也许是昨天折腾得太累了,颜真公主到破晓时分终于支持不住缓缓睡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中午,她的手麻了,脚也不听使唤,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她舔了舔嘴唇,一片龟裂。
又饥又渴的滋味真不好受,她好不容易才站起来,手仍旧被捆着,而榻上并没有人。
这是再好不过的逃跑机会,问题是——她该怎么解开绳索?
这个夏侯琰捆得那么牢那么紧,她根本都挣脱不了!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了。
红色如火的头发,挺拔修长的身材,细长的眉目,是夏侯雍。
他拿了一杯水和两个馒头,端到颜真公主面前。
“吃吧。”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神色,夏侯雍开口。
颜真公主看了他一眼,语气坚决的说:“我不饿。”
夏侯雍笑了,他微微眯起眼,蹲下身来看着面前的女孩。
她年纪很小,是齐王的掌上明珠,原本是去楚国和亲的,但是却被劫到这里,她害怕惊恐或者孤单,都是正常的,但是她的骄傲与倔强是哪里来的?
是她公主的尊贵身份?
是她血液里原本就有的矜持?
夏侯雍道:“你确定不要?”
颜真公主的神情充满戒备,她轻轻咬着嘴唇,神色有些慌乱的看着他,不知他的来意如何。
她的神情像负伤的小兽,急于躲开猎人,却发现无路可退,只能睁着惊恐的眼睛望着他!
“你害怕我下了毒?”夏侯雍停顿了一下,问。
她不说话,只是充满警惕的望着他。
她能相信这个人吗?
但是她真的好饿,就在这时候,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一声,不由羞红了脸——在夏侯氏的面前如此失态,真是好丢脸!
但是她脸红的模样很可爱,夏侯雍把馒头塞到公主嘴边,目光是诚挚的。
她慢慢地不能抗拒的轻轻张开口,她的心里在反复的挣扎着,一个声音在说:不能吃,你有点骨气好不好?他是魔鬼的帮凶啊!
但是另一个声音在辩解:你要是就这么饿死了,怎么报仇?
最终,她吃下了馒头,喝完了水。
夏侯雍看了,似乎很满意,问:“吃饱了吗?”
她点点头。
面前的男子虽然可恶,但是总比那个夏侯琰要好一点,或许,她能够从他这里问出什么。
“你为什么要挟持我?”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夏侯雍原本温和的脸色飘过一丝阴云,他蹙了蹙眉,道:“这个你还是不要问了。”
“你是怕说了会受到牵连或者责罚吗?”公主道:“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只是想知道。”
夏侯雍有一瞬的犹豫。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在空气中散布开来,随着一声:“这个问题,有一天你会知道答案。”
夏侯琰走进来,不急不缓道:“但不是现在,心急是没用的,公主。”然后丢给她一个白费力气的眼神。
夏侯雍愣了一下,喊了一声:“大哥。”
“谁叫你给她东西吃的?”夏侯琰的语气里不无责备。
“大哥,她……”夏侯雍想说什么,却被夏侯琰挥手挡了回去,他皱眉道:“你出去吧。”
“是。”夏侯雍乖乖的离开了,他红色的头发在公主面前一晃而过。
红色消失了,颜真眼前的是夏侯琰一对漆黑的眸子,那眸子里有可怕的光,那是叫人不寒而栗的残酷。
她知道眸子的主人不怀好意,但是她不知道他会怎样折磨自己,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一室冰冷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十六岁的小公主用她一双冷傲夹杂着惊恐的明眸戒慎的盯着夏侯琰,她神情紧绷地咬白了下唇,血丝似乎忽隐忽线;
而夏侯琰,却像在享受她的恐惧,噙着嘲弄的笑意,将身影停在卧榻前,双手交错在胸前,一手微微搓着下巴新生的胡渣子,他的下巴有一道浅浅的凹槽,她能听到皮肤与胡子摩擦发出的轻微响声,不禁露出嫌恶的表情。
夏侯琰幽深的黑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他的视线彷佛在与她的眸光较劲!
同样的不屑同样的傲骨,夏侯琰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气恼了——这小丫头明明弱不禁风,去有着和年轻时他一样的狂傲不羁!
然后,他双手一扯,她不由站起身,却又被他狠狠一推,整个贴在帐篷壁上,他向她逼近过来,充满了压迫感,他的脸在她面前无限放大,公主倒抽一口气,他的脸几乎要贴上她的!
“我亲爱的公主殿下,把你带到这里,也是情非得已,”他吮吸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像是陶醉一般的神情却充满了危险的气息,这气息回旋在她唇边,她忙别开脸,但他的手更快的扳过她的脸,然后他的唇就罩了下来……
可恶!
他还想玩昨天那一招,是吗?
可是她现在双手被缚,没有办法再打他一巴掌,她伸出脚死的命的踢都被他轻巧的闪过,完全是白费力气。
不!她不要让任何男人这样欺负她!没有男人能玩弄她!
于是,她用力咬向他的唇……。
“该死!”
他飞快地离开她的唇,但同时也钳制住她纤细的腕骨,几乎要捏碎她……
明知挣扎没有用,她仍紧咬住唇,不让自己再痛叫出声;她知道自己挺得住,再痛苦的折磨,她只要咬紧牙就行了。她一定不能死,她一定要活着报仇!
夏侯琰舔着唇角的血丝,粗鲁地将颜真拽起来,拉出营帐。
三月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的眼睛一时有些不适应,她眯起眼睛,看着头顶的一方蔚蓝,依旧天高云长。
夏侯琰一把将她抱上马,头也不回的策马狂奔。
又是呼呼的风声。
眼前是一片空阔的平原,他们一路朝着西面走,那里——是赵国的方向。
颜真公主打了个寒噤,听说夏侯氏依附于赵国,雄踞西方,现在他是打算回老巢了吗?
离开自己的故国和原本要去的楚国,已经离得越来越遥远了啊!
一种悲观的情绪捉住了她,把忧伤深深的刻在脸上……
策马到一片绿洲前,夏侯琰停下来。
荒漠中的一点绿,是动人的,好像嵌在尘埃里的宝石,尤其对一路风尘朴朴的人来说,颜真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漫天的狂舞的飞沙走石中竟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夏侯琰拴好马匹,拽着颜真公主往绿洲深处走去。
远远看到有白色烟雾缭绕,在晴朗的天空下仿若另一个世界。
越走近,就越感觉倒空中变得温暖而湿润,好像有蒙蒙的细雨打在脸上,环绕在身体的每一处。
这里是?
温泉?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温泉!
四周环绕着毛茸茸的细草和叫不出名字的红色花朵,错落的小石子,潺潺的水流声。
已经好几天没有沐浴的颜真公主再度怔了怔,想到以前宫中的华丽浴池,每次洗澡的时候,宫女们都会在池子里放入西域进贡的上好香油,根据季节不同洒满当季的鲜花,轻轻一划水,花瓣就在池水中打起转儿,一片接着一片,连成涟漪。
那是一种怎样的享受啊,对如今的她来说连奢望都不敢。
但是,夏侯琰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不觉得他会有慈悲之心让她清洗干净,除非——
夏侯琰像拎小鸡似地让她整个身体都腾空起来,毫不留情将她丢进温泉中。
“啊!”她跌入泉水里,由于手还是被绑着的,无法保持平衡,她踉跄着挣扎,连喝了好几口水,她踩不到底,她慌乱无措,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声势浩大的抓住了她,难道这个恶魔要淹死她吗?
不!
不!她发出微弱的求救,胸口好闷,“咳咳咳,救命——”她狂乱的喊着,她不要这样死去啊!她那一点点仅剩的傲气已被他逼得褪尽,她知道还不止这些,接下去还会有威胁与惊险,还有难堪与屈辱……
光明堕入黑暗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却穷其所有力量也不能令时光倒转,于是只有溺毙在不可逆转的时间之河中。
下巴再度被托起,踩空的脚也有了支撑,颜真勉强站住,她浑身湿漉漉的,水不断的从头上流下来,趟过她的额头她的眉,再到鼻梁到嘴角,蜿蜒着经过细嫩美好的颈脖,一直淌下去,淌下去。
夏侯琰的喉结动了动。
他低沉的嗓音隐隐夹杂着一丝杀伐之意:“不想死,是吗?”
那样不可一世。
此刻她的生死完全由他掌握。
他那么高高在上,而她却卑微如尘。
“那就求我。”夏侯琰低低道:“看我会不会心软,放过你。”
——她如同一只桀骜的小鹰,散发着孤高与不羁,她的双眸有着天空般纯净的光芒,不带一丝杂质——他要驯服她!他要让她像过去生命中所有的女人一样俯首称臣,千依百顺!
公主闭上眼睛。
夏侯琰,他可以杀死她,或者继续羞辱她,但是要她求饶,绝不可能!
“看着我!”他命令她。
却在这时看到一双含着屈辱的朦胧泪眼。
她告诉自己不要哭的——就算昨天那样的场面,就算她的侍卫她的丫鬟倒在血泊中相继死去,如此血腥如此可怖她都没有哭,她不能,不能在这时候示弱,让齐国公主贻笑大方,他们可以看低她,但是决不能因为她而看低齐国!
那种不惜付出一切要守护的荣耀啊,这使命感早已融入她的骨血,矢志不渝。
现在唯一剩下的是她的最后的尊严。
如果连这也要剥夺,是否太残忍?
但是,残忍这个词,对于夏侯琰这种人来说不是正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哭泣呢?她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竟然这样就到了极限,恨自己的眼泪这样不争气的流下来。
流下来。
此时的颜真公主有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尤其是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还有那双盈着泪水的双眸,夏侯琰竟然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极力摆脱这种感觉,冷笑道:“你觉得对我哭有用?你觉得这样我就会怜悯你?”
她屈辱的看着他。
“怜悯我?就算全天下人都怜悯我,也轮不到你怜悯我,你这个恶魔!”她硬生生逼回汹涌的泪水,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热,所有的顾虑霎时间都抛开了,所有的害怕和恐惧都烟消云散,在她决定豁出去的一瞬,她已经不在乎了!
“你——”夏侯琰的手卡上她的颈脖,如此细致如此光滑的颈脖,他的手稍稍用力就能要了她的命。
他很少这么愤怒,眼前的小女孩竟然能够让他愤怒到极致,他的瞳孔收紧,眼中烈烈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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