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晃捧着锁魂魂鉴,呆了半晌,恨恨咬牙道:“死天师,怕小金鱼反悔,这么急带人走,连个告别的时间都不给的!”可是潜意识中,也明白小金鱼似乎是本就没有跟她道别的意思。她可是要返回两千年前,隔了久远的时空,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见面的。他居然连“再见”都不肯说一声……委屈的泪雾终于包裹了眼眸。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锁魂鉴。水般幽深的镜面,映出她的面容。她那是什么表情?眼里没有一丝目标达成的快乐,反而盛了满满的失意。该死!找回了锁魂鉴,得回了大师兄的魂魄,可以救活大师兄了,应该开心不是吗?对着镜子,她努力的扬了扬嘴角,想做一个笑容出来,不料比哭还难看。她干脆放弃了这个努力。
还是尽快回到自己的时空,去救活大师兄吧。再望一眼空荡的街,手指,犹犹豫豫按向木镯的第六颗水晶。
。。。
在肖金俞的想像中,界屋应该是位于森林深处的一座阴森古堡。没想到,界屋会隐藏在本市老城区深巷中。司南陌领着他和银蝠,现身在深巷的最深处。面前是一堵青砖彻成的墙壁。这是个死胡同。他正迷惑着,却见司南陌与银蝠径直冲墙壁走了过去,身影消隐在墙壁中。他呆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司南陌的半个身子又从墙壁中冒了出来,冲他挥了一下手:“走进来就是了,这堵墙壁是个幻术。一般人是穿不过的,你做为界屋的守护人,可以自由出入。”
他小心的迈步,身体触到墙壁,似乎听到了一种奇异的轻响,身体便穿过了青砖墙,置身于一处宅子的院落中。宅子并不十分古旧,是上个世纪的小别墅建筑风格,颇有气派。谁也不会想到,一条看似普通的死胡同深处,会隐藏着连接人妖两界的界屋。
屋子的门口,站着两个迎接的人。一个是个红眸男子,脖颈直至耳后生着片片青鳞。另一个是名美丽的女子。这是上一届守护界屋的蟒精和女人。两人正执手而笑,热切的等着交接,看到他们来,脸上笑得花朵似的。司南陌领着他们迎上前去。
“终于把你们盼来了。我和妻子终于可以去渡蜜月了。”一百年来相濡以沫,日久生情,这两位守护者已结为夫妻。遗憾的是一个只能白天出门,一个只能晚上出门,他们盼着一起去渡个蜜月,已盼了很久了。
看着甜蜜的一对儿,银蝠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到极点的蠢事。他得跟一个看得见,吃不得的男人共住一个屋檐下一百年之久……真是个愚蠢至极的选择!他为什么不选个女人呢!悔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那么,现在,开始交接吧……”蟒精和女子各拿出一把界屋的钥匙递了过来。
银蝠叹一口气,接过了钥匙。肖金俞看着女子递过来的手,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司南陌看着他:“你想反悔吗?”
蟒精的红眼里立刻射出杀人的光芒。
肖金俞摇摇头:“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可是……我忘记了一件事。能不能送我回到来时的地方?我办完事就回来。”
司南陌不耐烦:“什么事不能等交接完了再办?”
“我怕交接完后她已离开了……”
“到底要办什么事?”
“小晃喜欢吃巧克力蛋糕。她那个世界里没有这种东西。我想打包一些,让她带上。”
在场所有人集体翻了一个白眼。
一刻也不愿多呆的蟒精的眼里迸射着真正的火星子:“哪有那么多破事,快交接!”
司南陌却抬手拦了一下怒气勃发的蟒精:“好,我们回去一下。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回去了。”七星流转环的运用,不过是抬指间的功夫。
司南陌与肖金俞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空气中。
银蝠一转头间,已不见了二人踪影。只遗下他一人与蟒精和女子站在院子里。他有些惊慌的冲着二人消失的方位说:“喂,等等我,带上我一起去呀,喂……”
没有回应。
身后传来一阵阴森森的冷笑。小心翼翼的转身,正对上蟒精血色的眸子。
“白蝙蝠,你冲破界屋时,趁我不备,将我伤的好惨。闲着也是闲着,再来公平的切磋一下吧。”逼近……小院中血雨腥风……
。。。
司南陌和肖金俞回到街道上。天色已近黎明,偶有早起的行人经过,却没有毛小晃的影子。
司南陌瞥了一眼满脸失落的肖金俞。“看来她已走了。”
肖金俞低头半晌不语。
司南陌的嘴角掠过一个淡淡的笑:“小金鱼,你的寿命变的很长。你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什么叫缘分,什么叫错过。”
肖金俞混乱的头脑听不懂这谜一般的话。只是站了良久,在胸口的闷痛稍有缓解时,开口道:“我们去界屋。”
回到界屋的院落时,他们吃惊的看到银蝠的形象更狼狈了,衣衫上都染着斑斑血迹,坐在石阶上几乎无力站起。而蟒精,站在一边满意的揉着拳头。
司南陌锁着眉,不满的盯着蟒精:“这样可不好。他毕竟是来接替你的。”
“抱歉,只是时机摆在面前,一时没有忍住而已。”蟒精很没诚意的说。
司南陌无奈的摇摇头。自作孽,不可活。都是银蝠自找的。
女人再递过钥匙时,肖金俞没有犹豫,从容接过。蟒精带着老婆,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司南陌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就不进去了。管家会安排一切。银蝠……”他冰冷的眸子转到银蝠脸上:“想必不必我提醒,你也明白该怎样与肖金俞相处。他如果有个闪失,界屋的阴阳之气失衡,你知道后果的。”
银蝠用一个沮丧之至的神情回答:明白。
司南陌满意的扬了扬眉,转身穿墙而出。留下忧心忡忡的两只,犹豫的看着那扇雕花的精致房门。
银蝠冲着肖金俞打了个眼色:你先进。
肖金俞的眼睫懒散散的垂下,一付你不进我就不进的样子。银蝠撇了撇嘴角,一句“软弱的人类”飘出唇边,率先用钥匙打出了门,抬脚走了进去。一进门,阴冷的气息顿时包裹了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界屋内部很大很空,为数不多的木制家具散发着古旧的霉味。窗户上遮了厚厚的暗色窗帘,清晨的阳光大部分被挡在外面,光线昏暗,幽深的角落里似乎隐藏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腥气。
一句沙哑的问候突兀的冒了出来:“欢迎两位主人入住界屋。”
银蝠的眼睛本就适应黑暗中视物,早就看见有人站在那里了。肖金俞却是吓了一跳,定睛努力看去,才看清通往二楼的楼梯下,立了一个穿着古板黑西装的男子,挺直腰板的站着,面部隐在暗处,模糊不清。
“我是界屋的管家。”黑衣男子说。声音来自坟墓一般喑哑低沉,听不出年龄。“由我来安排二位的食宿。请随我来。”
说罢转身走上楼梯。脚步拖沓僵硬,走路的姿势也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两人跟着走上去,木制的楼梯在脚下发出咯咯吱吱的呻吟。在一扇门前停住脚步,对肖金俞说:“这是您的卧房。”肖金俞上前推开门,明亮的阳光顿时从门口倾泻进阴暗的走廊。肖金俞走进去,看到了舒适的床铺、大大的落地窗和一室的阳光。
管家又领着银蝠走到另一扇门前。“这是您的卧房。”他说。
银蝠满怀期待的推开自己的房门。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几只受惊的黑蝙蝠扑拉拉贴着头皮飞过。他又惊又怒:“这也叫卧房?!这是山洞好不好!我要住他那一间!”门一甩,拔脚就奔向肖金俞的房间。
肖金俞在他跑过来的一刹那把门甩上,险些砸扁他漂亮的鼻子。
“麻烦的妖精。”一句嫌弃的话从门内飘出。银蝠的鼻子气歪了。抬脚就要踹门。黑影一闪,管家鬼魅般的身形挡在了门前,满身的阴森之气硬生生将他嚣张的气焰压了下去。
“人的居室至阳,妖的居室至阴。这是界屋的规矩。”管家说。
银蝠恼火的扬了扬拳头,最终还是不敢揍这个在界屋中呆了不知几千年的家伙,悻悻的走进他洞穴风格的卧房。
管家的声音低哑但清晰的透入房门,传进二人的耳中:“一日三餐的时间分别是七点、十二点和晚八点。过期不候。”
肖金俞横躺在洁白柔软的大床上,阳光洒在他阖着的睫上,散着金色的碎光。折腾了一夜,够累了。可是睫毛的微颤还是表明他没有睡着。微蹙的眉泄露了烦躁的心情。心里很是烦乱。要在这个奇怪的屋子里,陪着两个奇怪的物种住一百年,换谁谁都烦。
可这似乎并不是他烦恼的中心。
嗯,那只猫。已经带着锁魂鉴,返回两千年前的时空,救活她美若天仙的大师兄,然后共结连理,幸福一生……
这是他最烦的事吗?
不对,还不是。他恼火的翻了一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应该早些想到打包些点心让她带上的。对,这好像是他最烦的事。
还是不对。
他没有说再见。没有道别。
这才是他一直在懊悔不已的真正原因。该死,为什么会一句话不说就走?他究竟在别扭些什么?……
就这么纠结着,烦闷着,沉沉的睡去了。睡梦中仍然紧绷的唇角,泄露了内心的自己都参不透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