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被降职后，我最直观的感受是，我们家在不断的变穷！
在妈妈还没回来的时候，爸爸妈妈打电话，最多的是在吵架：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我怕是上辈子杀了人放了火，才会嫁给你！”
我到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反映，或许是没到懂得人生疾苦的年纪吧！
像是搞破坏之类的恶作剧几乎每天都要来一次。有时是把爸爸抽的烟拿去喂养蚂蚁；有时则是用剪刀把家里的布料剪成一块块或者是一条条；更多的是把东西藏起来，比如碗、筷子之类的，放在家里没人注意的角落，也有埋在外面土里的时候。
一般等到爸爸找到的时候，我就会遭到他的痛骂。
有一回，爸爸在厨房做饭，我这个小坏蛋，悄悄把爸爸买回来的菜埋了起来。
我挺有搞破坏的天赋，点子总是层出不穷，爸爸一点都没觉察到，等水烧开后才发现菜不见了。
他一句话也没说，这已成了习惯。他把我抓了过去，按到了腿上，往手上吐了点唾沫，拿起扫帚在我面前挥舞。
我以为他是在逗我玩，爸爸不说话的时候，眉头会高高抬起，额头立马扭曲出几条皱纹。
我‘咯咯’地笑个不停，在他腿上扭来扭去。
不一会儿，我便挣脱了出去，躲在房门的后面，伸出半个脑袋盯着他，他一有动作我就缩了回去。
一般和爸爸这样玩了几次，我就会把埋在地里的菜挖出来还给爸爸。
每次，爸爸都会挥着拳头叫喊：
“你个小怪种儿。”
我便觉着特别开心和快乐，我越来越爱他了。
没几个月，妈妈也回来了。
她回来的时候已是快到秋天了，我们家就和过节日一样，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还有一瓶酒，绿色的酒瓶，瓶身上还有漂亮的稻谷图案。
妈妈的脸色比以前白了许多，还有些胖，不像是以前苗条。
饭菜端上桌子，我们各自做到自己的位子上，我的位置背对着大门，据奶奶说这是规矩，小孩子就要坐下方，如果我那一次没按规矩坐，就会挨上一脑瓜子。
吃饭免不了要闲聊，等到气氛热烈的时候，妈妈就会唱起歌来。
她‘嗯嗯啊啊’地吊了几下嗓子，照例要说上一句：
“好好听着啊，我开始了。”
然后，捋了捋她额前的流海，眯着朦朦胧的眼睛，轻轻地唱了起来：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这歌声像一曲弯弯的小河，自遥远的天边漂来，从墙缝里冲进来，我们似是在河中嬉戏玩耍，这欢愉跳跃般的河水往我们身上冲击，这种舒展的韵味，侵透内心的喜悦，让我们每一块肌肉都忍不住动了起来。
这歌声让我们忘却了忧愁。
我听着眉飞色舞，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从椅子上站起来，摇摇晃晃，舞手跺脚。
爸爸微微张着嘴，外面偶尔有秋蝉的低叫，这低叫配合着歌声，带来了一股子新颖别致的旋律。
这首歌，妈妈从来没唱完过，唱着唱着要不就是忘记歌词，要不就是自己停了下来。
她会突然感叹：
“唉，以前要是家里好过点就好了，兴许，我现在也是个大明星了。”
这次也是一样。
“没事，以后有钱了就送你去进修，也能当大明星。”
爸爸说。
“大明星，大明星。”
我也跟着叫喊。
在后面的日子里，我依旧疯了样的玩耍，每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有一天，在我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气氛别样的死寂。爸爸坐在椅子上，吃完饭的碗筷，随意的丢在池子里，无人搭理。我走到他的身边，他只是抚摸着我的头。我感到很不舒服。
我从他的身边跑开，想去找点吃的。然后，我看到了妈妈。
她躺在床上，从窗外射进来的光线被窗格分成了几道儿，一道儿落在她脸上、胸上，一道落在了腿上。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肤色白的吓人，从衣服，被子里面透出来的身躯都肿的厉害，她双眼睁的老大，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她的嘴唇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色，时不时很轻很轻的发出声音。
‘嗯，啊。’
我一下子吓的哇哇大哭，我以为她快要死了。
爸爸走了过来，抱住了我：
“乖，不哭啊，不哭啊！”
妈妈听到我的哭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腕。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来了一辆车子，把妈妈拉到了医院，我也跟着过去。
我很不喜欢医院，那里的一切都让人感到不安。
那里的人很少有笑容，就算是在笑，我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
吵闹、痛哭、窃窃私语是那里的说话方式。
我心事重重地看着医生护士忙来忙去。听到医生说妈妈得了肾炎，很是严重。
就这样，在那段时间里，我又多了一件事情，每天到医院陪妈妈说话。我每次过去的时候，妈妈都笑的很开心。
她会抱着我的肩膀，低下头在我耳边说着各种好玩的事情。比如那个医生和护士在处对象，比如有一个奶奶做的菜很好吃，比如红色药片的味道要比黄色药片好，吃起来像是在吃橘子。
有时候，她也会和我讲她自己青年时候的事情。
“我和你说啊，在我和你爸爸没结婚之前，你爸爸追我的时候脸皮厚的很，每天起很早来帮我家干活，挑水、砍柴，什么都搞。第一次和你爸爸见过之后，他就开始直接喊你外公外婆爸妈..”
说着说着，她就会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妈妈的情况有所好转，我们就把她从医院接回到了家里。
..
记忆中，这段时间大概是家里最穷的时候吧，我不知道别人贫穷的时候是怎样生活的。是不是会痛哭，是不是会发狂，是不是会沮丧，我不知道。
我只是记得，在我家贫穷的时候，我的内心时常充满了喜悦。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哭有什么用，你为什么不面带笑容？
感谢爸妈，感谢一直有你们在我身边，我爱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