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快乐开心的事情从来都不能长久。夏天过去,妈妈走了,她没有遵守自己的诺言,再一次的离开了我的身边。
值得高兴的是,在妈妈走了后不久,爸爸升职了,提升为主任,主管着整个工厂的安全工作。
我们搬到了稍微大一点的房子里面,那里很有意思:回家需要经过一个向下的台阶,台阶没有扶手,旁边是一个水沟,晚上的时候,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头朝下栽下去。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栽下去的人会整晚整晚,像是山羊一样的叫唤,直到有人把他们拖走为止。
那时候,一到晚上,房子周围就热闹起来。我们家的房子在靠近台阶出口的地方,左右邻居们都从门外走过来,走过去,噼里啪啦,大喊大叫。
有时候,一个半大的小子会从其中一户人家的房内冲出来,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直接打个滚儿,又马上爬起来继续往外面冲。
很快的,他们家的大人也骂骂咧咧地跟了过去。
哗啦,吱扭,砰铛铛,‘哎呦’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声陡起,他们又打了起来。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那么的好玩儿!
夜深了,在他们都休息了后,我才回到房子里,看着电视,等着爸爸回来。
爸爸升职后,应酬很多,每天都有人来喊他下馆子,几乎从来不在家吃饭,和蜜蜂一样,从这个馆子飞到那个馆子,很晚很晚,才脸色通红,醉醺醺的回来。
我总是要等爸爸回来才能睡着觉。
深夜里,一个人的房子显得格外的寂静。我坐在电视机对面的床上,没穿衣服,用一条长被子裹着身子。
幽暗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我的身上,冰凉冰凉的,我似乎听到了狼的嚎叫声。我的脑子里,自动出现了狼的样子,它就在房子外面盯着我,急促地喘着气,眼睛又暗又绿,牙齿从嘴巴外面露出来,口水流了一地。
我总是怕的厉害,幸好,它只是我脑海里想象出来的东西,从来没有真正在我面前出现过。
电视里大多讲的是解放军打日本鬼子的故事,很是没有意思。但是有的时候,也能出现一些令我口干舌燥的画面。
某些日子,过了十二点钟,有的频道开始播放外国的影片,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对外国情侣的故事。
那个男的是一个落魄的画家,穿着的衣服总像是破掉的,像是把亚麻布用针线一条条的连起来,再穿到身上。
女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的老婆,有着一头金黄色,像是正午璀璨的阳光一样的顺直长发,那双微微翘起的眼睛里总是在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光芒,碧蓝色的眼珠子更像是深海中的漩涡,一下子就让人陷了进去,再也不能挣脱。
他们相爱了,爱的深沉、深刻、死去活来。
可是那厉害的人物要去另外的城市,他们不得不分开。
临行前的一天,他们在一间雍容华贵的房子里相会。他躺在床上,她站在窗前,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照在她的身上,屋子里散发着一种神圣的美丽。精致的丝绸睡衣缓缓从她的背上滑下,滑过肩膀,滑过手臂,滑过腰间,一种细腻的,在阳光的衬托下闪闪发光的肌肤就这样出现在我的眼前。
然后镜头一转,屏幕黑了下来,出现几个大字,全剧终。
这个故事我只是看到过这么一次,十几年过去,我再想找出这个影片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
本来开始的时候,爸爸是带着我一起下馆子的。
我在一边的椅子上坐着,吃着东西。
爸爸和朋友们一起,在一边玩着一种奇怪的游戏。他们大声叫喊着,额头青筋冒出老大一条,唾沫四处飞溅。
手臂好似跳舞一样,变换着手势,在空中划来划去。
“哥俩好啊,五魁首啊,六六六啊,七个巧啊,八匹马啊??????”
喊着喊着,突然就停下来,几个人围着其中一个叫唤起来:
“哈哈,该你了,喝,喝,喝??????”
被围住的那个人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好。”
所有人一声大叫,又开始了新的一轮了。
这种游戏几乎每天都会有,内容都差不多,只是喊的话有些改变而已。
有一次,在我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还是老样子。
叫喊,停住,拿起杯子,喝下去;叫喊,停住,拿起杯子,喝下去;没有什么新意。
我看了半天,觉着很是无聊。刚好,我的右手旁边放了一个啤酒罐子。
莫名的,我想知道啤酒喝下去是什么样的滋味。于是,我自然而然的拿起了啤酒罐子喝了一口。
我没有尝到是啥滋味,因为另外一种更加强烈的感觉充斥着我的身心。
在我喝下去的一瞬间,我的脑袋传来一阵剧痛。
“干啥呢,还不放下来!”
一个全身都散发着红光的家伙凶恶地瞪着我,一巴掌拍在我的脑袋上,尖叫着。
“哇~~~”
我忍受不住疼痛,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一时间,整个包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我的哭声。
“我艹你妈的个B。”
爸爸一声大喝,一下子就把桌子掀了起来,紧紧咬着牙齿,对着那家伙的胸口狠狠一拳砸了下去。
那家伙倒在地上,不动了。
哭声顿止,我的嘴巴张的老大,眼泪珠子还挂在脸上。忽如其来的恐惧管涌上我的心头,我以为那家伙死了。
“啊,妈呀!”
有人叫了起来,两三个扑了过来,抱住爸爸的胳膊和大腿,把他往后扯。另外的人跑过去把地上的那家伙抱起来,把手放到他的鼻子上,又摸摸脖子。
“没事,只是昏了过去。”
‘呼’大家都送了一口气。
就这样,爸爸再也不带我一起下馆子了,我也只能一个人在家里看着电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爸爸因为某种原因,从主任的位置撤了下来,下馆子的事情就越来越少了。
最终,再也没有人喊爸爸下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