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胡氏夫妇告别的时候,甘三娘很是不舍,对太平说道:“妹子有空常来玩啊,最好明日就过来,我们夫妻二人没个孩子,身边都是些说胡话的,真是闷死人了!”
她这话让听到慕家的事心情有些郁闷的太平忍不住一扫阴郁,“噗哧”一声笑了。
甘三娘明白她笑的是什么,咧着嘴道:“胡人说的,可不就是胡话?你也别笑,听听乡音,我这心情都好了很多,你也记得了,下次来别一张口就给我说胡话,那舌头绕啊绕的,绕得人心慌,还是咱们家乡话听着舒服!”
“是是是,我得闲了就来寻三娘聊天。”太平说道。
和甘三娘的谈话很愉快,这两口子留她吃了一顿饭,连甘三娘炒的菜都是太平爱吃的,她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甘三娘见她骑着马,坐下时靴子里也露出匕首,便晓得太平是个会功夫的。让太平没想到的是甘三娘竟然也会功夫,还拉着太平过了几招,她的功夫竟然不差。
甘三娘告诉太平,她父亲若是不出事,最少也是个将军,原来是家学渊源,武将之后,脾气才会爽利吧。
回到沙湾村,将买来的药给需要的人家送去,太平又收到不少感谢的话和礼物,这些纯朴的牧民啊,让她都不忍心离开了。
可是她是一只流浪的大雁,这里的人再好,这里的风景再美,也是留不住她的,她的脚步终归是要前行。原来的打算是往西,一直走到大海边去,看看未知的世界,可是听了慕家出事的消息,她犹豫了。
“不知道慕老夫人如何了?还有大哥二哥……”太平轻轻念叨着。这三个人,都曾经维护过她,她不可能说忘记就忘记。
或者她该回去看看?只要不露面就是了,悄悄地在暗中瞧瞧,自然,她是不会插手管事的,毕竟她好不容易才置身事外,不想把自己再卷入慕家的纠纷当中。顺道也回去看看小小和夜融成亲了没,其他的朋友们过得好不好,自己当初不告而别,也不知断老大他们几个生没生气!
决定了就去做,太平先向小麦勒雅迪道别,小姑娘自然舍不得她走,含着泪看她,看得她心里也忍不住酸酸的。
“好好照顾你爷爷,别难过,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姐姐办完了事情,就会回来,到时候咱们不是又能见到了?”太平安慰她道。
“姐姐骗人!你把家里的东西都全给了我和爷爷,一定不会回来了!”小麦勒雅迪抽泣着说。
“不会,姐姐何时骗过你?你好好想想,我从来都不骗我们的小麦勒雅迪的!”太平柔声道。
小姑娘想了想,太平确实没骗过她,于是慢慢停止了抽泣,不一会儿却鼓着腮帮子道:“我猜猜,姐姐突然出现在我们村子,现在又要离开,到底是为了什么?”
太平见她的样子有趣,笑问道:“好吧,你猜猜姐姐是为了什么?如果猜到,姐姐回来的时候,从中原给你带最精美的丝绸来,你出嫁时给你做嫁衣。”
小麦勒雅迪破啼为笑,伸出手指用太平教的方法和她打勾勾,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姐姐可不许耍赖!”
“你还没说原因呢!”太平哈哈笑道,“若是猜得不准,可就没礼物了!”
小麦勒雅迪歪着头狡黠地笑道:“姐姐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走,一定是去寻你的情郎!”
情郎?太平讶然,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思倒不小,她哪里有什么情郎了!
“小麦勒雅迪,你可猜错了!”太平摇头道。
小麦勒雅迪伸手一指,嘟着嘴道:“肯定没猜错,姐姐你是不好意思承认吧!这大半年来,我可没少看到你拿着那只笛子发呆。”
太平抚上腰间的玉笛,微微愣了一下,脑中不期然想起了那个人,想到了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他说有话要对她说,太平直觉地逃避了,时间过去这么久,也许他早就忘记了。
纵使语言方面没有障碍,纵使村民们对她敬爱有加,但是除了在小麦勒雅迪身上真正感到了一份真情,太平与其他人之间还是有着隔阂。
她骨子里始终是中原人,很多习惯与这里的人并不一样,表面上她与牧民们是友好的、亲厚的,可实质上她并没有真正融入他们之中,她是孤独的。
很多个月夜,太平仰望星空,前世今生的各种记忆萦绕不去。
由夜融与小小的事情开始,她的心思开始杂乱了起来,大家都长大了,她早就应该明白,没有事物是一成不变的。她从没想到夜融会对自己起了那样的心思,或许因为一开始她就站在一个比较高的高度,将他们当成了孩子,可是实际上,他们中最小的小小都比自己要大上几个月。
所以她选择了独自离开,以为流浪能够让她的心情平复,重新找到未来的方向。可是太平发现,时光匆匆流逝,自己不仅没有找到需要的答案,反而显得更加迷茫了。
或许真的该找点事情来做做,否则她会度日如年。想来是曾经忙碌惯了,她已经适应不了太过平静的生活。
辞别了小麦勒雅迪,太平骑着她的那匹老马,一路往南。她打听到了慕云飞任职的地方叫邺县,虽同处北边,离沙枣镇却很远,她南下中原,邺县反而近些,所以决定先去那里看看。
甘三娘给了她一份详细的地图,人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太平从她身上却没看到这个特质,按理说太平与她初识,向来也没什么交情,可甘三娘对她却有些过于推心置腹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大家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太平有些不信,但是她从甘三娘身上没感到敌意,遂也不去深究。
为什么她会知道甘三娘没有恶意呢?自然归功于额间的印记,它让太平预告的能力渐渐有了提高,不光能够提前感知危险,还能够分辨人心善恶。
不知道是不是一年多来不曾断过杀戮,额心的印记每经历一次危机就会变化一回,到如今,已经像一朵花一般盛开了,正如她所猜想的,和她见过的妖花一模一样,只不过颜色转成了金色,所幸位置在额头上方紧挨着发际,平日里戴了帽子可遮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