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琳睡的很沉,晚上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折腾到这会儿已经两点钟了。估计她不会醒来,否则雷哲——我们的猫先生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睡美人的闺房里坐着。
他这叫什么动作呢?“躺靠”在沙发上么?流行的说法叫做“葛优躺”。丝琳的卧室里有很多可以坐的位置,比如脚榻、比如书桌前的转椅、比如地上,可是他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怎么偏选了这么个小沙发。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雷哲他就是看着着沙发亲切。头一天,他受伤溜进宠物医院被丝琳他们带回家里,他的第一个床就是这个柔软的沙发,裹过他身体的那个大毛巾这会正叠得整整齐齐地被他肌肉结实的屁股坐在身下。
这个沙发就在丝琳的床头很近的位置,丝琳喜欢把她不能常洗的真丝文胸轻轻地搭在它的靠背上。
雷哲看到了,有呢么几秒的出神儿。
他感觉不太舒服,这个沙发躺着并不舒服,可能彼时自己是个猫的时候觉得那是个大温床,现在只能是个迷你椅子了。
深夜的微风拂进卧室,她薄薄的窗帘被风的触手悄悄地掀起一个缝,卧室里幽幽地亮起来,丝琳趴着睡觉的样子异常地可爱,她微卷的长发随意地铺在身后的散成一幅墨画,她立体的五官侧看仿佛在闭着眼微微地笑,又长又弯的眼睫毛继承了她血统中欧罗巴美人才有的形状,这部分实在是得体地美着,雷哲看得出,她的样貌即使是拉到中东、欧洲的人群里一样都是惊鸿一瞥。
问题是,睡着的丝琳一点都不知道,屋子里这个“熟人”,她的睡衣毫无防备地退到了大腿根,白皙细长的腿,在斑驳的月光里就这么裸露着,引得某先生无法移开目光。
可他毕竟有过太多老婆了,什么样的美腿没有见过呢?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况且,他只是想回来看看,希望这个孤独的女孩没有失眠。从警察局把她送回来的时候,丝琳跟雷哲打听大猫的事情。
雷哲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怪异感,仿佛一个熟悉的人问雷哲,雷哲去了哪里,仿佛把他当作了空气。他不由地发笑,可是丝琳却有些生气。
“男生的心都不够细,不知道宠物也是有心的,若不是我的猫被伤了心,它是不会走的,它一定是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丝琳分析着猫离开的原因,一边分析一边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可是雷哲却觉得她脸上写满了小女生的傻。
猫为什么会走?雷哲很想告诉自责的丝琳,不是她的错,也不是“结扎”一词惹的祸。
虽然老乔提议”结扎“的时候猫先生有那么蛋疼的一颤,但毕竟不至于吓走他,他根本就不怕刀,身为神勇的猫族王储,他实在刀光剑影的磨砺中长大的,他逃走的理由是老乔身上的细节。
在宠物医院的时候,被抽走的一管血的雷哲并没有感到不适,只是无聊,因为他知道,那会儿他体内缺失流淌着健康的猫血,丝琳的老爸时不时地进出检查室,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当时雷哲的猫眼儿,来来去去几回合,雷哲注意到了老乔耳朵上的几个不易察觉的耳孔。
他当时只觉得心里一惊,再回想起某日藏在沙发底下躲避小恶霸乔本的时候,老乔在给他的密友打电话,提到了陨石交易的事情。他仿佛觉察到,乔元坤很可能是族里几十年在全球通缉的那个盗石者,那个逃走的囚犯!
雷哲未离开家族的时候,对着传说很不齿,他一直认为父亲——国王在小题大做,一个虚弱的漏网之鱼怎么可能卷土重来呢?可是在沙发底下听到乔元坤打给出的电话时,他发现,陨石猎人的存在绝对是对家族根深蒂固的威胁。再说,如果乔云坤着实是二十年前逃走的那个律师,那么他就跟危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于是在医院的检查时看到这个中年男人不寻常的多个耳洞时,他选择了逃跑。
他,那时还是一只猫,他奔出检查室一路奔向门口,心里只想着赶紧告知族群这个信息,却听见身后他的“主人”像疯了一样的呼唤着他,求他别走。
他很矛盾,于是停在了医院的门口,可是医院里抓捕在逃动物的人却走了过来——
没办法,他只好趁机变成了他本来的样子,那个穿着沙滩裤白T恤的男子。
那是他头一次站在比丝琳高听她说话,第一次看他的主人,虽然还是那个一米七的高个子女孩,却显得很柔弱,很无助。于是,他没有离开,而是带着重大的信息,留在了社区的周围,住进了一家附近的宾馆。
雷哲曾以为他并不关心猫族的存亡,他们感情淡漠,一个缺少温暖亲情的民族是没有存活力的,可是看到嫌疑犯的时候,他却担心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报信儿。他终于认清的家国与小我之间复杂的纽带关系,不是一言一语能够解释清楚的,这种民族捍卫感是与生俱来的,流淌在他猫族的血液中。只是他身后追赶着的那个女孩的影响力仿佛一般强大,另雷哲很疑惑到底是祖先的地区更安全还是乔斯林的房子更温馨。
他真的犹豫了。要知道,几天来,他一直在这附近的街道,见证了了丝琳的忧愁和思念,看到了淘气小本的思念,他背着简单的行李犹豫了起来。
丝琳,一个人类族的普通女子,雷哲却从她那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亲近感。回想远在埃及的猫族,纵观古今,皆是些薄情寡义的家伙。
他坐在他曾经的床上,就在刚才,他还想着要不要趁着这个时候离开,这会却有些迷糊了,睡意盎然。靠着沙发的靠背,头后面有一个滑腻的东西一冰,雷哲即可一个躲闪,那种猫才有的警觉毕露无遗。
片刻,他才看见,那是丝琳的,内衣。
Of course!他见过这种东西,他那忘了名字的猫女们谁没有被他解开过这个东西呢?从前面、从后面、从侧面;一个搭扣、两个搭扣、多个搭扣;系带子的、带拉链的、一片式的。
雷哲当然是个老手了,在他的王国,他是子嗣最多的王储,因为他的猫女太多了。
可是不知怎的,手上这个滑滑的真丝质地的不同与以往。
真是怪了,他不能去嗅,心里一阵对自己的嫌恶,随手一把把她的文胸扔到了她的浴室里。
手上却还残留着她熟悉的香味。
他重新坐下来,告诉自己,我再待一会儿,一会儿就走。
“猫咪......”丝琳小声嘟哝着梦话。
她又在想她的猫先生了,生活里的一切似乎还有猫的影子,它仿佛从来没有走开。
雷哲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宠物与人类意味着什么,不论再怎么深厚的情谊,都会在分开后渐渐烟消云散的,就算现在的情况看上去有些复杂。
“豹豹”丝琳在小声呼唤他的另一个称呼。
雷哲没怎么听得清楚,可是丝琳似乎在梦境里再度失去了猫,一遍遍地喊着,知道有些啜泣。
他实在看不下去,坐在她的床前,伸手去拨开挡住她脸颊的那几缕发丝。她在流泪。
“抱抱?”雷哲是这样想的,他俯下身去,抱住了她。
丝琳睡的很沉了,不再做梦。大概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安下心来。
在梦的世界里,她寻着味道,找到了她的猫。
几分钟之后,雷哲变成了猫的样子,跳出了丝琳的窗户,落在屋外的草坪上,即使他变身后具备了猫的弹跳力和抗摔击的能力,可是他毕竟不适应,倒在了草坪上。方才追逃犯的时候也有些发力过猛,摔倒了脚踝,他瘫在那里想要歇息一下。很自然地,他仰面朝天,毛发的作用,一点的不觉得冷。中国东部的秋天着实招人喜爱,有这样长的秋天,有这么美的夜晚,微风扫过高高的杉树和法国梧桐,天空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没有什么能比过这样静谧的午夜。
他躺着不想动,耳朵却听见不远处翕翕索索的响动。
不好,有人要攻击老子么?
他一个挺身跃了起来。他眼前的一支通体纯白的猫愣在那里。
这肯定是只母猫,好干净好可爱的折耳啊,这世界上怎么有纯白色的折耳猫呢?雷哲俯视着那只白猫,心里面却有怪怪的感觉。
它是什么意思?朗朗星月下,一公一母的,雷哲想嘲笑自己,怎么能这么玩弄自己的身份呢,他可不是一只真正的猫哦,准确的说,他应该是猫的神明,是人类进化的杰作,你一只蠢萌宠物站在我面前做什么,难不成要跟我交个朋友么?
这两只猫相对站着,埃及猫的体形是折耳的两倍还多很多,就像是王者俯视着臣民般地威严。
只见白色的猫压低的前身,高高地提起尾巴,然后快速地那么一个打滚,把头埋在了前爪里。
雷哲惊呆了,这不是人类理解的攻击或者求偶。这,是猫族的暗号。如果没猜错的话,雷哲认为,他还是被父亲派人监视了。
他起身跑进了小区花园的灌木中,迅速地变成了人,若无其事地往大门走去,留下那只白猫疑惑地四处张望着。
不论这只猫是父亲派来做什么的,雷哲想,他都不能被白猫监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岂能就这么放手了?另外,他在细想了一下之后确认,那绝不是他的某个猫女,可以择机杀掉了。
他不怕被白猫看到,相反,他要再找机会找到这个猫,没错,杀掉。
雷哲这会儿觉得很累,天已经蒙蒙亮起,再过一阵子,丝琳就要起床了吧,还有可爱的乔本。他有没有在想我。雷哲很累很累,他这两天变得太频繁,过去的二十多年从未这么频繁过。他听老师说过,变成猫是族人的一种自保方式,一来隐藏身份,二来可以节省体力。这会他大概需要节省一下体力,可是包要怎么办呢。这几天,他放着贵重物品的小包被他藏在丝琳房顶的通气道中,这会儿可没静儿上房顶了。他苦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颗切割精美的钻石来,这颗石头很大,这样的石头,雷哲出门带了一些,盘算一下,也算是巨额财产了。他决定安顿下来。
还是那件酒吧,就在这么巧的时候,经过了这里,借着晨光,他看到玻璃上的转店通知,资金匮乏的老板要让出这个店,看了一下费用,数目不小。是啊,在富人区,这样的店盘出个百十万也是正常事,他看了看手中的这颗石头,盘算着什么。
雷哲决定买下这个店,最大的原因就是这儿离丝琳的家很近,而且,他喜欢酒吧的感觉,能听到很多吉他的弹奏和人类可笑的谈论,这真是生命中难得体验,他是这样渴望想要了解更多的人和事,了解人类——这个古老的种族。
半个月前,他逃上了那截列车,又乘坐飞机新加坡,转机又来到江苏,一路上,父亲派来的跟踪者不断破坏着他的行程,制造着各类的车祸和危险。其实早在跳上火车之前,他的小腿就受了严重的伤,刮破了皮不说,可能还伴有轻微的骨折。当然,他这么能允许自己走路一瘸一拐呢?他藏好自己的行李的那天,感觉全身都在发烫。他没有意料到,国外的土壤上,有这么多他一时难以抵御的病毒和细菌,再强壮也要度过艰难的适应期。
他难以支撑一幅人的躯干,在雨刚下的时候,他感到了死亡的威胁,变成了猫,躲进了小胖飞的医院,躺在了一楼舒适的大沙发上。说来也怪,他太像一只招牌动物了,以至于进进出出的顾客都没看出来他不属于那里,还有人过来摸摸他的脑袋和后背,那种窝心的快感让他又安慰又屈辱。
那个名叫小飞的人,一整天地忙里忙外,一台一台的手术,一个一个的护理,都没功夫考量店里的动物是不是他的。一直到,一堆年轻男女进到店里,那个女孩——乔丝琳,一眼就看到了他。
病痛的眩晕中,他被人拉到钢制的台子上冲洗治疗、处理伤口,受尽了奇怪的待遇,最后跟着丝琳倒了她的家里。
雷哲趴在酒吧布满复古瓦片的房顶上,看着那轮渐渐升起的朝阳,微微地笑了笑。
“从此以后,这个店就是我的了,一会儿睡醒,先去出掉一颗石头,然后呢,手机、衣服、生活用品。”雷哲打算好了,这个酒吧就是他的家了,他早就考察过了酒吧里的环境,那里有一件不错的客房,还有后院,最棒的是,这里就在丝琳家的附近,如果不出错的话,每天早上都可以和她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