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山中无甲子,修练不知年。
妖界历练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了,玄天也不知不觉到了十四岁。
也亏得细心体贴的小玉离开妖界后觉得什么都新鲜,在金鳌岛上这种还算不上大山的山中,用人间的纪年方式算着自己重生的岁月,也计算着玄天的年龄。
一年多的时间,玄天在忙碌着自己的修练、对仙仆们的训练,全然不知岁月的悠悠。
对长耳和多宝来说更是如此,俩人早已习惯了漫长的修行生涯,不要说时间,连季节变幻他们都从来没有注意过。
当然在金鳌岛上,四季如春,一年到头不观察万物生长的变化,还真的发现不了四季的变化,感觉不到春去秋来,寒至暑消。
小玉的心思都放在玄天身上,又不需要象其他人一样修练功法,习练法术,所以常常能有闲情站在山间,或是坐在海边,或是蹲在溪边,细看潮涨潮落,云起云消。
此时小玉就正站在半山腰,依然是那件白色的仙裙,只是原来蒙着惊世容颜的仙锦,换成了一层微微透光的薄纱,薄纱蒙蒙胧胧的,依稀可以看到小玉精致的五官轮廓,更显出那种完全不属于人间的绝代风华。
山巅偶尔有红红的枫叶飘落,从山顶上随风轻扬,在空中飘飘荡荡的许多才落到山腰地面。
小玉弯腰拾起一片,仿佛嗅到了秋天的气息。
其实小玉根本不知道秋天应该是什么样子,只是听玄天向她描述过春天的绿意盎然,夏天的残阳如血,秋天的金碧辉煌,冬天的洁白纯真。
只是在这四季恒温的金鳌岛小山中,小玉从来到这个截教重地后就好象一直都活在生机勃勃的春天里,只能从满山的各种树木花草变幻中,按照玄天的描述幻想着季节的轮回。
就象这片象征着秋天来临的红红枫叶。
象征着秋天的枫叶飘了一片在多宝的衣襟上,多宝用两根手指轻轻拈起,对着午后的阳光看了看,“一叶知秋,昨日好象才过了春天,今日秋季又来临了,长耳,师傅脸上的笑都挂了一年多了。”
长耳看着林间一大块人工平出的空地上,小师弟玄天手下的仙仆们正在龙腾虎跃地练着各种新奇的小法术,声音仿佛比山巅飘来的枫叶还轻,“师兄,师傅才笑一年多,别忘了以前师傅板着面孔可是一千年还多。”
阳光下红得如火如荼的枫叶轻轻从窗前飘过,通天站在窗前遥望天空的白云深处,耳边听着山中隐隐传来的呼喝和欢笑,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通天没法不开心,那日离开瑶池时,原本就与截教走得很近的散仙武修数百门派,每家掌教都专程向通天行礼辞行,言语中明显地表露出愿以截教马首是瞻的意味。一些下仙也特意守在南天门外,一改以往对截教敬而远之的态度,有些夸张地表示出与截教交好的意思。
这一切都来自于开始展露头角的小徒弟,截教二代关门弟子玄天真人。
带着散仙武修少年们凭着一腔热血杀出了一条通往仙境的金光大道,宁冒风险也要救下米教中的卑微子弟,面对日渐强大且隐与仙界鼎足抗衡的佛门巨尊谈笑自如,不落下风。
三件小事就改变了截教在许多神仙心目中的印象。
也不怪通天教主离开南天门后,脸上的笑容一直挂到现在。
已经得到天庭首肯的玄天手下的仙仆们,只回各自的门派待了不到一个月,便纷纷前来东海之外的金鳌岛,没有一人落下,而玄天之名,截教之威,也随着这些仙仆们的往返,传遍了南部瞻洲每一个有散仙武修隐居的地方。
最令通天开心的,还不是玄天的成长和截教的名声渐佳,前来投靠的人间修士越来越多。
最令通天开心的,是玄天基于道门功法基础之上,自行悟出的许多看上去异想天开,使用起来却卓有成效的小巧法术。
修仙最难的不是长生,而是在前辈历练数万年已成定型的功法基础上,能够有所突破,这才是真正能傲于天地的大仙之本,从古到今,每一个留下传说和赫赫威名的大神金仙,哪一个不是创造了独到的明显带有个人特色的功法。
通天恨不得截教的每一个弟子都能有超越他的造化,强过他无数倍的实力,那样截教才能与天地同寿,如日月不朽,道门传承才能源源不断,薪火相传,万代不灭。
林间空地边,火灵离仙仆少年们远远的,手上拿着几根草茎,在编蚱蜢,可是怎么也编不好尾巴那一部份。
火灵脚下一只小小的火龙正在摆出各种攻击和防守的姿势,比起王气十足的龙头和灵活的四肢,龙尾显然既死板又笨拙,既破坏了整只五行之火幻化出的火龙美感,也让火龙的攻击防守显得漏洞百出。
如果要描述火灵现在的样子,那就是她在专心致志地一心二用。
白晶晶躲在树后,手指玩弄着腰带上刻着一个“截。”字标记的小木牌,头低低勾在胸前,象个正在害羞的小姑娘,一络秀发从额角边垂下,遮住了她滴溜溜乱转的眼珠。
小火龙还在张牙舞爪地浮在地面上吐出小团小团的烈火,从小团的烈火中心处略微发白的颜色,可以看出这些小团的火焰温度极高,悬在空中都将地面的草尖烤得有些焦黄。
两只全是骨架没有丁点血肉,也没有皮肤的小手从地下突然伸出,紧紧抓住小火龙的两只前足,狠狠向下一带,随着滋的一声轻响,小火龙落到草面上,瞬间就烧焦了一大片野草,小火龙也被摔成了几截。
火灵一顿脚,手上还没编完的蚱蜢往两只全是白骨的小手上砸去,一阵泥土翻飞,一具身高只到火灵腰间的小骷髅从地下钻出,机灵地闪出老远,黑洞洞的嘴孔处,两排洁白的牙齿上下碰了碰,象在嘲笑火灵。
“晶晶,你又在干嘛,烧了这么多小草,一会儿又得挨小师叔骂。”火灵又好气又好笑。
“灵姐,小师叔说了,不是要你一心两用,只是要你习惯用不同的方式来施展法术,别让对手看出你的下一步动向。”白晶晶老气横秋地教训火灵,只是眼波宛转中的狡黠,哪有半点沉稳的样子。
“我要是可以一边控制火龙,又编好一只蚱蜢,就可以象小师叔那样一手青藤一手青焰了。”火灵偏了偏头,向白晶晶递了个眼色。
白晶晶已经听到了有极轻的从平地处传来渐渐靠近的动静。
火灵松手让草编的蚱蜢掉到地上,小声叫道,“晶晶,我的蚱蜢掉了,帮我找一下。”说着弯腰到脚下的草丛中寻找,弯腰时一条两丈长的大火龙全无征兆地贴着地面窜出,扑向传来动静之处。
几乎是同时白晶晶也蹲下身子,“灵姐,草掉到草里怎么找?”随着身子蹲下之势,两个高达丈余的巨大骷髅手持骨刀,悄无声息地左右分开从树后绕向火龙扑向的所在。
半晌,火龙和骷髅都没了身影和声音,象是扑出和偷袭后都被吞没了似的,白晶晶一愣,“灵姐,玄天师叔的这些仙仆好厉害,修为都超过我们了!”
“仙仆没有,仙猪有一只。”猪小宝慢腾腾地走了过来,却是已经化成人身,个子矮矮的长得又胖又圆象个十多岁的小胖墩,左手托着一团火焰,右手却是拎着两副散掉的骨架,脸上不象平时那么嘻皮笑脸的,而是略显有些沉重。
“小猪!”白晶晶有点气急败坏,“你毁了我的骷髅,还摆副死人脸来气我!”
猪小宝耳朵动了几下,把声音压到了最低,几不可闻,“白师姐,有没见到我师傅?”
白晶晶一把抢过猪小宝手上拎着的骷髅架,心疼地用嘴吹了吹,好象可以一口气吹好似的,不耐烦地回答,“你的土行追踪术不是百试百灵嘛。”
猪小宝眼皮向上一翻,给了白晶晶一个白眼,“我想死了咋的,我敢用法术追踪我师傅。”
火灵掩着嘴低声笑起来,这一年多截教中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可没少和玄天玩什么官兵捉强盗,全被要求蒙住眼睛凭法术来满山遍野寻找躲起来的玄天。
结果有掉到溪里的,摔进坑里的,被树上掉下的石块砸得满头是包的。
可怜的小猪就不止一次被玄天的气味给骗到,一头撞到树上,惹得玄天在树顶哈哈大笑着摔下树来,说小猪让他想起了一个笑话。
白晶晶也微红了脸,想起自己跟着玄天师叔学法术,不知道被捉弄了多少次了,才弄明白玄天师叔说的“玩法术就是作秀。”是什么意思。
“找到小玉妹妹就能找到师叔。”火灵止住笑插话。白晶晶这才笑嘻嘻地说,“我逗小宝呢,早让小骷髅去了。”
“叫声哥好不好,你猪哥我可是投胎了几千次了。”猪小宝虽然脸上还有忧色,还是习惯性地露出了油腔滑调的本性。
白晶晶用手上的白骨在猪小宝头上狠狠敲了一下,“死猪,上次你还说是投胎了几百次,现在又变成几千次。”
“唉,别闹了,烦着呢。”猪小宝对于顽耍和玩笑一向是来者不拒的,今天却有点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