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把手中的玉盏放到小仙女仍端得稳稳的托盘中,捏起袍袖替小仙女擦拭脸上的琼浆汁,一边在心头大骂,“坑爹,真是太坑爹了!狗屁的琼浆玉液,分明就是加了点蜂糖熬制的银耳汤,亏得这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大仙还当成什么珍稀宝贝一样,喝了两口都要炫耀几百年。”
心里在骂,手上却是很温柔。
对待女孩,特别是长得好看的女孩,玄天一样都有足够的爱心和耐心。
小仙女却是羞得头越勾越低,害得年仅十二岁却已长得身材挺拔高高个子的玄天很吃力地半蹲着,才能擦到小仙女的脸庞。
“玄天。”如来佛祖声音不高不低相当和善地呼唤到玄天了,场中几乎所有的参加了历练的仙家子弟,都得到了如来佛祖施展无边佛法醍醐灌顶注入脑海的“炼心诀。”其中以惠岸最为兴奋雀跃,好多弟子都站在一旁羡慕不已。
还是人家道家的弟子更为聪慧,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有了领悟,而且看样子所悟还不少,都乐得手舞足蹈了。
听到如来佛的声音,小仙女微微躲开玄天的手,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瞟了玄天一眼,满脸通红地一路小跑到场边站着歇息的侍女群中。
“小米粒,你偷仙酿喝了!”一位看起来象个大姐大的仙女略带嗔怪地小声对脸蛋红红的小仙女说道。
“大师姐,我没有,真的没有。”小米粒急忙解释。
“没有?那你脸怎么这么红?”大师姐又急又担心,同来的姐妹中最为机灵的半夏都不知什么原因被王母娘娘给挂到了旗杆上,若不是小快师叔去求玄天小师祖,还不知道会落到个什么下场。
大师姐可不希望再有姐妹犯哪怕最微小的错误,米教弟子在人间可以呼风唤雨,可到了这九重天中,比神仙们养的仙宠还不如。
“我知道了,是不是玄天小师祖刚才摸了你的脸?”旁边一个笑起来带着深深酒窝长得几皮俏皮的小仙女轻声笑道。
小米粒又羞又臊,忙用双手捂着赛过熟透了的大苹果的小脸,却没注意手中托盘在往地下掉落。
俏皮的小仙女敏捷地弯腰伸手一把接住掉落的托盘,将托盘抱在胸前,满面憧憬,“要是玄天小师祖能摸一下我的脸,就是马上死了也值得了!”
米教小快刚刚随着少年战队进入瑶池,就被米教的小丫头们一眼认了出来。或许米小快自己没有明显的感觉,但是小丫头们却是第一眼就感受到了小快身上那种截然不同的变化,那股隐隐散发的英姿飒爽之气,小丫头们从来没在人间任何一个散仙武修女弟子身上看到过。
不用说都是跟随玄天小师祖以后,受到玄天小师祖亲手指点,米小快才会有这种脱胎换骨的变化。
整个瑶池中所有从米教中来的临时充当侍女的女弟子们,谁不羡慕。
玄天小师祖放弃赏赐,救下了半夏,更使年龄尚小的玄天,成了米教女弟子们心中最为高大的偶像。
走向如来的玄天可没有身为偶像的自觉,磨磨蹭蹭地走到如来面前,心中念头急转,怎么能躲过这一小劫呢。
玄天并没有象小妖那样因为曾经的经历而对佛教咬牙切齿恨到了骨底,玄天只是出于一种感觉,本能地觉得如来此举不会是纯粹百分百的好意,虽然玄天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如来仍然坐着,平伸出肉乎乎看不到一丝皱纹又白又胖的大手。玄天双手抱头向后一跳,满脸怖色叫道:“我怕痛!”
如来和蔼地说:“怎么纵横妖界千里的小英雄还怕痛?”边说边将大手往玄天头上放。
“师傅!”玄天凄惨地放声大叫,声音震惊全场。
通天当然没有理会,他知道这个小徒弟花样百出,但是要真正的遇上了危险,却不会这般撕声惨呼,多半又是在玩什么花招。
如来也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相当明显的夸张表演吓到,但也不好意思在强行把手放到玄天头顶,只是笑了笑,“顽皮的小家伙。”然后低唤了声,“玄奘。”
站在如来身后与小莲肩并肩一直不言不语纹丝不动的俊俏和尚应声走了出来,如来笑地对玄天说,“我这个弟子对炼心诀所悟最多,你们少年人容易亲近,就让他和你交流交流吧。”
玄奘没有如来那种平易近人亲和的微笑,当然也不是板着脸象所有人都欠他钱一样,但也是不苟言笑,抬腿就往场边人少的地方走。
玄天跟在玄奘身后,笑着唤了声,“大哥!”
玄奘脚步略停了停,回头迷惑不解地望了下玄天。玄天笑得象只偷吃了香油的小老鼠,“你看我们名字,都是玄字辈的,象不象哥俩?”
玄奘还是一言不发,一直走到场边冷清之处一株柳树下才停下脚步,转身站立。
玄天收起了笑容,象换了一张脸,非常认真,眼中有一抹温情,“大哥,不知道为什么我叫你大哥吧?”
玄天合什念了句佛号,声音平缓冷静不带一丝情感,“阿弥陀佛,天下俱是一家,众生平等,施主怎么唤贫僧都行。”
玄天心想,果然跟传说中的唐僧一个德性,怎么唤都行,那我唤你如来他爹,你还会这样镇定自若。
想归想,玄天还没那个闲心开玩笑,心神透过脚下的青草和周围的柳树四下散开,确认没有人在附近,才极小声地用只有玄奘能听清的声音又唤了声,“江流!”
重生到这个奇异的世界后,玄天已经发现跟传说中的东方神话世界有着许多不同,而且那些在传说中存在的人物,玄天接触后也发现与神话故事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除了从散仙武修少年们口中打听到的南部瞻洲极似前世古代的隋朝,还有一些后世科学基础理论在这个世界中同样有用,别的人和事,玄天都不敢相信存在脑中的记忆,更不敢相信悬殊更大的玄玄真经。
一切都得靠自己重新摸索和探寻,而不能依靠脑中的记忆,这让玄天失去了一种有如天知般的优越感,却也让玄天多了一份刺激和新鲜。
就象眼前的玄奘,与传说中一般无二的外表下,是不是也同传说中一样的性格和胸怀。
玄天不敢肯定,只能试探。
听到玄天的第二种称呼,玄奘同样是古井不波的表情,与小莲竟有些兄妹般的相似,声音依然平和稳定不急不燥,“江流是贫僧出家前的俗名,到没想到小施主居然也有耳闻。”
玄奘心中还是微微泛起了一阵涟漪,这个俗家名称是师傅在拣到他时替他取的,除了西牛贺洲中佛门圣地灵山脚下数百里外的小雷音寺中数名抚养他长大的老迈僧侣,这个名字从未外传。
而且这个名字在他四岁时,就因拜入如来门下成为亲传弟子改法号为玄奘后,再也无人提及。
“你父亲姓陈,名惠,也是我的养父,你未满一岁时随父赴任,途中遇匪,被义母放入木盆里漂于江中。我们虽非同胞兄弟,却有共同的父母,所以我叫你大哥。”想到陈惠夫妇对自己无私的爱和无微不至的照顾,回忆起来到这个世上后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义母身上那浓腥却又温馨的鱼腥味,玄天眼中有一点波光闪动。
“小施主认错人了,你我初次见面,你怎会知道就是我。”玄奘脸上看不出来有点半诧色。
远处有人声传来,庆功大会看来已经结束,仙人们都在四下散开,清静之地很快就会不复清静。
玄天来不及试探了,只有狠下心赌一把了。
于是玄天低声急促地在玄奘耳边说道:“义父义母下落不明,两位老人家根本不值得任何势力重视,更没任何利用价值。我师兄多方打探,怀疑是被西方佛门中人掳走,我很担心他们的安全,会不会是你师傅怕影响了你的修炼,要替你除去所有尘根。”
也许玄天情急之下说话有些偏颇,而且都是猜测,但是语气中那份真切的关怀和担忧,谁都听得出来不似伪装。
玄奘却是照样不为所动,反而脸上带了一点怒色,也不管玄天低声讲话分明就是不想惹人注意,声色俱厉地大声斥责:“小施主请慎言!贫僧师傅不是那样的人!也休得再胡言乱语,否则莫怪贫僧破了嗔戒,将你拿下让你师门给贫僧一个交待。”
“就算你不相信,你也可以回去后自行打听。义父义母对你虽无抚养之情,却有生育之恩,你又何必动怒!是真是假,你若有心查访,难道还查不出来?”玄天不信玄奘就半点也不思念从未见过的亲生父母,虽然自小就入空门,毕竟仍是血肉之躯,又不象孙猴子那样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
玄天前世今生都从未真正接触过佛门子弟,但是玄天仍然不相信,就算从小在庙里长大,接受的全是佛家思想,以玄奘不过二十多岁的年龄,就真的能彻底抹杀人类那种与生俱来融入血脉灵魂的亲情。
以已度人,玄天固执地认为玄奘不会对亲生父母完全没有好奇心,不会对自己的身世丝毫没有兴趣。
玄天右手一晃,平摊到玄奘面前,掌心中静静躺着的一粒花种,“如果我是骗你,你随时可东来找我。若是你打听到了义父义母的消息,请你把这粒种子扔到他们所在之处,我自会去寻,绝不扰你清修。”
玄奘一挥僧袖,将玄天掌中花粒拂出老远,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死水一般的沉寂,平心静气地向玄天合什一礼,“玄天施主请自重,勿再污我佛门清誉,贫僧当诵经十日,以谢施主口下积德。”
玄奘说完,头也不回大步离去,身上淡淡的佛光刺得玄天心头一阵阵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