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两人都是成名多年的大仙,或者换种说法,是吃人间供奉的香火满口牙齿都吃黑了的老仙,到了他们这个地步,不动声色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不要说仅仅是鸿钧老祖一道目光,和心中微微泛了一泛的稍稍不适,就是鸿钧老祖现在从虚空中跑回来,给两人一人一个大耳刮子,两人的脸都不会红一下。
元始天尊再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在太上老君面前都一向保持着彬彬有礼和作为师弟应有的谦恭,毕竟太上老君是名正言顺由鸿钧老祖亲口宣布的道门掌教。所以元始天尊在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时,都瞬间如同本能一般比太上老君多退了半步,而且在站定后也是目视太上老君,明白地表达自己唯太上老君马首是瞻的贯有态度。
站在面前的是师弟,站在身侧稍稍靠后的,也是师弟。同样是师弟,在太上老君心中的地位与份量,却是完全不同。
该偏向谁,该斥责谁,对太上老君来说就象天道轮回注定一样。太上老君捋了捋雪白银亮的长须,老成恃重地准备开口,却被殿外传来的呼喊打断。
“天尊!天尊!”听喊声就知道是阐教门人,太上老君心中再不喜,也不好喝斥。虽然元始天尊很多时候都是把他扯成一张虎皮来唬弄人,到底在表面上,比起通天要做得好得多。
元始天尊的野望,太上老君早就心中有数,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在外人面前,元始天尊都保持了足够的对师兄的尊重和崇敬,在没有伤及到元始天尊利益的前提下,碰到什么事都总是顾及着太上老君的面子。
这就比通天做得不知漂亮了多少倍。通天不单是面子功夫不做,而且在行事言谈,甚至对鸿钧老祖道义的理解和传承上,都总是与太上老君针锋相对,与元始天尊更是水火不相容,如果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所修道术俱是源出一脉,太上都怀疑通天到底是他的师弟,还是他的仇人。
就拿鸿钧老祖传下来的道法来讲,虽说包括菩提在内,四人理解均有不同,但太上老君一向认为他和元始天尊的解析,才是最接近鸿钧老祖的真义。
菩提本是一串葡萄,指望一串葡萄能理解多少人类思想的最深精华,太上觉得还不如去教授嫦娥月宫中玉兔跳凌波仙舞,或许还有成功的可能。
太上、元始、通天,三人都是人类中最杰出的天才,至少,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都是这样认为的,哪怕通天与他们水火不容,格格不入,两人都从来没有否认过师弟在修练方面的过人天资。
太上老君对鸿钧老祖传授道法的理解,三界之内,五行之中,天为倚持,地为借托,都是为人服务的,所有万物与生灵,天道衍化之始,就决定了是用来供人类驱使利用的,所以太上老君一脉,称为“人教。”
元始天尊的看法与太上老君大同小异,从思想和认识上来说,两人更象是一脉相承的师兄弟,只是元始天尊更注重的,是人类在轮回衍化中所起的领导作用和地位。天道无情,无声无语,所以才要借助人类这天地间最为高贵的种族,来代天而言,诠释天地大道。也是这个原因,元始天尊一脉才叫做“阐教。”
太上老君一脉指出了道的根本纲领,就是用来让人类可以凌于天地之间的根本教义,元始在这基础上,更加态度鲜明。
阐者,阐发、阐明,有解释和宣扬的意思,所以太上老君是建,元始天尊是立,彰往而察来,显微而阐幽。
要代替天地立言,只有人,这是太上老君从鸿钧老祖所授道法和留下的典籍中悟出来的,所以太上老君的人教中,人类才能为道门弟子,其他生灵只能为宠、为仆、为器,甚至为奴。
只有人,才有资格代替天道而言,但是要代天立言,还要解释和诠说天道之意,就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所以阐教教主元始天尊才在太上老君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地肯定和坚持,唯有出身高贵,根正苗红,血脉纯正的道家和仙家一脉,才可以代天而言,替天阐道,道家门人贵在精,而不在多。
在道门经义方面,太上老君与元始天尊两人可以说是志同道合,珠联璧合,相映得彰。
只有通天,自打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开坛授道,宣扬二人所悟的道家真经起,就与菩提一起专与两名师兄唱对台戏。
菩提本是一串葡萄,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既以天道代言人自称,自然不会跟一串葡萄一般见识,所以当菩提认为道家本义是教化和帮助所有不完整有缺陷之人达到与自然融合,顺天地之意时,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都只是用鼻孔喷了喷气,把菩提喷出了道门,就再也没有理会。
对通天,嗤之以鼻就没用了,因为要用法力的话,单打独斗两人谁也不是通天的对手,要联合起来对付通天,作为师兄,作为领悟天地之意的一代高人,似乎又不能做这样的事。
所以在最初通天提出异议时,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都摆出一副对师弟宽容大肚的姿态,同时利用师兄之尊,教训通天不要违逆了鸿钧师尊传下的大道。
当然,在教训时,为了小小惩罚一下以便增强师弟的记忆和领悟,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也用了些小手段。
谁知道通天身为师弟,却没有当师弟的觉悟,不但不听两位师兄的教诲,反而变本加厉,在南部瞻洲中创建了所谓的截教。
通天脚踏五岳,手指苍天,傲然不屈地与两名师兄较劲,大声喊出了他的看法,认为鸿钧老祖本义,应是法自然,强调个人修行,注重攻击性的神通修行,以动修静。下道唯德,上道无德。抛弃繁杂的道德观念,一切以本心待之。
作为鸿钧老祖亲传弟子之一,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的师弟,通天其实并没有否认人为天地之至灵。但是通天不认为只有人类才有资格习道修仙,通天的看法,人类应该帮助其他生灵共同成长与进步,只要不违背天道,一切生灵都有感知和领悟天地之意的权利。
得不到两位师兄的认同,反而受到打击,通天一怒之下破门而出,创立了截教。截,是指洞悉天道的意思。再以此为基础,截灭与天道相背离的事物。另一含义指截取一线生机,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而遁去一。这遁去的一,就是截教所要截取的一线生机。
师兄三人之间的矛盾,就自始而起。
站在鸿钧老祖神像前,太上老君认为自己是“建。”元始天尊认为自己是“立。”可是师弟通天偏偏要“破。”甚至还以道家典籍为凭,口口声声“破而后立,立方能建。”这让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何以面对门下数万子弟。
于是太上老君门下非人类不收,元始天尊门下非高贵之人不留。
看看通天门下,妖精怪兽层出不穷,更过份的是,不单山精野怪,截教弟子中居然还有花有草,有树木,甚至还有石头,就连偶然听到元始讲道瞬间得悟生出了一丝灵气的一朵灯焰,在即将被元始掐灭时,通天都要以下冒上侵犯师兄的尊严,将灯焰救下,收到门下当徒弟。
时间慢慢过去,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都从内心否认了这名师弟的存在,只是为了不让师尊鸿钧老祖的道统有损,才勉强自己没有公开将通天逐出师门。
但是两人也玩尽了手段,直至将通天的截教一脉,从道家发源地南部瞻洲中尽数驱出,远远地撵到了荒凉的东海之外。
当然,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从来就不承认东海是荒凉之地,那可与东胜神洲中最灵秀的仙府之地不相上下的金鳌岛,就可以证明。
所以当截教弟子居然敢击杀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的门下子弟,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就觉得,通天师弟已经彻底走入邪道了,身为师兄,当然要除魔卫道。
师弟不能杀,那是同门相残,但是师弟门下那些不遵循道家之理的劣徒,却必须除去。
想法往往都比现实更加美好,而现实却是向来都比理想更为残酷无情。元始天尊听到门人的喊声中那淡淡的却无法掩饰的紧张和慌张,就生出了一丝不太好的感觉。
元始天尊袍袖一拂,将殿外的阐教门人连滚带爬地卷到脚下。
阐教门人也没让元始天尊失望,禀报的事情完全彻底根本地符合了元始天尊最不愿听到的和想到的发展方向。
“天尊,玄天带人连闯了三座仙府,抢了番天印,把殷郊师祖和殷洪师祖砸得只剩下一魂一魄,还把土行孙师祖砸断了双腿。”
通天哈哈大笑,“这臭小子,真有种!”
元始天尊刚要暴起,太上老君抢先一步,手中拂尘有意无意地挡在元始身边。要动手,元始天尊还真不是通天的对手,除非与太上老君联手,可是在鸿钧老祖神像前,太上老君还鼓不起那个勇气,跟元始天尊合击通天。
太上老君道貌岸然地笑笑,“师弟,你真要与师兄翻脸?”
“翻脸。”通天冷笑,“尊敬的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把我请出南部瞻洲时,你们就已经率先翻脸了。”
拨开身拦着的拂尘,元始天尊向前一步,却是仙气全无,而是带着仿佛从森森鬼气地府中带来的阴冷,“通天,现在可是你的人伤了我门下弟子!”
通天连冷笑都懒得笑了,板起脸,“难道长耳是自己被草绊倒了摔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