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游宫中一点声音都传不出来。
很正常,如果太上老君和通天教主说话都保不了密,都会被人听见,那道门也就不用在三界中混了,早被仙界除名了。
太上老君和通天教主说话没人有那个能耐去偷听,玄天和太白金星说话却是没人想到要去偷听,所以当玄天搂着太白金星的脖子,两人显得相当亲热地走回讲道场中,师兄师姐们都欣慰地觉得小师弟终于长大了,知道做事的分寸了,也终于学会将喜怒哀乐藏在心底,而不是挂在脸上。
这才是做神仙必须要有的气度。
刚走回讲道场中,仍是白兔原形的长耳就从小玉怀里跳到地上,连耳根都红了。
虽说是化为了兔子之身,小玉却是小师弟的贴身侍婢,被自己师弟的婢女抱在怀里,长耳说不出的难为情,所以一见到玄天过来,便立刻跳进玄天怀里。
被师弟抱着,长耳半点也不会觉得丢脸或是失了身份,反而很享受玄天身上那股青木气息,那是蕴含了天地间和大自然中最纯正意韵活力与生命力的青木真气。
吱呀一声,碧游宫大门开了。
太上老君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毫不理会截教弟子们恭敬的请安和见礼,毫无风度地一手拎着定火真人,脚尖一点跃上幻出的七彩祥云,头也不回地冲天而去。
玄天带头跑进殿内,通天跪在鸿钧老祖神像前,仿佛没听到弟子们进殿的声音,无比专注地在鸿钧像下低声诵经。
“师傅。”玄天上前跪在通天身边,侧着头去看通天的脸色。
通天转过头来,脸上神情自若,没有任何异常,玄天却看到通天眼中有一抹苦楚之意,久久没有散去。
“师伯说什么了?”玄天问道。
通天摇了摇头,“怎么说,他也是你们师伯。”
玄天冷笑,“我可没有这样的师伯,阐教杀我截教弟子,他就不闻不问,我只是教训了一下他手下烧火的童子,他就跑上门来质问?”
太上老君前来所为何事,玄天当然能猜到,而且玄天敢肯定通天绝不会低头,更不会让自己的弟子受委屈。
要保住手下弟子不受委屈,通天就肯定要代替弟子受太上老君的气。外人都说太上老君三昧真火独步三界却从不发火,玄天却知道纯属胡扯八道,刚才太上老君气冲冲地踏云而去,哪有半点长辈的气慨和仙族中评价的“好好先生。”的样子。
“以后,他恐怕也不会承认是你的师伯了。”通天苦笑,“师尊收养我,授我一身仙术,我却没能护住师尊的心愿。道门四分五裂,我们师兄弟三人越走越远,也不知道师尊回来,我还有何面目去面对他。”
玄天轻笑,“师傅,你就为这个事情通过啊。完全没有必要,你老人家把道门三教合一,重新统一起来,不就符合了师祖的心意了。”
通天竟然没有责备玄天口出狂言,或许通天心中也未必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通天只是苦笑了一下,“哪有这么简单。日后你这些师兄师姐若是与你为难,你可下得了手除去他们?”
这句话直戳道心,玄天一时失语,无法回答,才知道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容易。
“你们先下去吧,这段时间就别外出了,留在这东海中好生修练吧,待凡间事了,你们两位师伯气消一些,你们再出去历练。”通天息事宁人地对弟子们说。
别说玄天,水火童儿这般最没心眼和最懒得动心思的徒弟,都听出了通天语气中的无奈和不甘,当然,更多的是顾全大局的忍让。
“玄天,你留下。”截教二代弟子都走出了殿外,玄天跟在后边腿还没迈出去,就听到通天在身后唤他。
多宝见玄天眼珠一转,急忙伸手去抓玄天的胳膊。
从小就看着玄天长大的,玄天无意间的一个小动作,多宝都能猜到玄天想做什么,只是多宝没想到,以他大罗金仙的修为,却根本就捉不住玄天。
搭到玄天肩头的手轻轻一麻,手心中猛地传来滚烫的灼烧,多宝不由自主地放开手甩了一下,玄天就在这一瞬间已纵身掠出老远。
“师傅,师兄,我去替长耳师兄找药!”玄天的声音从海边传来,身影已经淡不可见。
“糟糕!”多宝刚腾身追出,就落回到大殿门口,对汇集得整整齐齐的师弟师妹们急声道,“快回去看住你们门下的弟子!”
话才刚说完,荀壮灰头土脑地跑了过来,“师祖!弟子拦不住师伯师叔他们。”
石矶摸着荀壮头上的大包,“是猴大宝打的还是猪小宝?”
荀壮委屈地低声道:“是猴大宝师叔。”
石矶恨声地说:“这只该死的猴子,下手这么重。”石矶声音是有些恼怒,多宝却突然笑了起来,听出了石矶转移视线的动机。
要说长耳被打成这样,截教门下谁不气愤,如果不是通天严禁他们出海,包括多宝在内整个二代弟子早都杀上阐教去替长耳讨回公道了。
只是通天顾着师兄弟的情面,又不愿道门弟子残杀。多宝能理解师傅的用意,对通天来说,鸿钧老祖已踏破虚空而去,养育之恩和授业之恩都无从为报,只能谨守着鸿钧老祖离开三界跳出五行时留下的那句话,护着道门的完整,维持道家一脉的传承。
通天的忍让,更多的是报答鸿钧老祖对他的深恩重情,而不仅仅是给他两名师兄一个面子,所以在人阐两教使用手段将截教从南部瞻洲中赶出时,通天宁愿带着手下门人远迁东海之外,都不愿同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翻脸,大打出手。
多宝能理解通天的想法,也了解通天对鸿钧老祖以及道门的那份感激之情,但这并不意味着多宝就能忍下长耳被阐教门人打伤这口气。
长耳到阐教去是想为南部瞻洲中被阐教门人杀害的截教门人讨一个公道,哪怕只是阐教口头上给个说法,却被阐教门人出手打伤。
从长耳的伤势,多宝就看出阐教门人绝对不是仅仅想将长耳赶离阐教这么简单的想法,长耳的伤,是被阐教中的上等法器番天印所伤,多宝名为多宝,当然对法宝法器的认识成就非凡,否则通天也不会替他取这个名字。
番天印这样的法宝,不是普通弟子能有资格使用的,就算想使用,还没那个功力。如果不是普通弟子所为,那就说明至少是得到了阐教教主元始天尊的默许,这种做法,其实已经没有把长耳当成源出同根一脉的同门中人了,多宝性子再和善,也咽不下这口气。
其实通天教主从内心来说,也未必就是心甘情愿地要忍,否则以通天的一身仙术,玄天再是天资过人,也不可能凭着十多年的修练就能轻松在通天眼前脱身。
石矶分明也是猜测到了什么,所以不停地骂着把她徒孙头上打了个大包的猴大宝,却避开了荀壮禀报的截教三代弟子出岛之事。
一个月,仅仅只有一个月。
这一个月对南部瞻洲中的所有豪门世家和各方势力来说,都象是做了一场恶梦,除了这个月中突然消声匿迹仿佛从南部瞻洲中瞬间消失了一般的佛教门人和佛教所支持的几路豪强。
一个月中,众所周知由正统道门支持的瓦岗寨,被区区数百来历不明的蒙面人尽数抹杀,手下兵力达百万之众势力仅次于唐王李世民的南部瞻洲中最大一支反抗大隋的军队,从事后的现场看,竟是全无还手之力。
一个月中,整个南部瞻洲竟然再也看不到一个身穿道袍之人,而曾经与道家拳馆来往密切的南部瞻洲中各处道观,都在这一个月中全部消失,音讯渺无。
一个月内,隐隐为南部瞻洲第一势力的唐王李世民,手下近百位与蒙面人两样来历神秘的大将,都在这一个月中或先或后,或南或北或东或西,在不同地方纷纷身首异处,以至唐王李世民在一个月间就实力大减,从位居群雄之首,滑落到了以前的一半。
这一个月中,摸头不知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片迷茫的各大家族与各方名门大阀,不约而同地互通消息,却只发现了一个共同的现象,那就是不管支持或反对大隋,也不管地处东南西北,更不论处于何种立场,总之在他们手下或是支持的势力中,只要有这两年中突然出现的神通广大来历神秘的高人异士,纷纷在这一月中被屠干杀尽,无一幸免。
有极少数跟仙界拉得上一点关系的世家和一些拜在大仙手下的散仙和武修门派,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收到来自上边的警告,严禁插手这一遍及南部瞻洲各地的神秘杀戮事件中,而且严禁收留一切来历不明身怀绝技或异术之人。
看来天上的神仙们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地上的凡人却是茫然不知所措。这些蒙面人出手之狠,实力之强,据说唐王李世民手下有一名异士身处千军万马保护中,身边还有六名地仙境界的散仙保护,寝室外还守着三十六名身手不凡的武修高手,却在笑着说了声“看谁有本事来杀我。”后,脑袋就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头颅滚到帐外时嘴里才说到“杀我。”两字。
将各门各阀的消息综合在一起,南部瞻洲中大大小小的家族之主和门阀领袖,在这个月过去后才悄然发现,被屠杀之人,似乎都与道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不象是佛门中的人下的手。因为在此同时,被杀掉的还有扶风反王佛教弟子向海明、唐县反王佛教弟子宋子贤、怀戎高僧高昙晟、从米教叛出的佛教女尼静宣、自称太上老君人间后裔的中原大豪李密。
莫动米教余党和道家拳馆弟子,这是一个月后所有世家和势力共同发出的同一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