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朝的东征很快告一段落,却并没有实现杨广陛下的目标。仗是打胜了,不管是蛮族还是妖族,都在以道家外门子弟和拳馆弟子为主的精英部队前不堪一击,偶有少数会点妖法的妖精之类,也被镇北侯李世民手下的战将杀得尸骨无存。
仗打胜了,地盘却没抢到。不是武力不够,而是那地方确实太冷,曾有普通士兵夜晚在外值守,快天亮时轮换的士卒轻轻拍了拍肩膀,提醒换岗了,结果在营帐外站了一夜的士兵被这轻轻一拍就散成了碎块,落在地上的冰面上叮当作响。
这样的地方就是压下来也没多大意思,于是在打败了蛮族后,杨广陛下就颁下圣旨,大军返朝。
这样的胜仗对大隋来讲,还是比较少见的完胜,所以哪怕这一仗几乎没捞到什么东西,慷慨大方的皇帝还是大手一挥,凡是立功将士都得了一笔丰富的赏赐,衣锦还乡。
能在这样的战争中生存下来并且立下军功的,十人有至少有八人是道家外门子弟或者是拳馆弟子,最不济的也是在拳馆中临阵磨枪混了两三个月。
其实两三个月并不能学到什么东西,只是这次东征,绝大部份阵亡将士都不是死在蛮族和妖族的手下,而是死在了那冷到连声音都仿佛传不了多远的酷寒天气中,所以能不能生存下来,身体的强壮程度就决定了抗寒程度,那些仅仅在拳馆中学了两三个月的民间子弟,好歹练了一身腱子肉,于是存活率就无形中大了许多。
随着大军班师回朝,士卒们回到乡间,道家的声望和影响力,就再一次盖过了佛门,这是文饰菩萨在怂恿杨广东征时,万万没有料到的。
菩萨总归是菩萨,不象凡人那样遇到点事情就束手无策,作为肩挑大梁来到南部瞻洲开拓的先驱之一,文饰大师毫不气馁,在这场战事带来的道门又一次露出风光之色后,征得杨广陛下的同意,作出了一个让许多开始投向道家的信徒,重新开始认识佛教的决定。
东线战事结束半年后,南部瞻洲每座寺院和每间庙宇,都大张旗鼓地开始宣传。
出生于南部瞻洲的佛门嫡系弟子玄奘大师,将会在来年春暖花开之时,从大隋都城出发,赤脚徒步西行,到西方极乐世界灵山上的雷音寺中,求得无上真经,用以渡化世人,解万民疾苦。
据说为了展现佛门子弟的大无畏精神,玄奘大师还会以身亲临,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用以感悟红尘中众生之苦和无奈,以化解人世间的恩恩怨怨和生灵之间的互相残杀,并可感化上苍,将东边极冻之地变作数万万亩良田,让南部瞻洲中向往和平的善男信女,都能够安居乐业,顺利到达幸福的彼岸。
消息慢慢传开,许多对佛门产生了动摇和离弃之心的信徒,都开始反思自己的自私和狭隘,又重新回到了佛祖的怀抱。
只是那些在北方和东方的战事中尝到了强身健体修习道家拳术甜头的人们,仍然坚持着早晚的练习,并且传授给乡亲四邻。
南部瞻洲中再一次的两派分化,就在这种情形下变得特有意思。田间地里,街头巷尾,随时可以看到男子习武练拳的身影,而在佛家寺院里,却是无数老年中年妇女与青年女子,虔诚地敬香礼佛,希望能求得佛祖的保佑,风调雨顺,家人富足健康。
在许多家庭中,也开始出现了颇为喜剧的一面,男人们信仰道家,羡慕神仙的法术无穷,女人们却把一生的幸福都寄托在佛祖的庇佑中。
南部瞻洲靠近西方之处平原很少,到处都是巍巍高山,只有在山脚下才偶见数里平坦之地。平地虽少,土质却极为肥沃,种子种下去只要不碰上天灾,都会有极其丰厚的收获,也就成了人们赖以生活的聚集之地,三五人家便是一个小小的村落。
这天午后,在其中一个小村落中,与附近所有村落一样,农夫们在田野里直起疲惫的身子,眺望着村庄方向,等待家里女人送来午饭。
田老汉家的田土最靠近村落,所以家里的女人们往往都是做好午饭后,在村口扬声呼唤,田老汉便会带着四个儿子回家,饱餐一顿之后,再继续田间的劳动。
这里虽然靠近西边,却是除了东面以外三面环山,群山挡住了西北方的寒风,一年中至少有七成的时间适合耕种,剩下的三成日子还可以到山中猎取野兽,作为冬季一家人碗里的添头。
不过这天田老汉却是早早就收了农具,和四个儿子一起往家赶。这天是寺里祈福的平安日,据说还有一名远从蜀中而来的高僧替大家消灾减难,所以家里的老婆子带着四个媳妇都去了寺里,田老汉只得和儿子们自己回家做饭。
田老汉的四个儿子都参加了东边与蛮族的战事,靠着一身赶集时从三十多里之外的县城中学来的道家拳法,不但四兄弟都平安归来,还得到了朝廷的赏赐,回乡新娶了媳妇,盖了新房。
日子开始朝着最甜的方向发展,田老汉夫妇都很知足,也很满意,对老婆子总喜欢带着四个新媳妇去往寺里敬香祈求佛祖保佑这样幸福的日子能够日复一日地持续下去,田老汉都表现出格外的宽容,虽然四个儿子总是对佛教颇有微词,不以为然,还时常与母亲顶嘴。
在田家四个儿子看来,能有今天这样的生活,还是多亏了一身道家拳法和常年坚持练出来的强健身躯,否则,说不得就与山那边村中的常常吃斋念佛的乡邻一样,被活活冻死在营房外。
还没走到村口,田老汉的小儿子就看到从东边的大道上,来了一行很奇特的人,一只有些古怪的队伍。
“老四,磨蹭个啥,赶紧弄饭吃了,田里还有许多活没做。”田老汉见小儿子望着东边方向,脚步越走越慢,还以为这小子在想着去了庙里的媳妇,便一边催促,一边心里嘀咕这小子真没出息,成天心思就在媳妇身上,这都成婚了两个月了,还粘粘糊糊的让田老汉偶尔不小心看到都弄得一张老脸通红。
“阿爷,你看那边,象是从大地方来的,怎么会跑到我们这偏僻的山里来了。”田家老四指着越走越近的一行人。
田老汉停下脚步,其他三个儿子也用手搭了个凉棚遮住午间的阳光,向东边张望。
来人渐渐走近,田老汉昏花的老眼都能看出来,这一行人显然不是乡村中人。
走在前边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胖少年,走起路来很明显地一身肥肉都在颤动,可是步伐却很快,一身那么恐怖的肥肉,居然身体一点也不笨重,看那白生生的模样又不象是吃过苦的人。如果不是那一身额外醒目的仆从打扮,田老汉还以为是哪个大州府中的富家儿子。
胖少年身后是一名年龄与之相仿的少年郎,身上穿着一件道袍,却散披着一头长发,没有挽成道髻,肩头蹲着一只机灵可爱的小鸟,也不担心小鸟会飞掉,既未用绳拴着,也没有笼子之类的,就那么任由小鸟在肩上到处张望。
身穿道袍的少年郎长相俊朗,神情自若,让人一看就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少年右边跟着一只小猴,小猴却不象这村后山中的猴子那么调皮,牵着少年的道袍衣角,象一个极乖极听话的小童一般,只有眼神看得出在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少年郎左边却是一位娇俏美丽的小婢,田老汉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身边的四个儿子更是不争气地响亮的吞着口水。
这该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吧,田家父子五人都是同样的想法。
从过军穿越过南部瞻洲从西到东大半个版图的田家四个儿子,眼界到底不同于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最远也就是到过几十里外的县里的田老汉,看那俊朗少年出众的风范和超然出尘的气度,便估计着应该是大州府中的名门巨阀中的子弟。
田家老大在军中曾远远见过一次皇帝陛下的儿子,都比不上眼前这少年的气度和风姿。
之所以没有猜测穿着一身道袍的少年是名道士,一来从打扮上看没有挽道髻也没有拿着拂尘,最关键的是有哪家道士会带着一名仆人和一名俏丽无双的美婢。
胖子仆从显然是发现了田家五人呆滞的目光和嘴角挂着的白涏,一路行来,这种眼光和神情见得太多了,不用说都是被那俏婢给吸引住了,胖子仆从笑嘻嘻的脸看上去人畜无害,眼中却如在阳光下出鞘的刀锋,闪过一道寒光。
田老大首先清醒过来,四兄弟中就他的武艺最高,道家拳法也练得最精,所以率先回过神,用脚踢了踢三个弟弟,却不敢同样去踢田老汉,附嘴在田老汉耳边道:“阿爷,是豪门大族的公子。”
豪门大族的公子如果出远门,身边跟着的哪会才这点人,至少也是上百仆从前呼后拥,一丝迷惑在田家老大心头闪过。
这行人已经走到了田家人的面前,胖子仆从笑眯眯地对田老汉行了个礼:“老人家,我家公子从蜀中来,向西去寻仙,走到这里迷路了,可否借个地方歇歇脚?”
田老汉听大儿子说是豪门大族的公子,腰顿时比在田里干活时还弯得厉害,笑道:“只要公子不嫌弃乡下粗鄙之地,我家就在前边,只是家中妇人俱不在,弄不了好饭菜接待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