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天庭将南部瞻洲借给了西方佛教的如来佛祖,佛道两家就少不了要打许多交道。截教先不说,仙界中提到道门时,往往都会忽略掉道门三教之一的截教,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只因为在天官中,那么大一个截教连一个席位都没有,在不打架不打仗的时候,谁还会记起道门中有个截教。
所以连佛门都几乎忘记了截教的存在,也忘记了南部瞻洲曾经是截教的地盘,于是佛道两家的来往,基本上就是佛教与阐教的事。
阐教本部和人教总部都在九重天中,区别只是阐教居于第六重,而人教高居第九重,其他都没有什么分别。同样的,对南部瞻洲,两教也压根就生不起什么兴趣,借给佛教也好,还是借给其他教也好,只要不还给截教就行。
但没有兴趣不等于就是彻底放弃,人教和阐教都是道门之一,道家的炼丹和制符,本来就是修仙术中的巅峰之术,这炼丹和制符,就离不开材料的供应。
天庭中从来就不是应有尽有,所谓天上神仙要什么有什么,不过是凡人的幻想,要知道九重天除了蓝天白云,什么都得从凡间往上搬。
道家炼丹制符的材料更是如此,所以在佛门“租借。”了南部瞻洲后,道门就免不了在收取这些材料时与佛家弟子打打交道。
两家大佬是不可能亲自出面做这些小事的,佛门的文饰菩萨和道家的慈航真人便是两家沟通的代表,在达成了共同压制截教将凡间资源尽可能向阐教供应的共识后,两人也惺惺相惜,大有天下智者唯贫僧与真人耳的气势。
相识以来,两人也相互就自己的修练心得,择最不重要的地方相互交流,象渡化妖怪这类的小型佛法,慈航不知见过多少次了,完全熟悉其中的每一步骤。
正因为这样,慈航才在眼角一瞥时突然间发现了异常。
如果不是那名僧人正站在一处最为黑暗的地方。
如果不是那名僧人个人太矮而妖怪太高,以至僧人得吃力地举着手才能够得到妖怪的脑袋。
如果不是那名僧人手举起让僧袍的袖口滑落到了手肘处。
如果没有这些如果,慈航根本发现不了让他道心之中如浪涛汹涌翻滚的异相。
僧人渡妖的手法和举止没有一点值得奇怪的地方,唯有手腕之处。
慈航清楚地看到有一粒极小极小的亮点,从妖怪头顶上沿着僧人的手掌,从腕间的脉络处进入到了僧人体内,而那一瞬间,僧人脸上的圣洁之气更甚,身上的佛意更浓。
仅仅是这一点,最多就是引起慈航的好奇,而不会感到震撼。可是那粒极小的亮点中,居然有蟠桃和仙气相融后的气息,虽然极淡极浅,但是那种气息就算是混杂在妖味之中,离慈航足有一里多的距离,慈航也能在一刹那间辨别出来。
作为阐教十二大嫡传弟子之一,慈航当然跟随元始天尊参加过蟠桃盛会,也曾得到赏赐过一个最上品的蟠桃。
刚迈入修真阶段时,元始就告诉过慈航九重天的蟠桃乃是长生之引,所以慈航在得到蟠桃之后,并没象其他师兄弟那样迫不急待地吃进肚里,而是囫囵吞入腹中用真元层层包裹起来,一点一滴地消化和吸收着其中的精华。
除了慈航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能拜到阐教门下,吃了多少苦。阐教门下向来不收寒家子弟,更不收来历不明没有世家背影之人,哪怕你是再了不起的天才。
对慈航来说,进入阐教的那段经历,不堪回首,并且刻骨铭心,所以慈航无比珍惜每一个能提高自身修为的机会,更珍惜每一点每一滴可以增加寿命的机会。
阐教十二大弟子中,都知道慈航是最小气也最吝啬的一个,却不知道长生才是慈航最大的追求,而不是道术惊人,更不是地位超然。慈航想要报复和出气的对象,终他一身也没可能,资质和修仙资源以及他耗尽了全部心血伪造出来根本不存在的家世,已经决定了他每在修仙之路上跨出的一步,都凝聚着比别人多上千倍万倍的汗水与艰辛。
要想把仇人踩到脚下,慈航唯一可行的方式与手段,就只有想方设法比仇人活得更久,看着仇人进入轮回,而自己超然于轮回之外,那时方有可能利用手中一切资源,将所受的一切屈辱都千万倍地奉还。
所以在跨进了修真队伍,触及到修仙边缘,又得到了蟠桃之时,慈航终于看到长生不老的境界在远远向他招手。这种机会,慈航怎么舍得放过,更不想犯一丁点哪怕是无伤大雅的小错,所以蟠桃中的每一丝气息,慈航都不敢大意,尽管蟠桃只是长生的一个引子,并不意味着吃下就能长生。
每一丝蟠桃的气息融入体内的木系真元,化作含有蟠桃气息的仙元,都会增长慈航百年寿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参悟和修练长生之术。可以想象,这种混合了蟠桃气息的仙元,慈航有多珍惜,有多熟悉,有多么了如指掌。
蟠桃的数量始终有限,而年年增长的神仙数量却是越来越庞大,慈航不遗余力地栽培惠岸,也就是想通过惠岸,能多得到一个份额的蟠桃,保证自己能有足够的时间来进入大罗金仙之列,能与天地同寿,不坠轮回。
僧人腕间那一闪即逝的小亮点,对慈航来说,就无异于天崩地裂般的震撼。亮点中那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气息,慈航就算是走火入魔了也不会忘记,更不会认错。
难怪佛门子弟从来就没有表现出过对蟠桃的一丁点欲望,这也是玉皇大帝放心同佛门打交道的原因。
渡化佛法,慈航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心底泛起的酸楚感让慈航整个心都揪了起来,绕了十万八千个疙瘩,怎么也解不开。道门可是三界中最容易摸到长生门槛的修仙门派,却也离不开蟠桃作引,才不得不受玉皇大帝的一些约束,虽然这种约束只是表面。
细心看去,纵然绝大部份僧人都将手腕和动作掩饰得极好,慈航还是从少数无意间有些疏忽的佛门弟子身上感觉到了同样的异相,显然这种佛法并不是个别现象,而是这些僧人个个都会,如果不是那亮点在离开妖怪头颅进入僧人体内时那一瞬间的气息流露,如果不是慈航这样对那丝气息极为的敏感,恐怕再多的僧人同时渡化妖魔,也不会被慈航察觉到。
“师叔。”杨戬轻轻叫了一声,“你在看什么?”
慈航掩饰住心中的狂乱,用手轻轻将额角处一丝垂落的秀发挽起,看着佛门大军方向,满怀敬佩地说:“如来佛祖,真的好慈悲!”
杨戬笑道:“师叔,我道家的霹雳手段,也是一种慈悲,对吧?”
这句话本来是杨戬无话找话,阐教第三代弟子对慈航都是又敬又怕,敬的是慈航对弟子惠岸那种如待亲生儿子一般的疼爱,怕的是慈航那笑吟吟杀人于千里之外的神通。
没想到慈航却回答得无比认真,“当然也是慈悲,而且比佛家弟子更慈悲。”
惠岸闪身从洞窟中出来,脸色有些难看,低声在慈航耳边说道:“师尊,洞里连一点残渣都没有。”
慈航脸带微笑,满面春风,无人看得出他心中所思,只有最熟悉他的惠岸才知道,化为女身的师傅笑得越艳丽,越恐怖。
如果不是身为慈航唯一的弟子,惠岸这时肯定会有多远就躲多远。杨戬和哪咤还有韦护三人虽然没有惠岸那么了解慈航,但道门弟子中早有传言,“忘情真人的泪,慈航真人的笑,天神躲进断魂谷,金仙逃到轮回桥。”
知道这个传言的,也仅限于道家弟子,而且是入了内门的嫡系一脉。忘情真人的泪,无人见过,慈航真人的艳笑,见到过的人也极少,传言是真是假,也无从验证,杨戬哪咤和韦护倒是宁可信其真,神仙守则第一条便是安全为主,修练为辅,跟截教通天教主宣称的修仙即是逆天刚好相反。
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于是当文饰菩萨迎着慈航真人艳美如花的笑容走来并且满脸冷色之时,惠岸和杨戬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脸色虽冷,礼节上文饰还是一丝不苟。向慈航合什行了个佛家问候礼,“慈航道友,怎么这么不小心,让白蛇精给逃了?”声音虽然淡淡的并无恼怒,语气中还是带了一点问罪的口吻。
慈航娇笑一声,还了个道家揖首礼,“文饰大师佛法盖世,何不亲自出马捉它回来?”
要依以往慈航的性子,哪怕平时和文饰相处得再好,这种情况下恐怕都要翻脸了。不过方才那无意一瞥间看到的异相,慈航还是决定先尽量保持与佛教之间的友好关系,甚至不介意在小事上作些让步。
不想把关系闹僵,而且还希望能在原来的友好相处基础上更进一步,慈航的笑就变得不再那么夸张和风情十足。向前两步走到文饰身边,慈航小声道:“我到是知道有个地方。”声音很小只有他和文饰才能听清,说完慈航退回到高墙顶上。
“师尊。”惠岸方才的禀报没有得到慈航明确的答复,迟疑了一下,又轻声唤了一声。
乌墨和黑炭对道门很重要,对仙族也很重要,但对佛门来说,几乎是没有什么用处。如今慈航已经察觉到了佛门在长生方面另有隐密,更不担心佛家弟子会和他们争夺,也就不避文饰,当然也收起了笑容,冷声答道:“难道地下的矿他们也能搬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