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云沂知道眼前的人身怀绝艺,不肯表露,他也便不再追问。毕竟她是罗象国的圣女,出乎他的意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外面的人汇报,宰相连城越竟然来了。
慕芸姿看向殷云沂,明知道连城越是来见王爷的,可她却不想让他被外人看到,若是他不现身,那么他的此刻的病情及神秘,还可以蒙混过去。
可若是不见,依连城越的精明,不定会想出什么事来,尤其是在此刻小常这员猛将,忠心未稳的时刻,她真的得担心,连城越会干出从宁王府内部反水的事情来。
“给我更衣,这个人,我必须见。”
慕芸姿正在想着的时候,宁王已经缓缓地自榻上坐了起来,脸色又是一阵虚白,微微抖动的僵硬的唇角,看着令人心疼。
“把宰相大人请到正厅,奉茶!”
慕芸姿率先朝外说了一句,连忙扶起殷云沂,将人带到外间的椅子上,她则拿出一粒营养丸,让他和了水冲服下来。
让侍卫打开窗子,让外面的清风透进来,吸入新鲜的空气,眼看着他脸上的灰白的气息消退了一些,慕芸姿这才吩咐侍卫进来给王爷更衣。
“这衣服,你还不会穿?”
殷云沂淡笑,慕芸姿盯着服侍自己穿衣的侍卫每一个动作,他仿佛心情终于好了起来,微微问道。
慕芸姿眨眨眼睛,淡笑着摇摇头,“我只是不知道男式的长衫该怎么穿。不过,下一次我就会了,因为很容易嘛!”
把侍卫打发出去,慕芸姿亲自为他扣上腰间的系带,仰望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子,她发自真心地冲他笑,“王爷觉得,这时候相爷见您,所为何事?”
“莫非是想策反本王?”
殷云沂展颜,柔柔的笑容,仿佛一缕春风般,拂过脸颊,带着最温柔的抚摸。
“连城越狗急跳墙。”慕芸姿莞尔地耸耸肩,“他刚失去了幼子和小妾,如今本应该位及状元郎的儿子,也被关进了大牢。如今他来到王府里面,可能真像王爷您说的呢!”
下颚被轻轻地捏住,殷云沂指尖抬高她尖细的下巴,带着几分审视意味,缓缓地问道,“莫非这一切都是王妃做的?看来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王妃的本事长了很大嘛!”
慕芸姿本想提醒他,没想到,他却想到这儿。听着他的话,她的眼眶微红,轻轻投进他的怀中,声音哽咽,“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救我了。以后,换我救你,可不可以?”
她被役灵堡的人袭击,若不是宁王及时赶到,恐怕落难的会是她。
而她,却在他需要人的时候,先逃了。虽然是去搬救兵,可仍然是舍他而去。
他的心里,可还在怨恨她?
“真傻。你怎么可能救得了?本王是男儿,护你理所应当,怎么能放任你不管。”殷云沂抿了抿唇,感觉到怀中的身子异常的温暖,将他被寒冰一样的毒折磨的身体,一阵温暖,连他心中的那角落里面的冰寒,也一同暖洋洋地。
轻抚着她柔软的长发,殷云沂不由地轻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她当成了自己要用生命来守护的人。她明明是自己的解药,明明是该因自己而活而死的。却是什么时候,这件事情,完全调转了。
“我想过了,无论以后你要做什么,我都要跟在你的身边,哪怕你想要那个位子。”
只看到她仰起头来,那双眼睛里面带着认真的坚决,魅眸流转漾出如花的波纹。殷云沂心头一动,脸颊不由自主地微红起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吗?
让人怦然心动,不能自已,可却也叫人无能为力。
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呵,以后要做什么呢?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奢望那个位置,即使坐上那个位置又怎样,他能不能活过今天,都不知道。
“好。”
最终只是回了她一个字,殷云沂一整神色,大步迈出门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慕芸姿皱紧了眉头,必须得尽快为他解毒才行!
这一次连城越见了他后,肯定已经对他的身体猜出了大概。他必须抢在他们动手之前,让宁王好起来,出其不意!
“什么!你说连城越进了宁王府?可看清楚了?”
殷承尧一拍御案,四角的御案上精致的瓜果,瞬间被倾翻在了地上,蹦跳着零散滚落到脚边。
他拾起一脚,恶狠狠地踩了上去,直到整个果实被自己踩到稀烂,依然不解恨,殷承尧气喘吁吁地瞪着来报的太监,转身朝身边的太皇太后看去,“朕,一定要宰了这个老东西!”
连璧公然在大殿上顶撞他,使他颜面尽失!不仅如此,竟然还拿宁王罚他那件事情,在众臣面前,使他脸面尽失!这估且不说,看看他做的那些题目,个个针对他,偏坦宁王!
直到这个时候,殷承尧才知道,原来连城越早怀了叛他而去之心!如今竟然去了宁王府,他想跟宁王联合起来做什么,当他不知道么!
看着孙儿气到脸色愤黑的样子,太皇太后轻咳一声,拉回他的神思,唉了一声叹道,“皇上也不要着急,不过是个连城越,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需得慢慢来。”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
殷承尧赶紧回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期待之色,小小的脸上犹显得稚嫩,却早已经俱备了杀伐果断的凌厉。
“即算是连城越去了宁王府,想他也闹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太皇太后淡淡一笑,挑了挑眉,眼角的媚色昭示着她的风韵犹存,以及年轻时的妩媚无双,“云沂这孩子我了解,当初先皇的药下的份量也足了,此刻他生不如死,又哪有心情遂连城越的意?”
“请恕孙儿愚钝,太皇太后怎知王叔他此刻生不如死呢?”
殷承尧最忌讳的是,殷云沂根本是在放迷雾。
否则他早就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
“承尧,你且想想看看,若是云沂怀了其他的心思,还需要进来帝都么。他进来,并不仅仅是因为这身子不行了,更重要的是,朝廷还握着他的妃,所以他不得不来。”
太皇太后的声音一落,殷承尧就暗暗咬紧了牙关!
他当初就不该听赵至明的,若是拿着慕芸姿祭了旗,恐怕现在王叔早变成了一具尸体了,哪里还有今日的麻烦!
“不过,这一切还待证明。承尧,你且派人盯着宁王府,一旦找到时机,立即下手!”
太皇太后脸上滑过一道阴狠的颜色,瞬间倾逝。
这样的神色令殷承尧一怔,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太皇太后会有这样的表情,难道她恨王叔么?
“奶奶的意思是?”生怕自己看错,殷承尧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只要拿住宁王,一切事情都自发解决了。承尧,这点道理,你还不懂么!”
太皇太后面色一沉,冷冷叙道。
殷承尧赶紧点头应是,心里面虽然觉得这件事情不那么容易,可也认同祖母的话。
令朱朋啸迅速去做这件事情,殷承尧着手策划一干事宜,这日上朝,他正要发动群臣去探望病中的宁王时,却见阶下连城越奏了本,竟然是关于罗象国特使的。
头一句话便是宁王将罗象国的特使手下给斩杀了个干净,为了暂时不与罗象国发出冲突,希望陛下能够隆重举行朝会,正式欢迎罗象国特使的到来,以安抚特使。
殷承尧听了他的话,禁不住地皱眉头。
昨日连城越进了宁王府,如今却明着在这儿参他一本,这是什么缘故?难道是他们之间的算盘没有打好么?还是根本声东击西,想要调转自己的注意力。
可无论怎样,殷承尧都不打算上当。
他并未点头,殿下一瞬间变得沉默无极。
皇上不发话,谁也不敢出言。在宁王一党看来,此事与他们无关,随便连城越怎么参奏宁王,只要伤不到根基,随他打闹。
而连相平时交好的向位大人,也在同一时刻沉默着。他们在衡量着,宁王那毒什么时候能解开,能好了。
他们想知道和,些怔愣站在连相这里,会不会得罪宁王。
偷偷瞧了一眼宁王一党,好像没什么反应。而连城越已经不断地朝他们施眼色了。
当即其中一人站了起来,拱手朝着上位者禀道,“皇上圣明,连相说得有些道理。毕竟特使大人带着一众手下来的,如今却要孤伶伶地再回去罗象国,在我大晋期间,未有半分厚待,这于理于情都与我大晋开放之风不符,还请皇上三思。”
底下有朝臣已经开始附议了。
一个人这样说,还没什么感觉,好几个臣子都这样说,殷承尧有些坐不住了。
他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弦外之音,无非是特使在大晋受了辱,若是回去之后,再干出点什么事儿来,毁的可是大晋的边境百姓,而如今宁王却是在病中,肯定调不动的。皇上若是用自己手下的兵,调出来之后,帝都可谓空虚了,于他的皇位不利。
这样一想,殷承尧就有些担心起来,看来这个俞封阳还不能冷处理了。
当即摆摆手,算是答应下来。
连城越请下旨来,便急急地要回去,哪知道步子才迈出殿外,伊全上来了,找到他请去了御书房里面。
御书房中,殷承尧满脸阴沉地在处理着奏折,对他进门跪地伏拜,仿佛没看见一样,依然在那儿冷冷地处理着朝政,袅袅的青烟浮起,青炉中的烟随着时间的流逝,断了。只剩一地零落的灰烬。
连城越跪得膝盖几尽麻木,可仍然低着头咬牙坚持着,不用再需要多久了,那个位置就会易主了。
如今这个小娃娃对自己施出来的耻辱,总有一日,会收到同样的回报,不,是更他更大的痛击!
连城越眯了眯,低着的头,根本看不出他的神色,阴戾毒辣!
昨日去了趟宁王府,他已经探明了情况,宁王时日无多,这是既定的事实!
那个快要死的人,根本不堪重用了,他惟一的用处,就是等待着时间的流逝。连城越知道,只要自己把这件事情告诉这个小娃娃,宁王肯定玩完。
只不过,他的忠心是在自己儿子进天牢之前!是自己失宠之前!
圣心难测,他忠于这个小娃娃,指不定以后会落得怎样凄惨的下场,凭他百般恳求,这个娃娃就拿着他惟一的儿子不放,连城越无论怎样对连璧失望,都认定了他是自己传家子。
儿子死了,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殷承尧在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