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虽然已是桃李芬芳,但冬天的那一缕寒气依旧顽固的飘荡在空中,放肆的****着每一个从它眼前经过的生物。
谁又能想到初春会下暴雨?
衣服被雨水打湿了,让寒冷更加随心所欲的在众人的身体里流窜。没有滚滚沸腾的热血,没有汹涌澎湃的激情。在丧尸面前,众人所拥有的唯一感觉就是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亲眼看到方媛挥起菜刀砍死丧尸的那一幕,让所有人的心弦都被狠狠拨动了,一霎时,惊慌,疑惑,恐惧等各种心情潮水般涌入身体。
他们和何婷一样,盯着方媛发呆,心里下意识觉得她杀人了,要远离。
只有杨聪盯着手中的菜刀若有所思。
他知道,如果不是方媛那一刀杀了丧尸,何婷的胳膊一定会被咬住。为了救活人,她必须牺牲已经死了的人。
“她是对的。”
杨聪看了看痴呆的方小豪,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也许在法律或道德的约束下,不敢挥刀砍向那些已经死了的人,但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谁又在乎这些?活人和死人,必须选择一个去守护。”虽有这样的想法,但杨聪真不知道方媛是怎么办到的,对她一个普通的弱女子来说。
……
“走吧!”
方媛搀扶着何婷,在丧尸的手即将抓住她们的那一刻站了起来,绕过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在雨中艰难的朝前走着。
何婷身上的血与肉被雨冲下来,一部分落在了方媛身上,将她浅灰色的长衣染红了。
杨聪迎上去,架起何婷的另一只胳膊,将她的重量全压在了自己身上。
他看到方媛的眼睛,清明,坚定,只是隐隐有些发红,像深秋染血的潭水,无尽凄美中又带着让人心悸的肃杀。
谁也没有说话,如同行尸般僵硬而痴呆的朝前奔跑,大雨在天地之间拉上一道水幕,模糊了视线,阻隔了声音。
……
离大门近了,众人看到了学校的传达室,那是一间小平房,周围大部分墙面都贴上了反光膜的玻璃,这种玻璃很奇怪,外从面看不到屋面的情况,而内部的人却能将屋外的一切尽收眼底。
两个身影扑在传达室紧闭的门前,不断捶打着,它们都穿着保安服,屋檐下的一只断臂在大雨中格外的醒目。
没有谁去管这两个蠢货,众人在大雨的掩盖下小心翼翼的绕过它们,迅速从半开的折叠门处跑了出去。
可以看到,学校大门前的公路上站满了丧尸,在雨中,它们或走,或爬,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吼叫,烟雨蒙蒙中,它们没有发现众人。
一辆大货车翻倒在对面的路旁,车上成箱的啤酒摔的一片狼藉,碎瓶子铺满地面,只是啤酒已经被雨水冲进下水道里了。
远处还有几辆翻倒的轿车,有些人被卡死在车里,面目全非的尸体只露出一个头或手,任凭大雨冲刷。
学校在郊区,车流量比市中心少多了,否则这条路一定会被汽车堵满。
方媛停住了脚步,在传达室外门前,她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同那两个保安一样,对着防盗门又抓又咬。
看样子,似乎传达室里面有活人?
“里面有人,我们过去看看吧。”方媛转头看着一旁的杨聪,大声说到。
杨聪只是点点头,将菜刀递给方媛,方媛看着他,没有接,而是转头看了看每个人。
所见的,只是一张张表情痴呆的脸。
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头发无力的贴在额头上,眼中没有任何神采,似乎被大雨淋傻了。
很多年没这种感觉了,像是整个人被放进醋罐子里泡几天,然后再用盐和辣椒粉包裹住,放在烧红的铁板上反复摩擦翻烤一样,难以忍受,却无能为力。
大雨滂沱,却洗不去心中的煎熬,反而让它们如雨后春笋一般,缠绕着绝望的藤蔓,在心中长成参天大树,将心中希望的甘露抽干。
方媛痛苦的叹息一声,伸手爱怜的将雨萌搭在脸上的长发拨到耳后。似乎再也无法控制,雨萌突然扑倒在她怀里,大雨掩盖住了她的哭声,却遮不住她颤抖的身体。
电动折叠门在这时候缓慢的向前移动起来,彻底关上了,将走近的丧尸阻挡在学校里。
雨中的世界,始终是凄美的,像琼瑶阿姨手中的笔,总能将一切事物都渲染的楚楚动人,玉惨花愁。
默默搂住怀里女孩冰凉的身体,泪水又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只是还没等她仔细感受泪的那份温热,便被雨粗暴的冲去了。
转头,折叠门内的丧尸一个个奋力往前伸着手,冲众人呲牙咧嘴,看着那一张张极度扭曲的面孔,谁又能想到它们本是青春靓丽,朝气蓬勃的学生。
“请不要忘记我们的身份!”
“是啊,我怎么能放弃?他们怎么办?”
“带着他们活下去!”
方媛从不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也从没有感觉自己肩上的责任如此重大。
“永远不会忘记我们的身份!”
随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方媛咬咬牙,放下苏雨萌的手,便朝着那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过去。
雨中,她的背影如此清瘦,却又无比的稳重,踏实,仿佛一颗小小的种子,迎着风雨,发芽,长叶,开花,最终结出希望之果!
……
似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瘦小的身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缓缓转过来。
那是一个小女孩,大概三四岁左右吧,左脸已经被整个啃去了,露出被雨水冲的发白的皮肉与骨头。
看到方媛,她面无表情的张开嘴,发出似有若无的吼叫,扑倒在地上,像一条虫子,缓缓的爬过来。
“妈妈,我……我好饿!”
纵使大雨的阻挡,方媛依然听到了女孩的声音,气若游丝,但又无比清晰的涌进耳朵。那双无神的眼睛,虽然没有任何感情,却仍有泪水不断的滑落。
她脸上的一块皮被雨水打掉了,落在身旁,
方媛清楚的看到女孩的嘴角挂上一丝笑意,抓起那块烂皮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脸上破裂的血管随着她嘴巴的张合挤出一丝丝鲜血,滑落到嘴边,被她舔去。
飞泻的大雨遮住了一切,除了方媛,没有谁看见。
眼泪永远无法流尽,因为有更多的悲剧等着它来衬托。
方媛走近,弯下腰抱起倒在地上的女孩,不顾它的挣扎,任凭它在自己的肩膀上撕扯。
她还小,乳牙尚未长齐,咬不破衣服。
……
眼前的门开了,一个神色惊慌男生探出头,看到被雨淋透的方媛,他没有丝毫惊喜的表情,反而像见鬼一般,又将门关上了。
没等方媛有什么反应,门又再次打开,李颖站在屋里,吃惊的望着方媛,后着也是惊喜的望着她。
“方老师,快进来啊!”
李颖朝方媛招手,但下一刻,她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你怀里的……”
“它睡着了。”
方媛转头看看怀里已经一动不动的小女孩,平静的说到。
大雨仍在下着,远处公路上影影绰绰的丧尸似乎发现了几人,又转了过头,慢慢走过来。
枪声也消失了,不知是被大雨掩盖住了,还是它已经失去了主人。
“你们走吗?”
方媛大声问她,本来响亮的声音被大雨冲的七零八落,变得模糊而难以听别。
李颖明显愣了片刻,透过雨幕,她看到了方媛身后常林背上的方小豪,满身血污的何婷,和远处不断接近的尸影。
她有些恍惚的摇摇头,将门彻底敞开,“你们快进来,”
她的神色变得焦急,甚至还剁了剁脚。
但方媛却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将头转向一边。
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隐隐的有警笛声传过来,并且在飞速接近着。
仿佛无尽黑暗中的一点火光,引得众人不约而同朝警笛声的方向望去。
越来越响了,那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刺耳。
终于,众人看到了那辆黑色警车,它快的像道影子,冲破雨幕,从尸群里突然撞出来,带出一片翻飞的尸体与血花,而后丝毫没有减速的,撞在翻倒在路边的那辆大货车的车头上。
火光几乎是在辆车相撞的同时冒出来,带着足以撕裂耳膜的巨响汇成一团,猛然间炸开。炙热的火焰迎着大雨,直冲天际,将周围的一切尽数吞噬了,这片地方瞬间变成火海。
热浪随即涌过来,摧枯拉朽般拍打在众人的身上,将屋外来不及躲闪的众人掀翻在地。所有人耳朵瞬间一片轰鸣,失去了所有的声音。眼前也模糊起来,像有无数白影子在飞。
一个轮胎被气浪卷着,炮弹似的砸在传达室的玻璃墙上,昂贵的玻璃整块被撞碎了。
……
八米多高的火焰在空中耀武扬威的跳跃着,但它并没有高兴太久,便在倾盆大雨的压制下逐渐萎缩,冒的出浓浓的黑烟也很快被打落。发出不甘的哀鸣。
一些丧尸慢条斯理的走过来,耷拉着身体在黑烟中忽隐忽现,让人感觉如同近了地狱一般恐怖。远处,更多的丧尸被响声吸引,前扑后续的涌过来,相信用不了多久这里将被尸群彻底淹没。
……
雨水打在脸上,湿润的感觉通过神经细胞反射给大脑。这无疑是个好消息,最起码还那感觉到水的存在,证明这具身体没有死亡。
方媛吃力的睁开眼,但立即又被雨水打的紧紧闭上了,水浸在眼中异常的难受,让她皱紧了眉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艰难的挪动身体,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一双手却紧紧将她按住了,血腥气铺面而来,将她被震晕的嗅觉细胞彻底唤醒
方媛心中一紧,忍不住睁开眼。
她看到了一滴血,鲜红,妖艳,迅速放大,充斥整个视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