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孔超群心里愤怒无比,感觉自己就像玩偶一般,被蓬莱仙岛的这一众仙人耍得团团转。若不是自己在机缘巧合下遇到水沁,又若不是自己感受到水沁身上的法力波动,急急赶过来,恐怕这个秘密会永远石沉大海,他百忙中扭头看了看水沁满面苍白的面孔,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庆幸,心想若不是自己及时赶过来,此刻等着自己的,恐怕只有水沁那冰冷的身体。看来蓬莱仙岛的人平日口称仁义,但这杀人灭口的事做得却毫不含糊。他急怒攻心下,将全身功力都贯注在烈阳剑上,烈阳剑射出一道纯白的,毫无杂质的白光。
纳雅兰认得这招的厉害,她手中天绸一阵抖动,喝道:“孔雀开屏。”天绸蓦然间呈一个圆盾般散开,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远远望去,真如孔雀开屏般美丽。
孔超群发出的阳之力射到这圆盾上,犹如击在一层软软的东西上,白光荡漾一下,软软弹了开去,射到地上,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孔超群大叫一声,左手轻轻在剑锋上一划,一股血线顺着剑身快速融进烈阳剑里,烈阳剑光芒大炽,孔超群又是一声大叫,趁着这股威势,一道更粗的白光在剑锋上隐隐闪现,他脸色也迅速变得惨白。
就在这时,孔超群蓦然感觉右手一紧,一个软软的身躯靠上来,抬头看时,水沁不觉间已飞身上来。水沁握着孔超群右手,轻轻道:“我们一起来。”她握着孔超群的手一紧,同时嘴一甜,一股血雾喷出。但烈阳剑剑锋上的白光,却隐隐变成了黑白之色。
这已是正宗的阴阳道力,纳雅兰也禁不住肃然变色。她双手天绸来回舞动,将身后一干仙人都严严挡在身后,天绸上的光芒更为艳丽,便如北极之光,美不胜收。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甚至整个过程都缓慢无比,阴阳之力慢慢地撞在天绸形成的圆盾之上,轻轻荡漾一下,但仍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压了过去。
纳雅兰吐出一口鲜血,当机立断弃了天绸,领着一干仙人快速向旁避开。阴阳之力失去阻挡,快速向前冲去,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外,直到过了良久,才听到远方传来一声山崩地裂的响声,想是这股阴阳之力击在一处山壁之上,引起山崩而致。
空气中还残留着阴阳之力淡淡的法力,阴阳之力虽然威力巨大,但招式单一,速度缓慢,对手若闪避的话,十之八九便会击空。想来是孔超群初领略到这股力量,无法将其中的精义完全发挥出来。但饶是如此,纳雅兰顾忌身后同伴,两次以一己之力硬抗阴阳之力,也吃亏不浅。
水沁眼一黑,软软晕倒过去,孔超群一把将她抱住,缓缓降到地上。他体内也极为难受,阴阳之力极耗真力,这般连番使用,孔超群也颇觉得吃不消。但他此刻心中被报仇的信念支撑着,反觉得没有先前那般疲惫。
孔超群轻轻将水沁放到地上干净的地方,挡在她面前,冷冷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纳雅兰等人。
纳雅兰面色惨白,隐隐带着一丝怒气,此次对战,她的天绸几乎被毁,要知仙人对法宝极是珍惜,平生耗费多半心力练制法宝。天绸乃是纳雅兰最为钟爱的武器,练制极为不易。其实想来也是,天绸散发的威力竟然能与勉强抵挡阴阳之力,由此也可看出它的珍贵。
孔超群冷冷一笑,说道:“你也知道心痛吗?法宝不过是件死物,但我呢,我失去了我父母,你说我该有多难受?”最后几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震得纳雅兰的身体不由一颤。
纳雅兰盯着孔超群看了好大一会,脸上的怒气慢慢隐退下去,轻轻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但听我解释一下好不好?”
孔超群扭过头去,说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杀我父母的是你师叔,其实你早知道,但你却瞒着我。不仅是你,还有紫阳真人,他也连同你一起骗我。你们蓬莱仙岛的人,就是这样的吗?”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中隐隐带着哭声。
纳雅兰的神色慢慢变得温柔,轻声道:“我没想骗你,我师叔虽说踏入魔界,但绝不杀人,所以我也不能确定。我只是想等事情都查清楚了,再告诉你。“
孔超群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不屑,冷笑道:“你说这些话,以为我会相信你吗?至始至终,你都在骗我而已。”
纳雅兰的身子摇晃一下,脸色变得更白,她摆弄着手里剩了一截的天绸,咬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孔超群又是一声冷笑,说道:“今天你们人多势众,奈何不了你们。今后走着瞧。”他抱起水沁,慢慢走了开去。
纳雅兰望着孔超群的背影,心里一阵失落。她身后一位仙人走上来,轻轻道:“仙使,那个魔女怎么办,就这样放她走吗?”
纳雅兰无力地摇摇头,默默转身飞走。那些仙人对望一眼,还是跟了上去。
孔超群抱着水沁,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将水沁放下来。不多一会,水沁便悠悠醒转过来,睁眼开去,入眼是一张自己朝思暮想的面孔,正关切地看着自己。水沁略感羞涩,轻轻扭过头,低低说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孔超群淡淡一笑,并不答话,他将水沁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水沁闻着孔超群身上传来的淡淡男子气息,内心一阵沉醉。此时夕阳低垂,霞光四撒,将二人身上度上一层金色的光辉。远远望去,这二人构成一副极为美丽和谐的画面。
如此过了一会,孔超群低下头,见水沁一副娇羞无限的样子,霞光之下,水沁更增秀丽,正柔情无限地看着他。心里不由想道:普天之下,真正对我好的,恐怕也只有她和灵师兄了。内心深处,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心一热,情不自禁低下头去,在水沁唇边轻轻一啄。
水沁低呼一声,脸色更红了,身子不由往孔超群怀里钻了钻。她脸上全是惊喜的神情,眼中柔情似水,只觉此时此刻,虽地处荒山野岭,但却不啻于人间天堂。就算魔君让自己来见孔超群是别有用心,就算刚才差一点命丧黄泉,能得他一个吻,也值了。内心之中,只盼时间能够就此停顿,永远停留在这美好的时刻。
她轻轻伸出手来,勾住孔超群脖子,神色间又是惊慌,又是喜悦。过往的矜持、冷漠、仙魔两界的恩怨,在这一刻仿佛都远去了,天地之间,便只剩下那个日夜思念的身影,那倔强的面孔,那淡淡的气息,那好不容易盼来的温柔。
孔超群见她神情,心里又是一阵感动,在她脸上一吻,抬起头来,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话一出口,他便知道多此一问,看水沁神色,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水沁脸上微微露出失望的神色,孔超群轻轻一笑,环着她腰坐下,说道:“你这么关心我,我很谢谢你,我孔超群现在无亲无故,又没本事,只是三界的一个笑话而已。”
水沁捂住他嘴,低声道:“你不是还有我么?”孔超群苦笑一声,叹道:“你我分属两界,世间纷争太多,恐怕……”水沁低低叫道:“仙界中人杀你父母,隐瞒于你,你还以仙界中人自居吗?”
孔超群抬起头来,目光一阵迷茫,缓缓道:“小时侯跟随师父修仙的时候,听师父说起仙人风采,真想快些得道成仙。但自从我当上战神之后,事情接踵而至,我的亲人先后离我而去,归其原因,还是我的身份所致。有时候我在想,倘若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修真者,我现在可能还跟在师父身边,无忧无虑地修道。”他声音慢慢低下去,最后道:“可能我根本就不适合当战神。”
水沁默默听孔超群说完,眼神忽然闪亮一下,兴奋叫道:“孔超群,既然如此,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过隐居的生活,山水田园,岂不更好。”这句话无疑是将自己终身相托,水沁说完这句话,面上火辣辣发烫,不由将头垂了下去,但眼光却不由自主向孔超群瞄去,期待地等着他反应。
孔超群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水沁的心情也随着他的眼神,慢慢沉了下去。孔超群面色忽然一软,低下头对水沁微微一笑。
水沁心里一喜,说道:“你答应……”话未说完,嘴唇已被孔超群堵住,她一怔,随即一阵喜悦,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抱住他背,热情地回应着孔超群。
脸上,有温热的水滴滴下。
水沁奇怪地睁开眼睛,蓦然发现豆大的泪珠,从他眼睛里流下来。她第一次见孔超群哭,清深之下,心如刀绞,她用手轻轻抚着他脸,无言地安慰着他。
孔超群轻轻挣托她手,缓缓站起来,说道:“水沁姑娘,我很感谢你对我的深情厚意,但我是苦命之人,身上背负血海深仇,你和我在一起,只会让你徒增烦恼。水沁姑娘,我会永远记得你对我的好,有朝一日,如我大仇得报,而我又侥幸能活下来,我一定会来找你。”
他将头转过去,不去看水沁痛苦的脸色,继续道:“此地不是你久待之地,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告辞,保重。”说完这一切,孔超群毅然转过头去,大踏步而走。
水沁望着孔超群的背影,脚一软,瘫倒在地,泪流满面。
空气中仍残留着他的气息,这说明刚才美好的一刻不是梦境,只是既然不是梦境,为何它会如此短暂,让自己还来不及感受,便匆匆而去。
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无关花与月。
孔超群走了很远,才站住身子,转过头来,向水沁待立的方向望了一眼,喃喃道:“对不起,请你不要怪我。”
他站立良久,摆摆头,仿佛要将心中的烦恼牵挂都甩脱一样,又毅然转过身去,朝前走去。
茫茫仙境,自己该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