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怀有一个梦。我梦想有一天,深谷弥合,高山夷平,歧路化坦途,曲径成通衢,上帝的光华再现,普天下生灵共谒。
这是我们的希望。这是我将带回南方去的信念。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就能从绝望之山开采出希望之石。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就能把这个国家的嘈杂刺耳的争吵声,变为充满手足之情的悦耳交响曲。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就能一同工作,一同祈祷,一同斗争,一同入狱,一同维护自由,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终有一天会获得自由。
到了这一天,上帝的所有孩子都能以新的含义高唱这首歌:
我的祖国,可爱的自由之邦,我为您歌唱。这是我祖先终老的地方,这是早期移民自豪的地方,让自由之声,响彻每一座山冈。
如果美国要成为伟大的国家,这一点必须实现。因此,让自由之声响彻新罕布什尔州的巍峨高峰!
让自由之声响彻纽约州的崇山峻岭!
让自由之声响彻宾夕法尼亚州的阿勒格尼高峰!
让自由之声响彻科罗拉多州冰雪皑皑的洛基山!
让自由之声响彻加利福尼亚州的婀娜群峰!
不,不仅如此;让自由之声响彻佐治亚州的石山!
让自由之声响彻田纳西州的望山!
让自由之声响彻密西西比州的一座座山峰,一个个土丘!
让自由之声响彻每一座山冈!
当我们让自由之声轰响,当我们让自由之声响彻每一个大村小庄,每一个州府城镇,我们就能加速这一天的到来。那时,上帝的所有孩子,黑人和白人,犹太教徒和非犹太教徒,耶稣教徒和天主教徒,将能携手同唱那首古老的黑人灵歌:“终于自由了!终于自由了!感谢全能的上帝,我们终于自由了!”
每天进步一点点
人类不仅面对自然的约束,也遭受自身的奴役:偏见、误解、傲慢和自私无所不在,它给奔腾昂扬的心灵套上沉沉的枷锁,使瑰丽灿烂的生命花朵萎谢凋零。
走出丛林直立而行是宇宙间最有革命意义的事件,因为它吹响了人类争取自由的号角,因为它标志着对约束的不满,对奴役的抗争,也因为它是人类为了自由而近乎极限的自我调整。
人类又怎能用偏见制造枷锁,自我囚禁呢?
◆致切斯特菲尔德伯爵书
塞缪尔·约翰逊
伯爵大人:
近日从《世界报》馆主得知,该报刊载了两篇文章,对拙编词典颇多举荐滥美之词,这些文章据悉均出自阁下您的手笔。承蒙您如此的推崇,本应是一种荣耀,只可惜在下自来无缘得到王公大人的青睐,所以真不知道该如何来领受这份荣耀,也不知道该用些什么言辞来聊表谢意。
回想当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我竟第一次拜访了大人阁下。我像所有的人一样,深为大人的言谈风采所倾倒,不禁玄想他年能口出大言“吾乃天下征服者之征服者也”。--虽知此殊荣是举世学人所欲得,仍希望有朝一日能侥幸获取。然而我很快发现自己的趋走逢迎根本没有得到鼓励。不管是出于自尊也好,自矜也好,我反正无法再周旋下去。我本是一个与世无争、不善逢迎的书生,但那时我也曾用尽平生所学的阿谀奉承的言辞,当众赞美过阁下。能做的一切我都做了。如果一个人在这方面付出的一切努力(不管是多么微不足道)受到完全的忽视,他是决不会感到舒服的。
大人阁下,从我第一次候立于贵府门下,或者说被您拒于门外时算起,已经七年过去。七年多来,我一直苦苦地撑持着我的编撰工作。这些苦楚,现在再来倾诉,已经没有用处。所幸我的劳作而今终于快要出版,在这之前我没有获得过一个赞助的行为,一句鼓励的话语,一抹称许的微笑。我固然不曾指望这样的礼遇,因为我从未有过一位赞助人。
维吉尔笔下的牧童最后终于和爱神相识,这才发现所谓爱神只不过是岩穴土人而已。
大人阁下,有的人眼见落水者在水中拼命挣扎而无动于衷,等他安全抵岸之后,却才多余地伸出所谓援手,莫非这就叫赞助人么?大人而今忽有雅兴来关照在下的劳作,这原本是一桩美意,只可惜太迟了一点。迟到我已经意懒心灰,再无法快乐地消受;迟到我已经是孤身一人,无从与家人分享;迟到我已经名闻海内,再不需阁下附丽张扬。我既然本来就没有得到过实惠,自然无须怀感恩之心;既然是上帝助我独立完成这桩大业,我自然不愿让公众产生错觉,似乎我曾受惠于某一赞助人。但愿上面这番话不致被认为太苛刻、太不近人情。
我已经在根本没有所谓学术赞助人赞助的情况下使自己的工作完成到目前这个地步,那么,尽管我将要在更艰难无助的情况下--假如还有可能更艰难无助的话--完成全稿,我也决不会感到沮丧。因为我已经早就从那个赞助的美梦里翻然猛醒;曾几何时,我还在那梦中得意非凡地自诩是大人您门下最卑微最驯顺的仆人。
塞缪尔·约翰逊
1755年2月7日
每天进步一点点
这是一篇欧洲文学史上作家的“独立宣言”。
约翰逊对自己满怀信心,勇往直前,毫不畏惧,他凭着他巨大的热情、渊博的知识和坚忍的毅力成就了英语史上最卓越的巨著。在这份注定垂名史册的荣誉面前,声名显赫附庸风雅的权贵便难耐寂寞,显出了前倨后恭的丑态。
约翰逊的回复不卑不亢但掷地有声,在捍卫自己尊严的同时,也替后人留下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这故事里有一个发人深省的教训:荣誉是对劳动的回报,是给予美德的赏赐,人在荣誉面前不能有丝毫的苟且和勉强。
◆塞文特斯的死
斯·茨威格
绑在火刑柱上以文火烤死,是所有死刑中最痛苦的一种。即使是以残酷著称的中世纪,也极少完全执行这种刑罚。大多数情况下,被判此刑的犯人并不被文火烤死,他们先被绞杀,或以其他方式使其失去知觉。然而这种极其残忍的死刑,却由新教徒判给了一个异端人士。由此我们可以理解,在很久以后,当世界上仍然残留的人道主义者的愤怒呼声不绝于耳时,加尔文为何要极力推卸他异常残酷地处死塞文特斯的责任。几年以后,塞文特斯的肉体早已化为灰烬,加尔文却告诉我们,当年他和宗教法庭的其他成员,曾试图要求把用文火烤死的判决,改为较为温和的用剑斩杀。然而他们的努力白费了。“Genus morris conati sumus mutate,sedfrustra。”(我们曾请求减轻刑罚,然而无效。) 在市政委员会的庭审记录中,我们却未看到任何一个关于诸如此类徒劳的努力的字眼。那些不带偏见的人们,有谁会相信,就是这个加尔文,在审判过程中,一手操纵了市政委员会,强迫他们通过了对塞文特斯的死刑判决,并且达到了目的;他怎么会突然间又变成了一介日内瓦平民,无权无势,连定下个更为仁慈的行刑方法都办不到?就后者而言,加尔文倒的确是考虑过减轻处罚--但前提是塞文特斯必须做出精神上的牺牲,必须在最后一刻宣布放弃信仰,只有这样才能换来减刑。加尔文平生第一次,对他的对手表现出了温和,但这种温和却并非出于人类的友好天性,而是出于赤裸裸的政治上的算计。假如塞文特斯在被绑缚火刑柱之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承认加尔文的正确,那对日内瓦的教义将是何等的胜利!这一胜利迫使那西班牙亵渎神灵者承认,他并不是因为自己的信条而死,同时他也得在全体民众面前承认,只有加尔文的信条才是世上唯一正确的信条。
然而塞文特斯知道,做出任何妥协,他都要付出代价。强硬要以强硬去面对,狂热只能以狂热待之。他宁愿死于难以言说的折磨,只要是为了自己的信念,也不愿死于较为仁慈的刑罚,却支持了约翰·加尔文大师的教条。他宁可忍受半小时的极端痛苦,以换取殉道者的花冠,从而给加尔文永远戴上彻头彻尾的野蛮分子的耻辱标签。因此,塞文特斯干脆拒绝了屈从,集聚精神去忍受他可怕的命运。
接下来的是一个恐怖的故事。10月27日上午11点,囚犯被衣衫褴褛地提出了囚牢。他眨着眼睛,最后一次看了一眼光。他胡子拉碴,蓬头垢面;他的囚链当当作响,一路蹒跚地走来。在清朗的秋里,他苍白的脸看起来活像个幽灵。几个星期不活动,他已无力行走,只能由几个执法官推着往前挪。到了市政大厅的台阶前,他们一把把他推得跪倒在地。他低着头,听着一个市政官向聚拢的人群宣读他的判决。判决最后说道:“兹判处你,米圭尔·塞文特斯,绑缚坎佩尔高地活活烧死,你的书籍和出版物的手稿将一并付之一炬,直至你的身体化为灰烬。你的末日即将来临,兹以警告那些胆敢重蹈覆辙的人。”
这厄运难逃的人听着对他的判决,冷得牙齿直打战。在他濒临死亡绝境之际,他双膝跪地,爬到聚集在台阶上的市政官员们面前,乞求他们恩准,在火烧之前先将他斩首,“以免痛苦逼使我放弃毕生的信念。”他还说,如果他有罪,那也不是出于故意,而是一种追求神圣荣誉的思想在驱使着他这么做。
这时,法里尔(注:加尔文的朋友)挤到了法官和跪着的犯人之间。他尽其声音之能事,以便四周远近的人们都能听到。他问塞文特斯是否准备放弃他关于反对三位一体的妖言,从而赢得一个更为仁慈的行刑方式。然而塞文特斯鄙夷地拒绝了这个提议。尽管在很多方面他不过是个凡人,此时却表现出了他高贵的道德。他准备实现信守诺言的意愿,决心为了信念而忍受最大的痛苦。
现在,整个队伍向行刑地点移动。队伍由治安官大人及其代表率领。他们佩戴着表示各自官阶的徽章,左右簇拥着一群手持弓箭的卫兵。急于看热闹的人们紧跟在后。队伍穿过城市,经过沿途惊恐万状、默不作声的围观者。法里尔紧挨着塞文特斯,与死囚保持同步,一边还不停地让他承认自己的错误,并放弃其荒谬的信条。塞文特斯却心怀真正的虔诚回答道,尽管他遭到了不公正的死刑,他还是请求上帝,赐他的原告以仁慈。这时,武断专横的法里尔愤怒地回答说:“什么?你都已经犯下了最可恶的罪行,还想为之辩护?如果你继续冥顽不灵的话,我就把你交给上帝去审判,再也不陪在你身边了,本来我是决定陪你直到你咽气的。”塞文特斯再没答话。这些刽子手和好斗的神学家们让他觉得恶心,他懒得再跟他们说话。就好像自我安慰似的,这个所谓的异教徒和无神论者不停地自言自语道:“哦,上帝啊,请拯救我的灵魂吧!哦,耶稣啊,永恒的上帝之子,请赐我以同情!”而后,他提高嗓音,请求所有在场的人和他一起为他祈祷。到达行刑地,一看到火刑柱,他就再次双膝跪地,集中思绪虔诚地冥想。但是狂热的法里尔唯恐这声名昭著的异端分子会以他纯然发乎内心的举止影响了群众,于是他越过死囚的头顶,向大家叫道:“瞧啊!大家看看撒旦把一个人抓在魔爪中的时候,他有怎样的魔力啊!这个家伙本来很有学问,也相信自己会行为正确,可他却处在撒旦的操控中,你们所有人都有可能像他这样!”
与此同时,可恶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火刑柱周围堆满了木柴,锒铛作响的锁链也已钉上,刽子手绑上牺牲者的双手。法里尔最后一次挤到塞文特斯身边,听到他口中只是默念:“哦,上帝,我的上帝!”他便恶狠狠地叫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这牧师一贯争强好胜,还巴望着看到行将受难的火刑柱会让塞文特斯最终承认:加尔文的信仰才是唯一正确的信仰。但塞文特斯只是答道:“除了呼告上帝,我还能做些什么?”
失望的法里尔离开了他的牺牲者。现在,就只剩另一个刽子手,一个官方指定的刽子手,来执行他可恶的任务了。铁链钉在火刑柱上,又在那可怜的死囚身上绑了四五圈。刽子手的帮手还把他的书和手稿塞在了塞文特斯的身体和铁链之间--这些书和手稿都是他亲手封缄,送给加尔文,以征询他兄弟般的建议的。最后,这位殉道者的额头被扣上一顶灌了硫磺的叶冠,以示轻蔑。就这样,准备工作算是完成了。刽子手点燃柴捆,谋杀开始了。火焰在塞文特斯周围腾起,他痛苦地发出一声惨叫,很多旁观者都挪开了他们的眼睛,不忍看这悲惨的场面。烟雾升腾,笼罩住扭曲的身体,痛苦的惨叫声却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变成祈求的尖叫:“耶稣啊,永恒的上帝之子,请怜悯我吧!”与死神的搏斗持续了半小时。火焰慢慢熄灭,浓烟也逐渐散去,只剩下一些余烬一闪一烁。绑在烧黑的火刑柱上的,是一堆烧焦的、没了人形的东西,墨黑一团,叫人恶心。这曾是尘世间善思的生灵,热切地向往着永恒;这曾是圣灵的一部分,呼吸着灵动的空气;如今却只遗留下一堆废渣,叫人恶心,令人厌恶。这情景,恐怕连加尔文看了都会意识到,他擅取权力,妄称法官,屠杀兄弟,原是多么的不人道啊。
每天进步一点点
有时坚持真理比发现真理更加艰难。面对真理,执著的信仰会让人们不惜用生命来捍卫它的神圣,在真理面前半步也不后退。
真正的英雄恰是那些毫无抵抗能力、屈服于优胜者强力的人,相对于肉体的弱势,他们的精神永不屈服。
历史在循环之际捉弄着世人,但也正是通过一些先驱的铺路,警醒世人,真理才渐渐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