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是因为我出车祸了!我的脸就那样毁了,我怕你嫌弃我,怕你不要我,一个毁了容得的女人怎么能配得上我最完美的阿豫,我强迫自己离开你,让你死心,于是我编了那些谎言。我逃离了,因为没有勇气面对你,花了三年时间,做了整容,如今,我回来了……”陈豫终于抬起头,用那布满血丝的眼看着这个曾经让他用生命来爱的女人。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怎么会嫌弃你?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最美丽的小雅啊!“接着豫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始痛苦地揪着头发:”迟了,一切都太迟了……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不,不会的,不会太迟,我不是回来了吗。”俞雅扶起陈豫显得疲惫的脸颊,紧盯着他的眼睛试探地问:“你……爱她么?”
听到她这么问自己,他也不禁反问,他究竟爱小怡么?
他不知道,小怡给了他安心的感觉,而小雅给他的则是热血沸腾,她让自己的整个生命都燃烧起来。
“我不想拆散你们,可是,我发现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无法忍受你同别的女人在一起。如果你要我走,那么我绝对听话,离开这,再也不回来。”歆无助地任眼泪淋花自己的脸颊,“我希望你能幸福,并不想给你造成什么困扰。”说着推开陈豫,转身离开。
“小雅,求你,别走……”听到她说要走,陈豫失去了冷静,失去了理智。他不得不承认,他忘不了她。
小怡开门进来,听到的便是这一句。手中的菜掉了一地,她转身“嘭”的一声甩上门,朝外跑去。陈豫的心里一紧,却始终抬不起腿,只能两眼发直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过了没多久,小怡又回来了,显得很憔悴,两眼无神。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是我……”俞雅哭着对小怡说着,祈求她的原谅。
眼泪终于从小怡的眼里无声无息流下,没有声音的哭泣。她只是用那显得很疲惫的眼睛看着陈豫:“我只希望你能幸福。”陈豫的头,始终也没有抬起来,他什么也没说。
“我会离开你,让你们幸福。”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丢落在地上,散了一地,那是小怡的心。
小怡离开了A城,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三年后……
“丁铃铃……”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了宁静的屋子。
“喂?哪位?”陈豫接起电话。
“您好,这里是东方妇科医院,俞女士在家么?”
“有什么事?我是他丈夫。”
“我们是来通知你妻子上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们怀疑是您妻子四年前的一次人工流产手术对她的子宫造成了伤害……”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中不断回放着刚刚医生的话,而后定格在那四个字“人工流产”……四年前她真的和那男人走了,那时的他为了她寻短见,割腕。
陈豫觉得,现实竟是那样的荒唐可笑,屋子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嘲笑他的无知和愚昧。他只是一味的沉浸在她所谓的爱里,是那么的相信她,就像小怡相信自己一样。于是他想起了那张三年里总是不经意间总会浮上心头的脸,总是微微带着笑意,看着他。
他要去找小怡,亲口对她说句对不起。
这是离婚后第一次到小怡的家,小怡的母亲似乎并没有为他抛弃女儿而责备他的意思,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来了,我们家怡等你好久了。”说着进屋拿了一封信交到豫的手里。
亲爱的豫:
现在的你幸福么?听说你结婚了,听说你们过的很开心。
记得我们曾牵手走过很多地方,一起看电影,往彼此的嘴巴里塞爆米花。一起幻想明年的这个时候,甚至是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们会在干嘛,要干嘛。
这一秒幸福,下一秒就可以崩溃。
每次你看着我发呆,我总笑你傻,现在我才知道,那时候的你应该是在我身上寻找俞雅的身影吧,看见她的那一刻我才明白。
我一直在想,当初你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曾天真的以为是因为喜欢,后来才看清我门只不过相遇的时机很好,刚刚好在你萌生倦意,想要忘记,想要安定下来的时候出现。于是,不需要什么更好的理由,所以选择了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幻影,也许像你说的她永远都不会回来。曾经我多么骄傲的想着和你一起幸福一辈子,到头来却剩下自己。
当我知道自己怀孕的时我是多么的幸福,我们之间还存在着联系。每次到医院检查,医生都劝我放弃这个孩子,说我的心脏承受不了。可是他们哪知道,正是这个孩子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我想,看得开一点,也许伤就会少一点,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为何我还记得你,多少年过去了,你却依然在我的心里。我给自己画了一个圈,在里头绕啊绕,总也绕不出去。今天,一个人,有点孤单,很想你,有很多话想告诉你。
永远爱你的小怡
看完信,陈豫已经是泪流满面,却哭不出声音。
“小怡走了,孩子生下来不哭也不闹,跟着她一起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怡的母亲已经走到他的身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爬满了沧桑。
陈豫没有回A城,他觉得好累。回去的半途他下了车,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年,天真浪漫的俞雅,为了测试陈豫对她的真心,故意说了一些话来气他。
“阿豫,我不爱你了,我要和有钱人出国,那才是我要的人生。”
人世间有着太多难以预测的变故和身不由己,再坚定地情感,再多的誓言,再多的努力和坚持,都抵不过命运开的一个玩笑。就在那天,俞雅被人那个,这样的刺激使她精神崩溃,神志不清,父母为了隐瞒真相,带她国外打胎并送去精神病院做康复治疗,她没来得及向陈豫解释什么……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所有结局,完全改变。
病愈回来,得知陈豫结婚,她不甘心自己深爱的人就这样错过,于是编织了一个谎言,一个让陈豫比较容易接受的谎言,想让他迷失在这谎言里。到最后,她依旧什么都没抓住。
采珠女
那汪被从天上扑下来的深蓝罩住的海洋,浅处是盛产珍珠的地方。伫立海滩,海洋像深情款款,微微啜泣的眼睛。在这样一个情意绵绵的地方,住着以采珠为生的人。每年,他们将采来的珍珠,进贡一些给国家,余下的,便是自己的财产。
值得一提的是,这儿有一户被人们公称为“采珠王”的,他所采的珠,圆润亮泽,别人所采的跟他一比,一个是烛光,一个是月光。可不幸的是,夫人刚生下一个女孩,便与世长辞了。他终没续弦,同女儿相依为命。孩子命苦,黯然伤神之下,他给孩子取名为“碧娘”。也真不愧是采珠王的女儿,碧娘从小便深谙水性,待到十三岁,她在水下的持久力可与父亲媲美。于是,便恳求父亲让她也下海采珠,父亲欣然答应了,并将毕生经验传给她。第一次下海采珠,她的双眼,贪婪地吞噬着海中的景象。以前,父亲总是在前面提醒她跟上自己,因而不得不错过许多耀眼的东西。阳光发狠地穿透海水,最终还是只剩下一柱柱微微柔而暖的光,点亮海床。五彩斑斓的鱼群,似用荷盖遮日的多情而腼腆的采莲女,箭般吻过她白似凝脂般的肌肤,像是怕碧娘拉住自己,用那双深邃得盛了朦胧夜空的眼,假装埋怨自己。
太阳光的热度慢慢淡下去,碧娘恍然清醒:得赶快采珠回家,不然父亲会担心的。她的眼睛鹰眼般犀利而独特,拾起的黯哑的贝壳,里面总有一颗浑亮的珍珠,她匆匆上岸回家,幸好,父亲换盐还没回来。
不久,她得到全村人仅次于她父亲的称颂。
一天,父亲告诉她,他要到王宫去,由于采珠手艺好,传旨叫他领赏去,换盐那天,村长给他细讲了很久。第二天,采珠王便出发了,半个多月,他才回来,带了不少这边没有的东西。从此,他更是名声远扬了,因为据他说,他见到了皇室家族的人。空闲时,他便给乡里人描述他们的样子,如皇帝、皇后、王子之类,他说:
“我们的王子,可了不得,穿着一身黄灿灿的衣服,带着一顶金色的帽子,长得漂亮之极,我活了这么久,便没见过如此标致的人,他还敬我酒哩﹗”
“据说,他还会骑马,我哇,想都不敢想。他的诗词,被到处传诵,我虽会一些,可跟他的一比,简直是珍珠对盐粒,不值一提。”
人散尽,碧娘忍不住问她父亲:
“爹爹,王子到底长什么样子嘛?我还是想不出来。”
采珠王捋着胡须,微笑道:
“他呀,一身黄色衣冠,脸膛像我们采的珠一样亮……”
“就像夕阳一样的颜色?”碧娘如发现一只贝中有一圈珍珠一般兴奋道。
“对,是那样,他的诗,只有碧娘你这鬼精灵才敢跟他比。”
“真的吗?”碧娘的双眼瞪得像食物不落的月亮,许久都不眨一下。
“恩”父亲赞同道。
从此以后,碧娘总是早早地浮上海滩,追逐夕阳。轻柔的阳光将她包围,她闭上眼睛,深情呼吸。每当这时,王子便会抓起她的手,将她揽进自己宽厚起伏的胸膛。他们紧紧依偎,直到夕阳西下……没有夕阳的日子,碧娘总是一畴不展,怏怏不乐,她不能与王子漫步海滩了。
村长忽然奔走全村,发出告示,说王子向天下女子征集她们亲手制作的工艺品,打动他的,便可选她为妃。听到这个消息,碧娘兴奋得似脱僵的马驹遇到无垠的草原,跳跃不已,在海滩上翩翩起舞,仿佛已经看到王子牵着她上了华贵的辇车。
终于该把她的心交给村长呈给王子了。精美的盒中,是一枝饱满闪光的海草。在海底,它头向阳光,徐徐摆动,像一只碧翡翠一样,闪动。碧娘立刻看到了自己,她小心地将它择下来……
王子打开一件件巧夺天工的手工艺品,浸在充满美与奇的海洋中。当他打开一个盒子,一看,他微笑的眼闭了嘴,似彩虹倒挂的唇也立刻凋零。那里面,像绿色的蠕虫似的一条东西粘着盒子爬着。
一天又一天,碧娘没等到任何消息,直到同村的一个采珠女,她打动了王子,碧娘知道,自己落榜了。
从此,她对着夕阳默声哭泣,向夕阳诉说自己是多么委屈,多么不甘……累了,王子用粉若桃花,滑似丝绸的手,点点拭去她满脸的泪,直到她从手腕中醒来,王子才匆匆走掉。
所幸的是,王子在第二年又举办了这样一个活动,大家才知道,王子还没有将自己的王妃定下来。这让碧娘重获生机,就像让人异常沮丧的沙漠中有片绿洲展现在她眼前。她只是少了第一次听到这种消息时的雀跃,转而稳重多了。
看她着手准备,父亲提议道:
“孩子,你是采珠王的女儿,经你采的珍珠,总比邻家阿珠强吧?听说她就是凭珠取胜的,你也何不采珠?”
可她想也没多想就自我反驳了这个提议,因为她见过太多的珍珠了,认为那不可以向王子展示她自己。再次地,她潜入了水底,海草长得更丰硕了,仿佛一捏便可流出绿汁来。就像碧娘一样,长了一岁,亦发光彩照人。于是,碧娘还是把心镶在一枚海草里,并盛上海水,包装妥当,才交给村长……
王子再次坐在和煦的阳光中,品玩手工艺品。突然,他浓浓的眉毛恼怒了,扭曲着。王子急忙捂住了鼻子扬长而去。海草被多余的氧气和热量,碾成黏糊物飘在水上,绿油油的一潭,抖着它在盒里待得太久,因而臭气四溢的躯体……
王子的辇车来了,纱帏里,坐着像朵开得正盛的牡丹般的邻家阿珠。马头络着黄金,马尾系着青丝的车上,昂扬而坐的,真的是碧娘在夕阳中多次相遇的王子,可他,那双高贵的眼睛,不曾有一丝余光,射向失神地望着他的碧娘。
忽然,碧娘冲上去拦住了王子的马,恳求王子等她半个时辰再走,他要向他证明,她将心灌入其中送给王子的海草最美。王子被她的美与举动吸引,答应了她。她飞奔海滩,跃入水中,摘了一枝海草,转回王子面前。碧娘头发上,手中的海草上,向下坠着透明的珍珠。朝阳下,海草嫩得闪闪发亮。
“好美呀﹗”王子不由得惊叹着。
“真的?”碧娘笑了,笑成两年前的样子。她温柔地闭上了双眼,倒在地上,就像湿了翅膀的蝴蝶,坠落……任王子怎么摇动她,那双明亮的眼,都没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