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影拿了张椅子放在窗边,让我坐下,他去泡茶,直到这时,我才仔细的看他,与照片中还是有些不同,略显年轻。他发给我的那张照片是今年五月份去黄山旅游时拍的,坐在迎客松的大石头上,那样的安静。我曾说,他的照片,他的声音,他的文字给我的是三种不同的感觉,照片中他是漠然的,甚至目空一切,是一个聪明得像精灵般的男人;电话中是温柔的,儒雅的,对他的好感最初就来自他的声音,不算是很有磁性,但是有种厚重感,发自于肺腑,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样的一个声音在另个一个城市从电波中穿越而来的时候,我的心总会为之颤了又颤;而在网络中,完全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样子,给我讲黄段子,我骂他是恶心一号,NUMBERONE,他却厚颜无耻的说,不止是NUMBERONE,还是ONLYONE。这个独一无二的男人,对我有着极大的诱惑力,离婚四年来,一直独身,身边不是没有男人,只是没有一个让我心动,不能让我心动的男人,我不会委屈自己,让自己以身相许,我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尹影泡好茶,在我的对面坐下,坏坏地笑,说:我猜得没错吧?呵呵,这个男人!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我也曾发给他一张照片,他竟然对着我的照片把我的体重三围估得丝毫不差,尹影之前做过服装设计,对女人的身体结构了如指掌。姣好的身材是我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身高一米六七,体重一百零六,健康匀称,尹影说,真是魔鬼身材。更何况今天我是特意打扮过的,上面穿着黑色的紧身羊毛衫,配着一条暗绿色兔毛围巾,下面是条黑色带暗红格子花边的短裙,外面披了一件灰色的针织大衣,脚上穿着棕色的小短靴,中跟的。这样的打扮更好的凸现了我玲珑有致的身材,而且也多了些年轻的活力。看来我是有备而来,潜意识里想诱惑这个男人,我暗暗的为自己的这个意识吓了一跳。
看着他的眼神,我的心里又开始发慌,伸手拿茶几上的遥控,想打开电视,尹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四目相对,心如鹿撞,他说,老婆,过来,让我抱抱,我乖乖的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他稍一用力,我就倒进了他的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双唇又紧紧的帖在了一起,他的手在我身上暗暗的用力,身体在他的如火的激情下很变得绵软无力。
几番缠绵后,我们已是筋疲力尽,躺在他的臂弯里,我不由轻轻的叹了口气。尹影侧身吻了吻我的额头问:宝贝,怎么了?我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其实我想说的是:尹影,我真希望能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可是,这个时候,不能说。我不想让他误会我在用一场****为筹码索取婚姻。我们都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在离婚后的一年内,对孤独曾极度的恐惧,那时真想找个人嫁了,任意一个男人,只要他愿意娶我,只要他能在我寂寞的时候陪我,我都可以嫁给他。后来,终于熬过了那段时间,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再后来,也学会了享受一个人的生活,如果再婚,顾虑重重。尹影的想法和我惊人的相似。我们上网曾交流过这之类的话题,从那以后,我们所有的话题再也没有涉及婚姻。
我暗暗的伤心,我开始有嫁人的心了,可是,他呢?
早上七点,被闹铃声惊醒,我起床梳洗。他依然在熟睡中,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薄薄的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一时间,我有些恍忽,这样的情景,怎么跟偶尔浮现的梦境那样相似?
可是,梦,毕竟是梦。我吻他,转身,离去。
刚出电梯,我的手机有信息提示,打开,是他的:小坏蛋,没经过我允许,就吻我了?该罚,下次要多吻你两次。正待回信息,又有新的信息提示,打开,还是他的: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笑容像花儿一样在我的脸上绽开,在这个圣诞节,我想我肯定是最幸福的女人吧,我收到了圣诞老人给我的最美丽的礼物,而且是独一无二的,ONLYONE!
爱的代价
这次柳一川回家听到了两个消息:一是大伯的姨夫喜文叔失踪了,几个月了不见音讯,有人说是疯了,有人说是自杀了;二是村里在省城己安家五十多年的羡南叔的崽因为驾车撞人被抓,听说会叛死刑,因为他撞了人后不但不救人,反而把人用刀捅死。
听到这两个消息,一川心里很是叹息了一会,因为这两个人都太熟悉了。喜文叔是大伯的姨夫,是另一个村的,离得不远,大伯在时经常走动。此人能言善辩,四里八乡的红白喜事大多请他做主事,一些家庭矛盾有时也少不了他的拢场,加之辈份高,一川打小起就对他很敬佩。要不是那场意外,喜文叔也许跟乡下许多老人一样安度晚年。
记得那是一川十二岁的时候,有天中午放学回家,一川还没喘过气来,就听邻家的婶娘在议论隔壁村里的国营煤矿出了事故,死了五个人,其中就有喜文叔唯一的儿子。那时他刚结婚一年多一点,留下的崽还不到三个月,喜文叔的儿子走了不到一年,儿媳妇终于也没能留下,丢下一岁多的细崽另嫁他乡。喜文叔是既当爷爷又当爸,一把屎一把尿地一点点的将这点骨血带大。一川会经常看到喜文叔让他孙子骑在脖子上来大伯家串门,进了门还舍不得放下来。有次这一岁大点的小孩子憋不住尿,尿了他一脖子,他还不当回事,笑笑呵呵地说:“我乖孙子记挂爷爷昨晚没洗澡,给爷爷冲澡呢。”打小起就惯得不行,真是握在手里怕痛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大伯有时看不惯,会说他两句,喜文叔说:“再怎么说,他也是咱家唯一的希望,现在他爸也没了,娘也走了,我不痛他谁痛他哟。”
这样惯出来的小孩子自然就是一土匪,二岁多点就敢抢比他大的小孩子的东西,从来就是不到手不罢休。上下屋几户人家跟他差不多大的有四个小孩,见了他都躲,不敢惹他,因为他有他爷爷护着。刚上学就是班里的孩子王,经常不是他打了人,就是被别人打,整个一混世魔王,喜文叔三天两头得往学校跑,他还乐此不疲。上初中就学会抽烟逃课打游戏,初中没上完就没读了,听说后来跟了一帮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发展到偷东西。大白天都敢趁人家不在,到人家家里偷钱偷东西,邻近几个村子都被他搞得鸡犬不宁,见他就防。
喜文叔年老了,农村里一年到头也没多少收入,这小子在外面弄不到钱花就回家问喜文叔要,钱不给就打,村里人经常看到喜文叔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年长的人都看不过眼,要动家法,但喜文叔总是拦着不让。后来一川出去打工去了,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家里的消息,但关于喜文叔的很少,或许大家都把这个可怜的人忘掉了吧?或许是村里的境况一年不如一年,青壮都外出谋生了,剩下来的是些老弱病残都自顾不暇,没那闲心思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吧?
羡南叔家的崽叫文彪,年纪跟一川差不多大,因为那时羡南叔经常出差,羡南婶又要工作,没时间照看孩子,三岁多点就放在村里他爷爷细阿公处带养。这小子在城里长大,有点瞧不起乡下人的意思,和一川他们总难玩到一块,五岁时上小学和一川是一个班,他从来就是独往独来,不跟一个屋场里的小孩凑伴,一川他们也懒得理他。这家伙很横。一次和同班的另一个村里的大点的小孩抢玩具,怎么就打起来了,那大点的小孩叫扬雄,在班里是出了名的惹不起,不出几回合,文彪就被掼倒在地,扬雄抢了玩具扬长而去,还狠狠地说:“想跟我抢东西,你还差了点。”刚走了不几步,文彪从地上“蹭”地爬起来,顺手从地上拣了一砖头追过去,从后面给了扬雄后脑勺就一下,扬雄立马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就大哭起来,旁边的小伙伴看得真切的,马上大喊:“不得了了,头破洞了,出血了,赶紧去告诉老师。”老师跑过来拉着文彪就往教师办公室拖,边拖边说:“这还了得!小小年纪下手就这么狠,出了人命怎么办?!去叫他家里人来!”于是一川一路狂奔跑回去叫他爷爷过来领人。不一会扬雄的父母也来了,看到自家的小孩头破了,还流了血,伤心得不行:“谁家的野种,心怎就这么毒!长大了怎么办,那还不杀人放火哎!”文彪的爷爷也不是省油的灯“怎么说话呢,你,你先搞清楚你家的孩子比我家的小孩大多少,你说到底是谁欺侮了谁!”于是两家大人你来我往吵起来了,后来是校长出面,文彪家出了二百元医药费才把事情平息。
这事过去了很久,一川想起来都后怕,同学五年,这个小堂弟给一川的印象是:学习成绩还行,就是孤傲得不行。上完小学,文彪就被他父母接去城里了,再后来过年时回来过几次,也不过是玩不了几分钟就散伙的那种。后来听说过有关文彪的一些零碎的消息,都是他家里拉关系让他上了省城的重点初中、重点高中之类的。自从一川高中毕业出去打工,有几年没回家,也就有几年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回忆完这些片段己是晚饭时分。农村的晚饭有点晚,一般得晚上八点多钟。离吃饭还有一段工夫,一川走出堂屋抬头望着天空:今夜的天空有点暗,稀疏的几颗星星嵌在偌大个天上,没精打采地闪着悠暗的光,一川就想:小时候听老人说:每一人都可在天空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那既然每一颗星就代表一个人,那么这星星与星星之间到底是你照亮了我,还是我照亮了你呢?就比如这人世间,爱与被爱的“爱”,到底掌握一个什么样的度才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