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棚主说附近的庙里有一尊玉皇大帝的佛像,很是空,弄两床被子,打个地铺,可以将就着搭脚休息一晚上的。
我们选择了住在庙里。安静的坐在寒气湿重的地铺上,彼此相互依偎着取暖。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早上在车上他说的那所说的最原始的取暖方式,原来就像此刻一样的相依相偎。记得当时我懵懂了好久,想不到在如此寒气湿重的山顶,我竟然亲身的体验了那样一种廉价的温暖了。山上确实很冷,不时还有呼呼的风声增添气氛。因为冷,因为环境的不适,我没有丝毫的睡意,拉着他一起,我们讲了近乎一夜的话,说这一程山路的惊险,说彼此的老家,说一个天南另个地北的距离,说各处的特产,说曾经经历的故事……
有那么一瞬我们沉默了。为了打破这样的尴尬,我拉紧了一下被子,说,真冷的,这破地儿。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扶着我的肩,然后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近的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近的让我紧张,我知道他是想吻我的,而我也感觉出了那气氛的暧昧了,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把头转了过去,他也没有再坚持。
之后,我们躺在一片不大的地铺上,盖着寒气湿重的被子,用最原始的方式取着暖,并肩聊着天……什么也没有发生了。他们一起晚登神灵。喜欢旅游的人都喜欢浪漫。庞东浩给的浪漫便是适时的尊重,难怪她回来那么的迷恋,那么的回味。
第三天
天微亮他们便下山了。
在半山腰下起了雨。并且不像山上那种来去匆匆的雨,越下越大……他们只得匆匆赶路,在雨中,衣服湿了透。
那时,她幼稚的想,如果有一个山洞让他们避一会雨,容他们息下脚多好。其实那个时候她是依恋起了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她一向很喜欢雨,大夏天的也不用怕浑身湿透的冷,只是怕离开了这座山,便结束了彼此的感情。尽管下山的时候,他们还是有牵手,但她说,那感觉,却不在了。她的敏感是有理由的,从一个牵手,便能表达一种感情。手还是他的,而彼此的暧昧却仿佛不在了,那雨,似乎可以冲掉一切在这一路爬山走来的故事吧。
回农家宾馆,他的样子还在,只是一惯的冷漠而已,再也没有了山程中的那种温柔与体贴,或许男生的面子使然,或许他天性如此,她想着彼此的感情,只在旅途,没有归宿。或许本不该奢求什么的,只是心里有点寒。
庞东浩说,在山上,我们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感觉都没有话说了。
她笑笑,感觉很讽刺,亦很好笑,是事实,然而感觉又是那般的无奈。沉默的静坐着。
收拾了一下湿透的衣物,休息了一会,已经是中午了,他们便回市区了。后来我跟团也去了神灵寨,我真佩服他们能把那么险的山在黑夜的笼罩下攀登下来,看来爱情的力量还是不能忽视的。
第四天
去了龙门石窟,我们跟了一个相熟的导游去的,一群人。
那天下着蒙蒙的雨,庞东浩搭着她的肩,合撑着一把伞。他们几乎是我们所有人默认的情侣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他们的发展过于火速,可话又说回来,爱情不就是一瞬间的事吗?她快乐就好了。
那天晚上,她没有回宾馆。因为第二天清晨庞东浩要回深圳。她说要送他,然后他们聊了一夜的天。我信。即使这是一个动荡的年代,但是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则,我相信她的原则,除非够爱,除非可以爱,否则她是不会孤注一掷的让自己悲伤的。
第五天
第五天,他离开洛阳远赴深圳。
这样的分离是再不愿意中的必然。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城市,就像我们从来不属于洛阳一样。他们之于洛阳,都属于过客。
几乎是同时离开这座城市的。她是因为实习,庞东浩是因为出差。
她并没有眼睁睁的把庞东浩送上月台,说声珍重,再见。只是买了一大堆零食给他,见了他一面,然后用一种默默的方式彼此转身,没有拥抱,没有吻别,再也没有什么感人的画面了。
他走了,整个洛阳城对她都没有了吸引,实习期并没满她就申请提前回校了,请了病假,她坦白的告诉我,她太累了,因为思念而累,这里的一景一物都会让她想起庞东浩。
我于是随她一同回校,离开洛阳。
是的,我懂她的累,对他的思念象一丝丝“剪不断、理还乱”的绸缎,华丽的外表总是偎着干涩的质感,他之于她再也没有了一种真实的存在,从他们转身后的那一瞬开始,仿佛就开始了彼此的陌生。随着时间分秒的流淌,那潜伏的忧伤,沉堕,漂浮,便无从寄托,于是,在他的眼里,她便成了多疑的怪人儿。
一个不经意间,想到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心突然有些疼,似被锐物划过了那般,只是疼,不流血。
再不舍,却与无人说。他们的遇见,了解最多的是我,我很奇怪,跟我同类的她怎么会有爱情?怎么会爱上他,凭什么呢!她喜欢行走到处旅游,早已经习惯了对感情的去留与匆匆。可是这一次,她那么认真的跟我说着他们的爱,用一种从来没有的近乎痴呆的甜蜜。
她一本正经的说,我爱他,为了他我愿意以后去深圳发展的。
我心疼地说,不会吧,你完了,希望时间能帮上你点什么吧。
时间确实帮了她大忙了,它让她最终放弃了他,更证明了她的爱从来只适合匆匆。五天,只是五天的见面,五天的相恋,洛阳一别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思念与猜疑,然后矛盾重重,我眼看着一个乐观开朗的她变得神经敏感而多虑。
所以,后来,没了后来。
人生若只如你的一出戏
第一幕、戏剧刚刚开场
我要你作我的女主角。你说这句话时唇边有我所喜欢的淡淡的安定的微笑。你是个安静而温和的男人,习惯用干净修长的手指弹奏黑白的琴键,但你更擅长的是编织梦境一般的故事,装订成厚厚的一本,你叫它剧本。
我安静的摇头,颤动了发上簪的素白的花和额前细碎的刘海。于是你以为是自己的冒昧影响我做出这样的决定,表情显得惶恐和不安。你解释说你是葛轩然是这所艺校里最有名的编剧,你保证在你的戏剧上演时会让我一鸣惊人。
我微笑却依旧摇头。葛轩然,这所艺校里最有名的才子,俊俏白皙的脸胜过任何一个你剧本中的男主角。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我受伤落寞的神情,清纯美丽的容颜定然会打动你的内心,我知道我的拒绝必定会给你带来更深的迷恋因为你似乎从未遭遇过如此强硬的拒绝。
你的眼神渐渐黯淡,眼里的星星迷离成一片氤氲的水汽。你轻声说,江小纯,这剧本是我为你而作。你捧起手里的剧本带了几乎哀求的语调,像是在侍奉至高无上的女王。别人都说你有桀骜的艺术家的反骨,然而对于我,你从来都只有屈从和包容。
终于,我勉强地点头,不让你看到我心中的满足。我说要等守完丧期才能排练,你天下大赦般地点头答应。我抿着嘴看着善于编造故事的你义无反顾的上演了我为你而写的剧本。
第二幕、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我那时知道你有漂亮的女友,是从小的青梅竹马,是你三台话剧的女主角。我看见过你们俩并排坐在教学楼顶层的楼梯上,手里抱着热气腾腾的咖啡,仿佛暖热了整个冬天。我看见你冲她微笑,冬天的阳光透过干冷的空气照出了你脸上细密柔软的绒毛。我看见你拖着她的手,小指上有一对闪闪发光的指环。
我暗自可怜这个女孩,因为我知道他绝不是我的对手。我的母亲年轻时是红极一时的演员,她不仅给了我姣好的容貌而且教会我如何演戏,我的导演和编剧的天赋则很有可能来自我那素未谋面的父亲的遗传。我早已习惯了在人生中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又一个的角色,人生就如一出戏。
于是我装作与你不期而遇,在你与我擦身而过的瞬间让自己手中捧着的大摞的书自由下落。你当然不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我刻意为之,我的演技早已大大超乎你的预料。我看着你慌乱的拾起散落一地的课本,满脸抱歉的看向我。我锐利的眼睛早已捕捉到你眼中瞬间闪过的惊喜。你口中的对不起还没说完我便故作羞怯的接过你手里的书,甚至用颤抖的指尖碰触你修长的手指的一幕都像事先设想的一样如期上演,最后只留下映在你如清泉般眼球上的翩然离开的背影。
我开始在图书馆、礼堂、餐厅、书吧甚至是人潮拥挤的操场制造一场又一场与你不期然的邂逅。每次只要眼神与你稍有交汇,便倏然离去,让你感觉像踩在一个个色彩斑斓却又容易破碎的泡沫之上。
我为我刚刚离去的可怜的母亲守完了孝,在那个大大的礼堂里彩排那部为我而写的话剧。当我站在男主角面前歇斯底里的质问他问什么要抛弃自己,然后抱着双膝蹲坐在舞台中央不住地颤抖,像一只受伤的无家可归的小猫,舞台两边的灯照亮了我木然的脸却照不亮我黯然的眼神。在场的人纷纷落下泪来,跟着掌声如擂动一般。你奔上台来,一把拥住了我,激动地说,江小纯,你简直是是个奇迹。我安静得趴在你宽厚的肩膀上,欣赏着你背后的女友吃惊而略带愤恨的表情,我知道我离成功近了。
我开始慢慢和你熟络,像刚开始融化的坚冰带着解冻时“滋滋”的响声。我知道你喜欢和我说话,听我笑,看我走路的样子,感受我脆弱的呼吸。对于你来说我的一切是那么不同。
我跟你的女友说我终究会和你在一起的。他真的不是对手,她笨得告诉你我喜欢你,告诫你离我远些。你只是莞尔一笑,不在意的表情深深刺痛了她多疑的内心。毕竟她从小到大都认为你会是她的,而且她从未遇到过像我这般可怕的对手。于是她自作主张的宣布将会取代我成为话剧女主角,并把上去阻拦的弱小的我狠狠推倒在地,举止像一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可笑的孩子。这一切激怒了“刚巧”经过的你。你第一次愤怒的喝知她不要胡闹。她哭闹着要你作出选择,你无奈的了断了与她童话般的感情。然后我看到她流下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过脸颊,整个人如同泅在无边的泪海之中。
第三幕、是谁导演这出戏
我借你失恋伤心,便顺理成章的接近你、关心你,时而显现出一些无助和彷徨,让你单纯的心跟着我的情绪起起落落。
我告诉你我悲苦的身世,我的母亲是个美丽而孤独的女人,她被她心爱的男人抛弃上得体无完肤。我从小没见过我的父亲,他是一个狠毒的人,他让一个女孩从记忆之日起便听不得“抛弃”二字,心中再也不敢相信爱的存在。
你听得入迷了,动情地拥住我告诉我你可以让我相信爱,告诉我你永远不会丢下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像我这样一个有故事而又纤弱的女子。我噙着泪水说愿意相信你,心里却在布置将你引向万丈深渊的陷阱。
你低头弹奏置于屋角的钢琴,我坐在钢琴上和注满红酒的杯子一起聆听,看你修长的手指画过那些黑黑白白的阶梯,我突然发觉自己溺在了你沉静如水的眼波里。
你开着白色的凌志,带我去吃你最喜欢的慕思蛋糕。你说父亲常带你来,每一口都是幸福的味道。我的泪一滴滴落入那些白糯糯的鲜奶中,吃进嘴里的全是咸咸涩涩的味道。你蹲在我的身边求我原谅,说你会好好疼我,弥补我因为没有父亲而带来的伤痛。我伸手摸摸你诚恳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心软。
你用手握住我的手心,一小步一小步地教我滑冰。我脚下一滑,你赶忙伸手拦住我,俩人摔成一团。你坐起身来问我有没有摔疼,全然不顾鲜血已浸透了你手中细小的掌纹。我拼命的摇头,你安心的微笑几乎要将我心中的坚冰融化。
终于在绿草如茵的中央草坪上,你手捧纸笺对我说,你要为我创作一部电影,要让我在走出大学之前成为明星。我知道你完全能够做到,你是那么有才华的葛轩然,还有一位圈里大腕的父亲。我看着你笔耕不辍的创作,漂亮的手指摆弄着冰冷的纸笔。于是我知道我所期待的到了。
第四幕、戏剧的高潮,谁的讽刺
电影的拍摄,你几乎倾注了全部的心血。你显然对男主角秦亢不满意,因为你塑造的她的原型就是你自己。你是如此的完美,而他只是一具虚有其表缺少内涵的玩偶。
我开始时常的对着秦亢说戏,讲到酣时,双眼脉脉含情,于是他开始有些神不守舍,而你隔着剧务和工作人员望着我满眼焦虑。
之后小报上开始频繁的出现《XX》电影新人女主角江小纯与男主叫秦亢的绯闻。道春都在谈论秦亢表情暧昧的与江小纯在后台谈笑,秦亢半夜下戏后进了江小纯的旅馆房间,秦亢主动要求重拍与江小纯的吻戏……
在这一期间,你没有问我任何问题,你是那么地相信我有一颗坚贞的心。即便我早已对你若即若离,你如同一只任我收放的风筝,连着我掌心扣着的长长的线,远远近近,随时会断线。
首映式那天,我和秦亢坐在主席台的中央,坐在我右手边的你穿着华美的礼服,望着记者的闪光灯,唇边依然有淡定温润的笑,如同高贵的王子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记者问我之前的绯闻是否属实,我微笑着回答,本来想保持低调的,没想到还是被记者挖到,我和秦亢确实已然是一对恋人。我看到你凝结在唇边的微笑僵硬出倔强的弧度,眼神随着闪光灯的闪烁而恍惚缭乱。
第五幕、尾声时,听到谁的哭泣
电影如预期般成功,那是你全部心血的结晶,虽然也有人质疑炒作男女主角的爱情的影响。投资商狠狠赚了一票,张罗着举办庆功宴。
庆功宴上我又见到了你,坐在旋转餐厅的一角,独自饮着红酒,苍白如纸的脸上殷红的嘴唇染着令人触目的血色。这是为你而开的庆功宴啊,我并不愿夺走所有属于你的幸福。
你看向我时,如死水般的眼睛泛过一丝波澜。你看着我挽着秦亢的臂,笑得媚俗而令人生厌。你的拳头猛然握紧,站起身来踉跄着走到我身边,全然不顾周围的闪光灯拉住了我的手,过度的饮酒让你苍白的脸显现出病态的红晕。别扔下我,你说,颤抖着哀求的声音让我的心狠狠抽搐。让我想起了我是怎样拉着病榻上的母亲求他别扔下我,我真的害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