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大了,天姿。”秦方刚说了这么一句,病房的门开了,秦太太去而复返。
“咦,天姿,你怎么了?眼圈红红的?”
欧天姿连忙站起来说:“哦,是啊,刚才眼睛有点痒,就忍不住用手揉了几下……啊,我想起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秦太太挽留说:“一起吃完饭再走吧?”
“不了,我回家吃好了。老师再见,师母再见。”欧天姿几乎是夺门而逃,匆匆跑进电梯,铝合金墙壁上照出她的脸,难掩的慌乱失措。
很失落,心空荡荡的,像下午人潮散尽的法庭,她看见了寂寞。
欧天姿深呼吸,再睁开眼睛时,脸上终于恢复了平静。她看着自己的倒影,勾唇微微一笑。
不委屈,她才不委屈。早从童年时代起,她就已经选择好了,永远不学那个愚蠢的哥哥,硬要造桥过河,没成功前就先苦死自己也拖累了大家。她是夹缝求生见风使舵的高手,她把这一套把戏玩得炉火纯青,即使是……秦方,也一样。
即使是秦方。
离开医院时天色已黑,街上车辆稀少,两旁种植着整齐的法国梧桐树,风吹过,沙沙作响。一辆BMW突然超过她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冲去,欧天姿正感到惊讶时,事情发生了。
那辆BMW不受控制地滑出车道,行驶者朝右急拐弯,总算在最后关头抢回一命,车头撞上路旁的一个垃圾箱,停了下来。
看来情况不算太糟糕。但很奇怪地,那辆车就一直停在了那,再无动静。
欧天姿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把车倒了回去,BMW的车窗半开着,依稀可见一人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难道被撞晕了?她连忙下车,上前拍着那人的肩膀喊道:“喂,先生,你没事吧?醒醒,先生……”
翻过对方的头,映入眼帘的是张俊秀苍白的脸——毕非焉。
怎么是他?他这会儿不是应该PARTY上庆祝无罪释放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车厢里没有酒精的味道,应该不是醉后驾驶。这样子都能撞车,真是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欧天姿本来不想理他的,但转念一想,如果被交警或路人发现他,继而被媒体知道后,可能又会有非议,麻烦无穷。算了,就当回好人吧。她俯身为他检查伤口,毕非焉的睫毛轻颤着睁了开来,眼睛雾蒙蒙的,这一刻的他,极孩子气的表情,柔顺得不可思议。
“你受了点伤,不过还好不严重。我想你不太适合现在出现在医院,所以,让我来开车。”她将他推向旁边的座位,想了想,又回去把自己的车开到路边停好,再重新回到BMW的驾驶座上。
在她做这一系列事情时,毕非焉一直用恍惚的表情望着她,看样子还没从刚才的昏眩中彻底清醒过来。
15分钟后,欧天姿终于找到一家还没打烊的药店,买了消毒药水和棉花等东西。当她开始帮毕非焉上药时,对方的眼睛突然清明起来,“怎么是你?”
“一直是我。”欧天姿毫不温柔地将他的脸转到自己顺手的位置,干脆利落地处理完伤口。
毕非焉没有再说什么。
欧天姿仔细端详了一下,确定不会有什么大恙后,才用棉花擦干手上的药水,“觉得好些了吗?可以自己开车回家吗?”
“我没事。”他抿着唇,微侧着脑袋,声音虽然冷冰冰,但表情却有点忐忑不安。
欧天姿无所谓地耸耸肩,倒转车头。
毕非焉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回刚才你撞车的地方。”
“为什么?”
“我的车在那里。”她淡淡地瞥他一眼,“你总不会要我走着回去取车吧?”
乌黑的眼珠变幻不定,最后归于沉寂,毕非焉转过头去。
一时间车内静静,谁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一串铃声打破沉闷,毕非焉的手机响了。
他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号码,还是接了起来,“什么事?我在外面……你们去就好了,不要管我……你究竟想说什么?我今天不想回家,也不要派人来找我,就这样!”
啪,手机被摔到后座去了。
欧天姿从观后镜里看了他几眼,开口道:“伤成这样,我建议你还是回家休息得好。”
“要你管?”毕非焉吼了一声,然后似乎想到自己不应该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脸上顿时出现了愧疚和尴尬的表情。看着他变脸,欧天姿忽然觉得很好玩,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我在欣赏一个21岁的大人是如何像叛逆期的小孩一样任性胡闹。”
毕非焉顿时皱起了眉头,“你说我任性胡闹?”
欧天姿把观后镜朝他方向推了推,“自己看。”
毕非焉瞪着镜子,欧天姿继续笑,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不但笑不出来,反而变得极度震惊和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