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她只是顺着他们一道道命令,机械地完成自己的任务。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觉得有必要,问一问她的意愿。
只除了——一个人……
耳旁似有人温言和声,总记得问她一句“好不好”,明知道她一定点头,却仍多此一举地征询着她的意见。
只有那个时候,她才有着“选择”的权力,也才真正有着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感觉。
弈少爷虽然和善,然而正是在他面前,她完全失去自我,如牵线木偶,做着一桩又一桩被嘱咐了千万遭的事情,七魂六魄,完全抽离。
只有在那个人的面前,她只是一个被人照顾着的小姑娘,不需要忌讳任何事,也不曾有什么任务加诸于身,单纯地看着他的笑,就有一种身心都被洗净了的感觉。
封舞退出三爷居住的“晓翠堂”,沿一路连绵的大树,走向“撷芳院”。
“撷芳院”内外,皆种满合抱粗的松柏。因司马弈对花粉过敏,故而司马府中寻不出一株花草。她在一株苍翠青松前驻足,螓首仰起,望向天尽头。
长安在那头。
每一年,她怕过小寒,却又盼过小寒。
她怕一次又一次地面对蚀心的失望,再一次等不到至亲的空洞悲凉,便如她等尽了小寒,在城头,看着次日子时的天色,漆黑无光,黯沉沉的天幕笼罩下来,重重压住心头,天地万物全都失去生机般的孤寂无助。
但她盼的,却也是小寒。九爷……无论身在何方,如何地忙,这一天,都会赶回山城,陪她守在西城门。从她五岁,等到了十四岁,从未失约。
她自小,便知弈少爷会是她的夫,这件事,在她懂得什么是夫妻之前便已决定了,她没有挣扎的力气,也没有选择的机会——不不,也许曾经有过,曾经……
“小舞儿可喜欢弈儿?”温暖的男声曾经这样问过她,在她十三岁那年的小寒,在城门上。
她记得那年的天特别地清,满天繁星,九爷的眼里像是映入了满天的星光,亮得令她无法逼视。
十三岁的封舞身量未足,却已出落得娉婷秀致,妍丽清灵,似一朵含苞待放的水莲花。而她的性格,却越来越内敛沉静,再非当初毫无机心的娃娃。
当时她偏开眼,低低问道:“九爷怎么想起问这个?”
司马昂浅浅笑着,坐在高高城墙上,看着满天星子,柔声道:“我昨天听说,五哥当初买下你,是要给弈儿做小媳妇的。难怪他当时舍不得放你走。小舞儿,你若不愿意,现在说一声,我去替你跟三哥三嫂说。可别勉强,委屈了自己呵。”
他这些年在家里的日子寥寥可数,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是昨天听六哥拿小舞儿这小媳妇取笑三哥才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