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走进来,“娘娘,趁热喝了安胎药吧!”然后见着我在收拾东西,疑惑道:“娘娘又要出门?”
安胎药?
我往后退了一步,是啊,我竟然…竟然怀了叶子寒的孩子…我都在做些什么…
流苏不知发生了什么,将药碗递到我眼前,我一惊,伸手打翻了,推开她跑了出去。
我一路连跑带走地绕过了很多地方,天色渐暗,突然发觉,那么大一个皇宫,竟然没有一处可以让我安身的地方。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院落,似乎是我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破败,陈旧。
“冷宫禁地,什么人想要私闯?!”
冷宫?我忍不住往里边看了两眼,问:“里边关的都是些什么人?”
“一些犯错的宫女。”
我哦了一声,并没有兴趣去细问有什么人。
正欲转身,忽听里边有人惊喜地呼了声:“娘娘!”便回了头,看了眼。
乍一眼,我没认出这是谁来,只知是个蓬头垢面的宫女,但声音好熟悉。
定了神细细看了眼,我一惊,竟是雪颜!
她走来,门口被那守卫拦下了,于是只好在那边跪下,喜极而泣:“娘娘…您醒来了!”
我走过去,想要拉起她,那侍卫还拦着,问:“你是哪个宫的娘娘,可有许可进入冷宫?!”
雪颜冷言道:“自然是皇后娘娘,你算什么东西,胆敢挡着娘娘做事!”
他看我的装扮,显然不信,但又怕是真,只好暂信了。
我把雪颜带了出来,带回椒房殿,让她好生沐浴更衣。
走来走去,我仍旧是回了这个宫中。
雪颜换下了破旧的衣服,洗去风尘,脸上却掩不住苍桑,这些年,也不知她受了多少苦,明明比我年轻的脸庞,此时看起来宛若比我老十岁。
我有些心疼她,问她都发生了什么。
她又是双眼含泪,道:“娘娘,您昏睡的那些日子,奴婢每日服侍您好好的,不想四年前的一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皇上突然就把奴婢赶到冷宫里去了…后来奴婢才知道,当时宫中所有与娘娘有一丝交集的人都被关的关,流放的流放,宫女太监全都换了批新的。”
我皱了皱眉,四年前,那便是我醒来的时候,估计是叶子寒发现我失忆,便把所有可能说漏嘴的人全弄走了,省的人多口杂,我记起什么来。
她听我解释,赶紧点点头,“大抵是这样的。”
我叹了口气:“等你休息得好些,再回到我身边来吧,流苏那丫头,我不放心得很。”
她点头,“奴婢不必休息,现在就可以服侍娘娘。”
正说着,流苏又端着碗走进来:“娘娘,中午那安胎药没喝成,奴婢晚上便多煎了半帖,您趁热喝吧!”
又是安胎药!想想就烦。
我正欲发作,一想又冷静下来,淡淡道:“你先放在那里,我一会儿就喝,没事的话出去吧。”
她将药放下,一脸疑惑地走出去。
我头很痛,支了半边倚在椅子上,叹了口气道:“我要怎么办…”
“娘娘…”雪颜似乎欲言又止。
我看着她:“你说便是。”
“娘娘还记得先前那个孩子么?”
先前那个…我苦笑一声,它都已经八个月了,却是被它父亲,亲手断送了性命…为何要记得…
“娘娘不知,它并非被先帝所害。”
我摆摆手:“确实不算是,是我自己上吊害的。”那又有何区别。我不知她说这话意义何在。
“娘娘当日命大,大家以为您气绝,将您放下后很久,才发觉您尚有气息,孩子也万幸,保住了。”
嗯?我抓着她的手:“那是如何?那叶子墨呢,他知道我没死么?还有,他如何会死的?”
她低了头:“那日奴婢在外边,不了解具体情况,后来进去时,只知里边很乱,先帝被杀,死时似乎拼了最后的力气紧紧抱着您,地上有血迹未干的刀,皇上站在一边,似是发现您还没死,急着召太医。”
我的心蓦然一沉。
她却道出了让我更要五内俱绷的事实:“后来皇上为了顺利登基做皇帝,硬是将太子殿下划到了四王爷的后代中,对外称先帝无子嗣,作为三王爷,他便顺理成章的继了位。而后担忧您腹中孩子出生会对他造成不利,当即让太医开了堕胎药,亲手给您灌下。”
泪水再止不住地往外涌,我欲起身离座,却又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靠着软榻的边缘无力地滑下去。
原来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那么让人痛不欲生。
我曾经多么怨恨叶子墨,恨他执意杀我,恨他害了我与他的孩子,恨他不信守承诺。而如今回想起慕远拉着我的衣袖求我原谅他,告诉我他有那么多苦衷,我便突然没那么恨了。
我更该恨叶子寒不是么?
这个曾说愿默默护我周全的人,做过无数让我自觉难以报答的事,包括反叛叶子轩。到头来,竟然不过是为了自己,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他鼓动重臣起义要叶子墨处死我。
然后一切都会按他的套路进行,我带着未出世的孩子从此香消玉殒,而叶子墨定会因为悲伤而放下防备,他便有机可寻,杀了他,最终夺取政权。
我不得不联想到先前他助叶子轩一事,恐怕也是借刀杀人之计,叶子轩若是胜了,他趁机夺去成果。最后真相是叶子轩败了,于是他便假意弃暗投明,只为自己今后东山再起。
而这一切,在当时我手持玉玺,叶子轩靠近帝位却难如登天的时候,他已预见了我的胜利,所以我把他找来谈条件时,他答应了。
其实即便我不寻他,时机到了他也会自己寻上来。
于是他没有与叶子轩一起被流放。
我突然一个激灵,当日叶子轩在被流放的路上受人刺杀,极有可能也是叶子寒所为!
为了皇权不惜处心积虑,甚至隐藏自己心计多年,最终还为此杀害自己手足兄弟,所谓人心险恶,不过如此。
这一切,想来便是他一手造成。
表面柔情,实则手段狠毒,叶子寒才是这帝位争夺中最可怕的人,也是最终的胜利者。
我冷笑一声,何谓胜利者?生前政治清明百姓拥护,身后名垂天下而子孙继承大业,可谓王者。
只要我还活着一日,我便有一日不让他达成目的。
我问雪颜:“从前的方太医还在太医院不?”
她想了想,道:“这个不清楚,不如奴婢去瞧瞧。”
我赶紧摇头:“你别突然出现,我要装作依旧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这几日先把你安排在外殿,若你去打听,定会起疑。”
她点头。
我将安胎药倒了,唤了流苏进来,吩咐:“许是方才出去受了风,你去请个太医来。”
她应了声,匆忙走了出去。
不知是巧还是天要助我,当晚夜值正巧是方太医,我让他进来,赶紧把门关上,道:“方太医可还记得我是谁?”
他点头:“自然记得,娘娘前些年昏迷不醒,微臣可是绞尽脑汁想对策,如何忘记娘娘!”
我点头:“我身边可信的人就那么几个,你可要帮帮我,他日定当重谢!”
他低头:“娘娘万万不可,有什么忙情尽管说,微臣自然尽心尽力相助,不求回报。”
我压低声音道:“你可否为我开一剂堕胎药,见效快,且不易让人察觉是它所致小产的那种!”
他一惊,“娘娘您…”
我赶紧打断他,伸手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此事不宜外扬,仅你知我知即可,至于原因,你不必过问。”
他想了想,仍是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