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班教室里,最后一排靠门边的位置。
厉坤和林余舟从前面转过来,担心的问谢随:“随哥,我们真的不去帮帮暖姐吗?”
“是啊,万一暖姐应付不过来怎么办?”
温暖让他们直接叫她名字,说了几次他们不听,温暖也就随他们去了,不管他们了。
好学生周清让也从第一排来到谢随旁边坐下,望着谢随。
谢随没有回答他们,而是问了他们一个问题,“我们从和温暖相识到现在,算起来也就两个星期不到的时间,你们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接受了她不仅加入我们,而且甘心认她做老大?”
厉坤和林余舟相视一眼,面面相觑。
周清让低头若有所思。
是啊,为什么呢?
在蓝翔高中里,他们的家室算是顶好的,打架搞事情的能力也是一流的,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学校公认的一霸,无人敢惹,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想加入他们,但是他们不仅没有接受,还把人家整了一顿,从那以后人家见到他们都是绕道走,敢怒不敢言。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他们的成员,成为他们的兄弟的。
可是为什么到了温暖这里,当谢随提出来要认温暖做老大的时候,他们就那么平静的接受了呢?
而且他们随哥说的是认温暖做老大,那意味着以后他们所有人包括谢随在内,都会听她的;意味着在他们这个小团体里,所有事都是温暖说了算。
而不是只是加入他们。
这里面的区别不仅大,而且大的不可思议。
可是当初他们所有人听到谢随这么说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似乎就应该是这样的,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
谢随不打扰他们,让他们慢慢想。
目光看向窗外高大魁梧的桂花树,谢随仿佛又一次回到那天晚上,回到那个偏僻幽暗的小巷子里。
鼻青脸肿的女孩子身上那种杀伐决断、威风凛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迄今为止,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有时候要折服一个人很难,或许你打败他千次万次他也未必会臣服于你;而有的时候,折服一个人又很容易。
温暖折服谢随,只用了几分钟不到的时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毁天灭地的战意和杀气!
在那一刻,他心里脑海里想的都是,追随这个人,跟着她。
之后他也是这么做的。
要是以前,谁告诉他他会追随一个人,心甘情愿给人当小跟班,还是一个女孩子,他一定会轻嗤一声,送他两个字:“呵呵”。
但是他这么想的时候就那么做了,而且很忐忑,就担心温暖不答应。
现在他也不后悔!
后来很久很久以后,昔日里“坏事做尽”的问题少年垂垂老矣,儿孙满堂的时候,天天给家里的小孩子念叨,一个劲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做的最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认了一个叫温暖的女孩子做老大!
几人都不是什么蠢人。
谢随收回视线,知道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一些想法,也不再多说,只道:“我们应该相信她!”
几个人还在想着这件事,谢随不想看见他们的蠢样子,伸脚踢他们椅子:“行了行了,哪来的回哪去,别来烦老子睡觉,去去去!”
厉坤顿时觉得自己在他家随哥这里失宠了,哭丧着一张脸转回去,同时还不忘把林余舟和周清让也拉回去。
好学生周清让乖乖回到座位上,掏出课本翻开,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海里翻来覆去滚着谢随的话……
这时同桌跟他说话,打开手机指着一张图片问他:“阿让,你知道这个小哥哥叫什么名字吗?他是你们的新成员吗?”
那是他们五个人并排走在校园里的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眉眼清隽,没有一丝女气,帅的不成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正直的老实人周清让,就是不想告诉他温暖的名字,也不想告诉他,她其实不是小哥哥,而是一个小姐姐……
这边厉坤和林余舟转回身后,掏出手机戴上耳机开始打游戏,身后的谢随,掀起宽大的连衣帽盖住脑袋,倒头就睡。
这是他们的常态。
来学校,只是应家里人的要求,来混个时间,坐等毕业。
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老师从来不管他们,他们也不需要,大家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周清让的同桌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悸悸地缩回去。
别看平时周清让傻白甜一个,但是在蓝翔,没有人敢因此欺负、瞧不起他。
……
九班教室里,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变化。
一班却炸开了锅。
大概是,有的人,生来就注定不平凡,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早在温暖走进教室的时候,班里就静的出奇。
在看到温暖径直走到“小温暖”的座位上坐下的时候,更是安静的诡异。
帅气的人,做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都是帅气的。
温暖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两腿又不自觉的翘起来,拿着本书漫不经心地胡乱翻着。
动作说不出的乖张痞气、吊儿郎当而又自然而然。
黑色的碎发打落在额头,发梢将将和眉碰在一起。
好几分钟之后,坐在温暖前面的女生转过头来,怯怯地望着温暖,小声说:“同学,这里有人了!”
“我知道。”
“有什么问题吗?”
沐浴在阳光里的俊美少年,听到声音略微抬起头,挑着眉,那双黑色的眸子就那样漫不经心地盯着你,无波无澜地问。
少年明明看起来温和有礼极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女生脊梁骨有点凉,心脏里生出丝丝缕缕、纠纠缠缠的惧意,接下来的不敢再问下去,弱弱的扭回身子,不敢做多余的动作。
温暖不出声,所有人都不出声。
一班就在这样诡异的安静中一直到上第一节课。
温暖不管他们,摸着手里厚实的书,再一次感叹前辈们的聪明才智。
前世所有国家用的都是竹简,还没有纸这种新奇玩意儿。
她拿的是本语文课本,温暖大致翻了一下,她意外的发现居然很有趣,便从头一篇一篇仔细读起来。
温暖十二岁入军营,却不是大字不识的大老粗,相反,前世温暖启蒙相当早,而且是启蒙老师是北齐有名的大儒。
出身军人世家的女孩,却出生就过目不忘,把温家上上下下都高兴坏了。
其中最高兴的就属温暖的祖父,不到三岁,温暖的祖父就拖了自己的老友延请江南名士孔令给她启蒙。
温暖自小聪慧过人,孔令一直教到她十岁的时候。
温暖吟诗作画的水平在北齐算得上数一数二,只是她藏得好,只因师傅跟她说的,藏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她懂。
高中课本里这些文言文,她看起来就跟喝白开水一样简单。
不过写的真的很好。
别的近现代散文、诗歌、白话文也别有一番趣味。
温暖看的津津有味。
老师进门都没发现,还是被老师的问话才惊醒的。
这节课恰好是语文。
语文老师是一个身宽体胖的青年教师,姓张,三十岁左右,是一班的班主任,负责教两个班的语文。
温暖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的靠窗户边的位置,只有她一个人坐。
张龙高度近视,把教案放在课桌上,同时按例开口问:“温暖还没有来吗?”
语气是温和的。
温暖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从书里抬起头。
已经有人替她回答:“还没有。”
是第一排靠门边,说“她”坏话,又问她名字的女生。
“唉”
听力很好的温暖听到一声很轻微的叹息,是那个老师的声音。
温暖挑挑眉,在老师开口之前站起身,清淡开口:“我怎么不知道我没有来!”
清冷平和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异常明显。
所有人一下子转身看着最后一排那个身形清瘦的清冷又痞气的少年。
张龙推了推鼻梁骨上厚重的眼镜框,这才发现,最后一排坐了一个“新同学”。
张龙和所有人一样,看着温暖,满脸困惑。
什么叫做:“我怎么不知道我没有来”!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高二刚刚分文理科,任课老师都是新的,其实张龙对班上的学生都还不是很熟,看着温暖眼生也并未作他想。
但是他记得那个位置做的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子,但是眼前这个……
张龙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这位同学,刚才你说什么?”
这种做学生仰望老师的感觉,好长时间没有感受过了,一时间竟然有些不适应,轻轻掂了掂脚,但是依旧站的笔直。
对待老师,温暖恭谨又知礼。
只要那个老师值得被尊敬。
温暖索性换了一种方式会他话:“我就是温暖。”
嗓音不高不低,带着女子特有的清越。
这次所有人都听清了。
“他说他是谁?”
有人不相信,以为听错了,问旁边的人。
“他说他是温暖。”
旁边的人一字一句回答,视线却木呆呆的看着温暖。
有人不敢置信,“开什么玩笑!”
先前主动搭话的女生,这会儿胆子也大了,转过身来面对着温暖,对温暖说:“温暖是个女孩子。”
字字句句说的慎重又缓慢。
温暖抬头看张龙,张龙也是一脸不信的看着她。
温暖轻笑,嘴角微扬,看着前面的女生,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女生?!”
一字一句落得清晰、明了。
所有人目不转睛盯着那个雌雄莫辨的英俊少年,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一句话:“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