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觉尴尬,忖道:我这样以小人之心,忖君子之腹,真是把大好的脑瓜,用在邪念上了!不禁又觉得此时司马恭伤重未愈,李宣伤心忙乱之中,竟还顾着我,想及破敌之策,真是不容易的事情啊。暗叹着气,强笑起来,“敢请军师指教。在我看来,现在什么都可以缓一缓,独独此战不可缓。阿勒切、麻奴一日不除,颜鹰一日不得安寝!”
待与李宣议论了羌人种种短长与应对之策后,大感佩服。辞别她来到将军府衙后,才发觉诸将等得脖颈都变长了,失笑道:“瞧我这没记性的人!哎呀,真是对不住各位了,明儿请众位的夫人都到府上来做客,让我的几位家小给大家赔罪。”
诸将原本是怨气满腹,可见我这样恳切,倒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高敬笑道:“夫人现又贵为安国长公主,权势盖过三公、大将军,在下可不敢出言,否则反倒引火上身哪。”
众人不禁捧腹。提起正事,建威将军属下军司马姚广道:“敌营连接几十里,又多辎重与攻城器械,看来是想一举夺我峄醴。我军绝不可弱势于人。现虽司马将军重伤,但末将等皆愿代为出任先锋,请主公恩准!”连连叩头。
众人无不黯然神伤。我没有答话,却忖道:司马恭侥幸未亡,仍然激起了军心斗志,所谓“哀兵必胜”,这种复仇之心如善加利用,必是胜兆。口中却道:“姚司马请起。敌军军势强大。近又新胜,士气正旺。况且我自敌营归来,看见深堑、壕沟、壁垒纵横,尽是对付甲骑的东西。他们盘营结寨,遥相呼应,就是单等我们出战送死呢。”
屯田都尉齐鹏也出列行礼。我见他臂膀带伤,便知一定是山下民屯发生变故。暗暗点了点头。他愤然作色道:“羌贼围困峄醴,横行吴岳,城下百姓无不遭殃。现峄醴已迁进汉、氐民万三千余户,羌贼却在村邑中肆行抢夺,残杀未及上山的老弱妇孺。其先零贼三千人又抢割麦粟,践踏良田千顷,今年的收成,恐怕没有什么指望了。主公明见,如今城外遍地惨况。妇人丧夫、老人丧儿的悲恸,不绝于道路,末将等……实在是按纳不住了!”
我捏紧拳头,只觉骨节作响,咬牙忍住,“这帮狗贼如此妄为,早晚叫他们自食其果!”转了口气道,“不过现下还须多忍一段时间。齐鹏,你暂且好好休息,待到报仇之日,我一定会遣你与姚司马打头阵,立头功。”
齐鹏、姚广称谢。我这才将适才与李宣讨论的计策讲了出来,众将一听,都是拍案叫好。我意气风发地道:“既然大夥儿都没什么意见,那明日一早便下战书,约他们后天决战。”
又与他们讨论了各种军事组派、调度和安顿户民的工作。批准齐鹏所报救治民众的方案,因城内人口暴满,因此特吩咐把高地上将军府宅、院囿也利用起来,并吩咐将两百户灾民安置在虎骑大将军府中。
回到房中已是深夜。丝儿露儿两个仍是未睡,饮茶聊天,等我归来。
见我跨进门槛微微一怔的样子,便不约而同地笑起来,“相公怎么才来,我们等了好久哩!”
我知清儿去帮李宣照顾病人去了。随口道:“你们怎么还不睡呢。丝儿你也该加强睡眠才行,别总跟露儿这丫头一样疯疯颠颠的,你肚里还有孩子呢。”
露儿嘟起小嘴,见我好笑的样子,方知是闹着玩,嗔道:“相公怎么这样说人家的坏话,妾什么时候疯疯颠颠的了?”
丝儿却是轻轻掩嘴,道:“相公光顾着责备,却也该替自个儿着想。如此勤奋公务固是不错,但也应适可而止,保重身体呀。”
孔露闻听此言,也不再怪责。反而柔情万千地轻喟道:“相公这样操劳,妾很心疼呢。都怪露儿不能象清姐姐一样,为相公分劳……”
丝儿连忙向她使了个眼色,止住她的笑:“夜深了,让妾等服侍相公宽衣吧。”
我爱怜地坐在榻边,拉住两人的手,“别忙乎了,一块儿休息吧。你们今天是怎么了,对我这样好。平常多一句情话都不敢说出来呢。”
丝儿露儿垂着头,脸上现出红晕,转瞬却变成惶惑的样子,“没什么呀。只是相公累了……应该早些睡。”
我感到其中是不是有问题,带着笑把她们都拉到怀里,先亲亲露儿,再亲亲丝儿,“你们都是我的亲亲好宝贝,如果有话却不对我实说,我心里该多难受啊!”
丝儿露儿对望了一眼,终于露出难以自持的伤心之色。两人抽抽啼啼地哭起来,反倒让我慌了手脚,连声安慰。
“郎中说相公的病……不轻。”
我还道是什么事,闻言心花怒放,在每人脸上香了一下,“你们真是我的好夫人,这样地关心我的身体。放心好了,那郎中的鬼话哪能轻信?我颜鹰体壮如牛,只不过乍闻噩耗,心伤过度罢了。那郎中这样说词,不过是想骗些银子。”
两位夫人都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待发觉我好色的手在她们身上探索之时,方始明白我不是虚言。一齐脸红起来,露儿道:“好相公,你先把药喝了罢,是清姐再三嘱咐的,若是妾……”
我吻得她俏脸涨得发热。终于不再提药的事情。幽幽瞥了丝儿一眼,喘息道:“我们的相公真是浪荡不羁之徒,连门也不关,就这样放肆了。”
丝儿依缠在我怀中,哪有力气答话?我手脚并用,唔唔地道,“春霄一刻值千金,夫人们就别多说废话了。”呼地吹熄了蜡烛。杨丝孔露两人从还未曾试过同榻共欢,此时漆黑之中无不大嗔,又喜又羞。其中旖旎缠绵的情调,更不多说。
深夜时分,当我还搂着两位佳人死猪般熟睡的时候,清儿进来小心地唤醒了我。她点起灯,把光挑得十分昏暗,皱眉道:“你……你怎么这样荒唐!丝儿她有了身孕,你怎能还与她欢好?”
我自知失度,赶忙穿衣遮掩丑态,一面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已经很小心了。唉,你别这样盯着我,下次再也不会了。”拉着她悄悄避到隔壁房中。
小清咬着下唇,半天才悻悻地道:“算了,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恨恨地看了我一眼,“哼,差点把正事都忘记了。司马恭状况不妙啊,他持续高烧不退,而且体内还有残留的箭头没取出来,应该赶快手术。”
我吃惊地看了看她,摊手道:“动手术?拿……拿什么动嘛!现在是什么时代,哪有这样那样的先进工具?”
小清道:“若不动手术,他的炎症越来越严重,终会影响生命。刚刚他连说胡话,宣夫人被吓得直掉眼泪,你不会忍心看着她难受吧?”
我叹了口气,“你有什么好办法?”
小清自信地道:“我有医疗方面的程式,绝对可以应付一切。”
我搔搔头,奇道:“单就是血浆与麻醉剂两项,就不容易办到。我觉得手术还不如药物治疗来得好。”
小清噗地一笑,“想以药物输通血管可以,要说取出箭头,你能办到吗?血浆容易,抓些俘虏来抽血就是。至于麻醉剂嘛,我的确找不到,不过可以用另外的方面代替。”
我想了想,笑起来,“灌醉他?”
小清失笑,使劲摇头,“他身体那么弱,再大量饮酒,非死不可。若是乙醚还凑和,可就是不易制出。”
我耸耸肩,不明白她的想法,“那该怎么办?若是真在他身上动刀,光是想象那种痛苦,就足以让人毛骨悚然了。我可不忍心让司马恭受这种苦罪。”
小清叹道:“你真是很关心他呀。放心,我有冬眠的程式,其中还有极度冷凝的法子,可以大大降低温度。若是足够低温,就可以暂时冻结他身体某一部位的神经。待他不知疼痛之时,再动手术就可以了。”
我听她这样讲,顿时想起在羌境时,她为了救我而举起巨石,以致不得不“冬眠”来克服能源膈膜的事,一阵心悸与震动。我不由得握住她的手,以充满了感激与爱怜的眼光凝视她。小清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微微笑道:“算你有点良心。刚刚我见你不顾身体,和露儿丝儿这样纠缠在一起……还真有些难受呢。”
我急忙赔礼道歉。我已经有过几次前车之鉴,怎敢在这种事情上让她再有一点点不愉快?再说,我违背初衷,连娶两房侧室,终究是如鲠在喉的一件事,每每总觉尴尬。但我并不愿怪她醋劲大,因为她的思想是与丝儿露儿完全不同的:比如我若再偷偷摸摸地找野食,杨孔两人也许根本不会在意,而清儿却一定会伤心欲绝,从此跟我一刀两断。
清儿见我惶恐的样子,笑道:“好啦,我不会怪你的。其实也是我多心了,丝儿原本就是个正统的女子,她都愿意和你……我还有什么说的。”
我嘿嘿道:“按你的意思,露儿就不是正统女子了吧?那么我们的清儿是否也算是正统的女子呢?”
小清略有羞涩,急道:“我,我不是说露儿啦!她虽是热情似火,但也全是对着夫君才有这样的。平常她骄傲矜持,对其他男人都不假辞色。”
我打趣她,“这样细心地观察露儿。说,是不是嫉妒她!我们的清儿,平常对别的男人难道就假以辞色吗?还是心里已有所爱,不得不收敛呢?”
小清被我搂住了细腰,嘤咛道:“谁爱上你这个纨绔子弟,真是倒了大霉!”
我抄起她的身子,笑道:“那清儿觉不觉得自己倒霉呢?”
她见我生气勃勃的样子,也终于看淡了我“病体未愈”的可能,羞涩道:“你都与她们……那个了,怎么还要?”
我亲了亲她的香唇,哈哈大笑,“咦,你这样想!原来我还不要的,现在看来我是非要不可了。我的亲亲好老婆,今晚可由不得你使小性子了哦。”
小清羞得把脸埋在我怀里,轻嗔薄骂间,已被我抱进房去了。
次日晨,我一个早上都爬不起来。心里只是又感欢喜又感自责,暗道:现在强敌在侧,我却这样放浪形骸,未免有点……不妥,哈哈。
露儿送来吃的时,已近晌午。我活动了一下酸痛的骨头,勉强坐起来。露儿自知我是怎么了,蕴含深意地笑笑,跪呈饭菜。“相公,清姐吩咐说,请你吃完了饭到宣夫人府上去。对了,相公睡得好吗?”
我不知对她说什么才好,只得道:“还可以吧。丝儿呢,她怎么没来?”
露儿脸颊一红,扭过头低声道:“她在休息呢。让妾服侍相公进餐吧。”
我望着她娇羞的样子,哪还能不知其然?默默吃饭,席间,孔露温存倍至,令我神魂颠倒,只顾看她的粉颊玉颈、明眸秀眉,心里不由纳闷:上辈子我到底做了多少好事,要不然现在怎会有如此福气,娶这样出众的夫人呢?
司马恭的手术只有我与清儿两人参加。清儿主刀,我做副手。卢横奉命收集了武库小巧匕首两千余把,都经过煮沸的浓盐水消毒。小清担心司马恭会感染,以致加重病情,所以此次尤其小心。我见她进行冷却程式,将手掌温度降到极低,几乎用肉眼可以看到水气在上面凝结成固态晶体的样子。对司马恭后胸伤处进行冷冻时,房内至少降了七八度,冷得我直打哆嗦。
手术的顺利程度出乎意料,早已备好抽血用的俘虏也没派上用场。因为病人的肌体被凝固了,割开流脓的疮口进行清理、检查、直至最终剜出带血的箭头,都没有失血现象。对肌体消毒后,小清顺利缝合了司马恭的创口,在他完全不知觉的情况下完成了手术。
此日横野将军高敬挥军出城,示威般地与敌定下日子,来日便决一死战。当天下午,先零贼首阿勒切,赤脊麻奴发来劝降信,只要我投降他们,必委以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