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眼惺忪地换好衣服,拉开房门,吃惊地看见白承风竟然站在我院子里的榕树下,白衣黑发,绝代风华。他转身看我出来,快步走过来,捋了捋我的头发,“今天我们去‘相国寺’。”“啊?哦。”
“可是我们来丰香楼做什么?”“又诗还没吃早膳呢。”有时候我真的很容易溺在他的体贴里,却又要挣扎着告诉自己我不可以这样。
到“相国寺”的时候,已经是巳时。因为“相国寺”在城外西郊,求得清净却也偏僻,所以路不太好走,我从前都是在平坦大马路上坐马车,还晕乎,这一路颠簸的,我被白承风抱下马车,腿还一直在抖。
浑身软绵绵的,好不狼狈啊。白承风本是想直接把我抱进去算了,可是我死命给拦了下来,歹说这里也是佛门重地,他这样,大大地不敬啊。加上不知哪来的这么多的香客,我也没这么厚脸皮。
我们被一个小沙弥带到后院,“三哥,我们不去前面上香吗?”“今日我们是来听无上大师讲禅的。”一路带进东厢的一间大房间,小沙弥敲敲门:“师叔,客人已经带到了。”
“恩,你下去吧。”门后的声音低沉,很有些威严。“两位施主进来吧。”推开门,只见低几旁坐着一个消瘦的和尚,眉毛花白,普普通通的样子。
见我们进来,他也未起身,只是微微一揖,便请我们两个坐下,其实本人对什么禅啊,经啊的,都不感兴趣,我这么乖乖地来,是因为听说这“相国寺”的斋菜很好吃,难道那么多的香客都是冲着这些斋菜来的?
无上和尚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我听得直想打瞌睡,可是又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乱来,唉,只得强打精神。“于施主,何为缘?”
被点到名,我一个激灵。“缘?”我侧目看向他,他含笑着点头。“天下无不散着筵席。”我胡说八道起来,说完就悔了,这跟缘有什么关系?
“恩,施主见解果然独到。”老和尚仍然笑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我轻轻拉了拉白承风的袖子:“三哥,我想出去一会。”
“去吧,早就看出又诗不耐了。”我一揖,赶忙跑出去了。今天我一身青色裙装,想来在和尚庙里乱走不好,于是决定到前堂走一走。
“前面的人还真多啊,这里的香油这么旺啊。转身,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杨素芝。他一身白色素裙,头发挽起,清丽出尘,不愧是十大美女之一啊。她似乎也感觉到有人打量她,转过头来,见到我,神色莫名。
也对,她也不知道我是谁。两次宫宴,白承风都秉着霸道的个人主义,让我戴着面纱,所以真正见过我样子的,寥寥数人而已。
我在她身边的蒲垫上跪下,假意与她一样是来祈福的。她和我一样,手里拿着签筒可是偷偷抬眼看她摇签筒的样子也这么漂亮,美人做事果然赏心悦目啊。
我和她的那支签同时落地,我捡起签,见她的丫头要上前捡签,她已先一步捡起签,和我同时走向解签的老和尚。
我俩同时将签递给他,他为难地看看我又看看她。倒是她的小丫头先沉不住气了:“你是谁,胆敢和我家小姐争先?”语气里的不屑之味浓浓。
“菊儿,休得无礼,本就是这位姑娘先的,是素芝争抢了。”说罢,她退了一步。“不是,不是,你先,你先。”我忙退后几步。她微微一笑,“那素芝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好一步以退为进啊。
站在一旁听着老和尚似乎很是玄妙的话:“这位姑娘抽得的是‘紫金’,是富贵荣华之意,不管姻缘或是命运,都少有坎坷。有大富大贵之意啊。”
听这口气,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早就认出了杨素芝,知道她出身和配嫁都十分了得,才出此言的。
杨素芝面上淡淡,眼里却溢出了笑意,丫头更是兴奋地一个劲地嚷嚷着小姐有福。我却看见那老和尚面有难色,分明另有内情,看样子是因为真的识出了她的身份。
“我将签递给那老和尚,他借过签一看,有一瞬地愣住了,将签反复看了几遍。抬头看看我:“不知姑娘求的是什么?”“随便。”
“姑娘这签唤作‘凤飞’,亦称作王后签,是有母仪天下之势。”众人皆是一愣,尤其是杨素芝,十分震惊地看着我,眼中疑惑丛生。
“只是这签背后有磨碎,看来姑娘以后会有一番波折啊。”我怎么听着这后半句更顺耳呢?
“又诗有何劫难,本王替她挡着便是了。”闻言抬头,只见白承风与无上二人双双入内。
“于施主,这凤飞可有七十二年无人抽中了啊。”无上乐呵呵地道。
白承风走过来:“又诗饿了吧,我们去吃斋菜如何?”“民女见过风王。”杨素芝堪堪俯下身。
白承风这厮竟然好似现在才看见她一样:“原来是杨小姐啊,杨小姐也是来求签的吗?”他语气淡淡,波澜不惊。“是啊,这位是白王妃吧。”我冲她一笑,算是默认了。“本王和又诗还有些事,就失陪了。”
“白王请。”杨素芝微微笑着,表现完美,只是也许失落太过明显,笑有些掩饰不住罢了。
“我们去后山走走?”白承风看我吃饱喝足,说道。“恩,好啊,饭后百步嘛。”原来空灵山这般美丽啊。
他带着我一直向前走,直到,一处断壁,他勒住马缰,把我抱下马来,轻轻拥着我,静静地望着这处断壁,我一向有恐高症的,他这样,莫不是想吓死我。这处断壁可不是一般的高,深不见底,貌似崖底也不是河啊什么的。
我闭上眼睛,将头扭向一边。“又诗,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吗?”我还是不敢把头转回去:“呃,不…不知道。”我惊奇地发现,我的声音都有一丝颤抖。
“又诗忘记了呢。”他抱着我,语气还是淡淡的,“此崖唤殉情崖,多为情人殉情之处。”
我一听猛地一愣。殉情?果然是个好去处啊,保证一次解决,绝无后忧。可是,他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难道是…殉情?!
“你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开玩笑,何为殉情?就是一起死啊,他想死,我还活得了嘛!他好笑地看着我,“又诗以为我要跳崖吗?”难道不是?我有些尴尬地瞅瞅他。
“此处,是我今生最感激的地方,就是在崖下,我才获得重生的。“他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
我们真的在崖边站了好久啊,久到我真的实在是没有力气站稳了,白承风这厮终于大发慈悲地放我一马。抱我上马,一跃而上,调转马头,正欲离开。
一名女子匆匆向崖边走来,一身粉色,衬得人玲珑有致,只是面上表情哀怨。我隐隐觉得不安。“三哥,我觉得她有问题啊。”我小声附到白承风耳边。
他摸摸我的头:“哦?又诗没认出她来吗?看来上回‘落淑会’又诗真是很出神呐。”语气里全是取笑。
她…“她是摘星?”白承风淡淡地点头。就这茬,那女子已经飞身向崖下扑去。“啊!三哥,救人啊。”我真真是吃了一惊。
“白承风闻言并未动,只是一挥手,不知从哪里冒出几名黑衣人,瞬间已将她拎回崖上。那女子也是一惊,随即哭了出来。我忙让白承风扶我下马,奔去那女子身边:“摘星,你没事吧。”
她泪眼婆娑地抬头看我一眼,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这个时候的她,全不像他人眼中的妩媚名妓,只是一个怀揣着心事的少女。“怎么了?”她却只一味地哭。我也不好多说。白承风就静静地站在我身边,极耐心的。
哭声渐渐变弱,她抬起头来,用手绢抹了抹眼角的泪痕:“谢谢王妃,民女没事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开,“哎,”她回身:“王妃还有什么吩咐?”“要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她嫣然一笑,俨然变回了一代名妓。
这样的伤心啊,是心伤吧。“回去吧。”白承风拥着我上马,我望着摘星的背影:“你会有这样多的老婆,她们以后要是欺负我怎么办啊。”“她们怎么敢欺负又诗。”他淡淡的语气里透着丝丝杀意。
而我的心凉凉的,不会,却不是没有呢。他无论如何还是会三妻四妾,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不在乎慢慢变成了不安,伤心,甚至带些绝望。
我真的是太贪心了吗?可是,我是个现代人啊,怎么不怨,怎么不恨?或是他对我真的是太好了吗?好到我不愿和人分享。我往他怀里缩了缩。
我们没再回“相国寺”,而是直接骑马下山了。“又诗,最近我有些忙了,陪你的时间少了点,不过我会补偿的。”他把下巴搁在我头顶。
“恩~说说看要这没补偿我啊。”我话里透着笑意,早把刚刚的阴霾驱赶得一干二净了。“明日,我带又诗去‘秋碧楼’如何?”
“真的,没骗我吧。”我以为我上次不过敷衍我而已。我狐疑地抬头打量他。他极轻地弯着嘴角,但笑不语。“你肯带我去青楼?”我看他那样,越发不信,“不会吧。”
“哦,难道又诗不想去?”“哎,去去去去去!”“那明日酉时过后,我来接又诗。”“晚上啊?!”“晚上才热闹。”“哎呀,看来三哥是老手了嘛。”“以后只陪又诗去便是了。”他极坦然地说,反倒是让我有了一种无理取闹的感觉。
我难得几次地走大门回家。他也难得几次不进于府。我冲他招招手,径直地回去了,我知道,我不走,他就会一直看着。
才转了两个弯,很不幸遇见了奇迹般一直没怎么见到的于又画。她走过来,竟然只是擦身而过?她没有做任何事。
我不禁感到诧异,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奇怪。难道她是碍于我现在的身份?不可能吧。于又画这样骄傲的人啊,怕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