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的花大多常开不败,这里也成了我最常来的地方。而最近,我又迷上了那些血竹。这血竹有非常浓郁的竹香,用来存酒真是极好。可是这么珍贵的植物,我也不敢乱砍。而且,之前见墨浅吟在这血竹林里弹琴,想来他也喜欢此处,所以,几次请求都欲言又止。
“路儿似乎有话要说。”“啊…呃…”我一时语塞。“忍了几日不累么?”不愧是王,洞察力真不是盖的。“我想向王上要几支血竹。”“好,要几支,哪几支,告诉墨奴即可。”
这样就答应了。我狐疑地打量他。“还有什么事?”他回望我。“没事!没事!”我忙摆手。“今晚陪我看星星。”他森然的声音冷不防在我身后响起来。我差点就一个趔趄。
今天的鸡翅特别油亮,色泽光鲜,我的最爱呢。可是饭吃到一半,我开始头晕,墨浅吟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我的不对劲;“路儿怎么了?”他起身走欲过来,我挥挥手阻止:“没事,只是突然头晕了。”一瞬,全身开始冒冷汗,感觉很冷,胃里一阵阵地痉挛。
越来越难受使我蜷在一起。墨浅吟走过来,轻轻抚着我的额头,由于我浑身发冷,他的手在我额头显得突兀地温暖。见我脸色苍白,抱起我,对身边的墨奴道:“传御医,再把右相请来。”
匆匆走回我的未屠殿(逆宫多数殿阁的名字比墨鸾皇宫其他殿阁的名字都更恐怖些,比如墨浅吟的寝宫非杀殿,还有斩命殿,末路殿,欲灭阁,不善殿)。
我已经难受地处于半昏迷状态,除了知道有人走来走去乱糟糟之外,我唯一的想法就是…你们是脱鞋进来的么?我的地毯噢…
落秦匆匆赶到,再不一会儿,晚楚也来了。“怎么了?”墨浅吟把床头的位置让给看诊的落秦,自己杵在床尾。“好像是吃了什么催蛊的东西,引起了蛊动。”
“孤只是想知道什么是最快治好路儿的方法。”墨浅吟才不管是什么病,管它作甚,治好才是关键,从这一点上看,他还是个相当务实的人。
“有是有,只是…”落秦也很急,只是君臣有别,有些话,是不能说得理直气壮的。“那你还买什么关子!”晚楚也是急了。
“王的血就是驱蛊良方。”落秦声音不到,但足以让人听清。“那用孤的血就是了。”墨浅吟袖子一摞,说得很随意。“不用太多,只是个药引。”
说着,这厮竟然老不客气地剐了墨浅吟一刀,收了些血,熬药去了。晚楚也在墨浅吟的暗示下,很默契地抓罪魁祸首去了。
墨浅吟这个人,除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是极残忍的,他受伤从来不止血,更不要说处理伤口了。这会儿的血也是自然凝固。还好我睡着了,若是我看到了,一定又吓晕了。不就是血么,一惊一乍。可我晕血…
我感觉到有人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然后,我就忽忽悠悠地醒来了。有人托着我的腰扶着我的背,身后传来暖暖的触觉,墨浅吟抱着我。把药碗递过来。我别开头:“刚刚不是吃过了么。”我不要喝药,难喝!“小尘,刚刚那个是让你醒过来的药,这个,才是治病的药。”
碗凑到近前,我嗅了一下,有浓浓的药香还有…藏不住的血腥味。这样粘稠稠的:“有血?”我皱眉,拒之千里。“是啊,蛇血,以毒攻毒。”晚楚微笑着说话,果然,我当初怎么会觉得他纯洁无暇!
“趁热喝,不然凉了。”墨浅吟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了,我扭了一下,妄想挣脱禁锢,不过是枉然。
“又不是汤,还要趁热。”我不服地喃喃。可是迫于三人的淫威,乖乖喝了药。身后的人猝不及防地塞了一颗蜜饯到我嘴里,还是挺周到的嘛。
他没给我放平,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轻轻道:“再睡会儿。”我在他温暖又带着清香的怀抱里睡着了。
等到我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那厮还是抱着我,见我醒来,淡淡道:“起来吃点东西。”
挣扎着坐起来,感觉没什么力气,一个趔趄,墨浅吟适时扶了我一把。见内侍们把水端进来,转头向他,见他不为所动,踌躇了一会儿,道:“王上,我要洗漱。”然后奉上一个甜笑。
谁知他平静道:“我也要洗漱。”彻底被打败了。幸好这宫里还有个屏风。
头发还是一贯的随意,自从上次让宫中最好的巧匠做了十个形状颜色各异的大发卡,我彻底与精致发髻说拜拜。再说了,没有侍女给我挽髻,我也整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他仍旧一身黑衣,我觉得他走路的时候脚是不着地的,因此常常给我飘着的感觉。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在桌边坐下。没有内侍在一旁伺候,他舀了一碗粥给我,竟是紫色的。我一愣:“怎么是紫色的。”我尝了一口,味道倒是香浓。
“这粥里加了天香,排毒的。”排毒不假,可是听在我耳里是以为昨日中的是毒,其实,真正是用来清蛊毒的。
“昨日中的是什么毒啊?”我好奇地问,仿佛昨天病倒的那个根本不是自己。“谁下的蛊?”他不答反问。“呃…你是指哪个蛊。”我尴尬一笑。“相随,你怎么会中了此蛊?”
“哦?那这蛊虫是给谁用的?”我一下来了兴致。他倒是好,夹起一个小酥包,细嚼慢咽:“江湖上有一个门派,专收女子。”
“是不是峨眉派啊?”我插嘴道。“姚山派,欲进此派,必先种下一蛊,名曰相随。”从此,断绝红尘。“真的不外传?可是下蛊之人说它又名寡妇蛊。”“此蛊是落秦父亲所炼,绝不会外传的。”我是不是又被骗了?!
“那二哥他可有解蛊之法?”我带着点希望。墨浅吟却只是摇摇头。算了算了,老天注定我要活成圣女了!
“回去再休息一会儿,晚上我再过来。”“恩。”我还吃着,他已经离开了,估计是去御书房了。
我与墨浅吟之间那点暧昧已经不言而喻了,相对我们之间的心照不宣,旁人瞧着就觉得不同了,不少内侍的阳奉阴违着实吓了我一跳。
今日是墨浅吟第一次来我殿里用膳,殿里的那些从金银宫跟过来的,常年不怎么见得到王的墨奴,一个个吓得腿脚发软,看来墨浅吟还真是威名远播啊。
膳后,墨浅吟也没有急着走,而是拿了一件大氅给我披上,就拉着我出了殿门。我很明显地听见殿里一股子舒气声,这群家伙该怎么谢我?
他的手温热,在这样的冬天拉着甚是舒服,可是,怎么可以平白无故地给他吃了豆腐呢!“王上,我们去哪?”我挣扎一番,却是徒劳。“屋顶。”他声音还是冷冷的,除了牵我手让我觉得不一样,基本和第一次见我的反应是一样的。
脚一离地,人已经稳稳地坐在未屠殿的屋顶上。今夜月色袅袅,星空璀璨,真是良宵啊。我努力地找着北斗七星。
“路儿。”他看着我,瞬间被他漆黑到分不出瞳孔的眼睛所迷惑。“啊?”我无意识地回答。
“你会不会一直在?”这算什么问题?我看着他没有回答。不过,狠角儿就是狠角儿,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伴着一股奇香扑面而来。“会不会一直在?在我身边?”
这状况,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会不会?自然是不会啦。我的命还不足一年了,可是,拒绝的结果肯定也是我承担不起的。满脑子废话乱飘,他突然推开我一些,抓着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会不会?”
我惊奇地发现他的眼睛染上了红色,且有愈浓的征兆。“…”我挣扎着怎么开口,果然眸色加深了,成了酒红色。原来竟是生气指数。“会,会,一定会。”我讪笑。
那厮又把头埋进我的颈窝。我有些痒,缩缩脖子,他却出人意料地用笔尖蹭了噌。我发现他呼吸很浅,而且…次数极少。更恐怖的是他的心跳,慢的好像随时会停下来。所以,我又一次总结,真是个怪胎!
冷死我了,即使现在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我还是下意识地觉得冷。墨浅吟这人,抱着我吹了一个晚上的冷风,真是折磨。
他昨天,没吃错药吧?向我讨要承诺么?我们两人的关有发展得那么快!已经到了山盟海誓的地步了?没吧…
我真的长了一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讨喜脸么?不会啊,照镜子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脸太过倨傲,清高胜于出尘。
不过,要凑活着过的话,墨浅吟的确比白承风好,他三宫六院都没造齐,更别提老婆了,就算封个美人的,我也是后宫之主了。
马上给自己一个耳刮子,胡思乱想个什么劲!他那是一时抽风,我倒好,真真是饱暖思****!
还有一点是我忽视很久的,就算墨浅吟是男的,那能保证他喜欢的就是女人么?不能!要是人家喜欢的是男人,我不白搭!总觉得封我个公主怪怪的,不会想…
晚上用膳的时候我问出了自己的好奇。“你封我公主想派我和亲去的吧?!”他看我一眼,夹了一个鸡翅膀给我,道:“路儿对炎氏各位君王怎么看?”“外貌…还是才干?”“都是。”
“白王长得隽秀。蓝王么,俊美。不过…”我看他一眼,扬眉一笑,“还是王上最好看。”
“我是白鹭人,自然偏袒着些白王,而且,白王确实是治国之才。”“不是,尘儿是我墨鸾人。”墨浅吟认真地纠正。我也不理会,“蓝王么,不知道呢,不过看着蓝雀被治理得井井有条,看来蓝王也绝对不弱。”他点点头。
我继而道:“最有才的当然是我们王上了,墨鸾可是炎氏第一强国呢。”或是职业病,溜须拍马倒是一流。
“染尘这话,讨好的意味太明显了吧。”殿外,晚楚和落秦双双而来。“咦,今天吹什么风,大哥二哥都来了。”落秦两人向墨浅吟见礼后坐下,加了碗筷一起吃饭。
“小尘还不知道吧,这鸾城啊,可是出了个神医呢。”落秦笑着和我八卦。“有人会比二哥还神?”自从知道是他救了我之后,我对他的医术是深信不已,赤裸裸的崇拜。
“神不神奇倒是次要的,只是此人炫耀的手法过于乖张。”听晚楚这样一说,我更加好奇:“如何乖张?”
“他啊,逢人便说自己多厉害,如可以瞬间把断腿治好。若那人不信,他就打断那人的腿,再给接上,来证明自己到底有多厉害。”
呵,变态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不抓起来吗?”“他似乎有帮凶,武功极高。本来城卫觉得不过是个小案,没太在意,结果,受害者越来越多,人又抓不到,才闹大的。”
落秦一口气说完,我赶紧端茶递水,他接过,刚想喝,突然看向我。我讪笑:“这次不烫,我保证。真是的,枉我把墨浅吟的那杯奶茶奉献给他。
结果,我收到了墨浅吟冷然的警告。唉,只得把自己这杯让给墨浅吟了,真是的,早知道就把自己的直接给落秦了,还受了墨浅吟一个白眼呢。
“那这犯人也犯不着由你们亲自动手吧…刑部那些人都是白养的么。”我奇怪地问。“本来不用我们亲自去抓的,只是,这二人,或许与我们颇有渊源。”晚楚先是笑着看看我,再笑着看看落秦的那杯奶茶。我嘴角一抽,小气。想着,就起身亲自给他端奶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