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花红柳绿,细雨如丝。寂静的山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青衫男子驾着一匹黑马急驰而过,背影匆匆,似有人在后追赶一般。
前路渐渐开阔,行至一三岔路口,青衫男子勒马停了下来。举目望去,一条路向北,一条伸向南,到底走哪条呢?男子心里犯起了嘀咕。正在犹豫不决之时,身后似乎又响起了一串马蹄声。转身向后看去,暂时还没看到人影,不过,应该也不远了吧!
男子微微笑了一下,翻身下马,手中马鞭一扬抽向了黑马屁股。马儿吃痛,一声嘶鸣向着北路奔驰而去,男子却悄无声息地跃上了路边的一棵大树隐藏起来。
不过片刻,便见一匹白马迎面奔来,马上是一红衣女子,身子向前微倾,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扬鞭催促着马儿一路疾行。
“吁……”来到三岔路口,红衣女子只轻轻一勒马缰,那白马便立时停了下来。望着一南一北两条岔路,红衣女子皱起了眉,“他会走哪条路呢?”
此时细雨仍在若有若无的下着,地面被润湿却并不显得泥泞。向北的那条路面上,一串轻浅的马蹄痕迹,虽不明显但只要稍加注意就不难发现;向南的那条路上,却看不出刚刚有人经过的的迹象。
“看上去似乎是往北去的呢,只是他那样的人啊,可是那么容易就能看明白的么?”红衣女子喃喃低语,一瞬间竟有些拿不定主意。摇了摇头,再深深地看了那马蹄印一遍,红衣女子催马向南驰去。
“噗嗤!”一声,青衫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藏在树上见那红衣女子又是自言自语,又是摇头晃脑的样子便止不住想笑,但恐被她发现只得苦苦隐忍,此时人已走远无须再忍,便笑出了声。
他放松身体倚在树上,并不急着离开,只远远地望着红衣女子离去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果然,不过半盏茶工夫,就看到那红衣女子又打马跑了回来。四下看了一看,没见到有人经过的痕迹,便毫不迟疑地纵马向北而去。
青衫男子待她走远,轻轻一跃下了树,对着北方挥了挥手,“再会了,小辣椒!”转身踏上南去的道路。
一路走来,山野之色慢慢褪去,人声渐渐喧嚣,风物繁华,竟是一个不小的城镇。青衫男子略一打听便得知,此地名叫双河镇,因沅河与湄河在此处交汇而得名。双河镇地处江南,水道四通八达,各地货物集散多要经此而过,因此商贾云集,往来不断,热闹非凡。
青衫男子闲逛了一阵,觉得腹中饥饿,看看日头早已过了午时,便信步迈进了一家酒楼。在酒楼二层,拣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随意点了两三样小菜,趁着伙计上菜的工夫,青衫男子已将酒楼的大致情形扫视了一遍。
这痤酒楼临水而建,共有三层,一二层各安置了十余张桌席,三层却是隔成了一间间雅座,大约有四五间的样子。因此时已过了饭点,在酒楼内吃饭的客人并没有多少,二层除了青衫男子外,就只有一灰衣人在。
那人一身普通的灰布长袍,背对青衫男子而坐,身子倚在桌边,面朝着窗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青衫男子顺着那人目光看去,只见一湾碧水迤逦,一架青石小桥横跨其上,水边停靠着几只乌篷小船,岸上绿树繁花掩映青砖灰瓦,正是一派常见的江南小镇景色。
青衫男子看了一阵,未见有何奇特之处,便收回目光落在灰衣人身上。那人仍在不紧不慢地饮酒,静静地望着窗外,似在欣赏着什么奇妙美景一般,只是这美景除他之外,旁人无处窥视。桌上横七竖八地堆了十数个空酒壶,看来已是喝了不少,却并未显露出一丝酗酒之徒的不堪之态,只因着那份淡淡的静雅。
在这个春日的下午,清水之畔,酒楼之上,一人独看风景,却不知在另一人眼里,自己俨然也成了一道风景。
“赵爷,今日赢了这许多钱,定要请弟兄几个好好地喝上几杯!”“那还用说的,小二,有好吃好喝的只管上就是,今儿赵爷我请客!”“好嘞,几位客官请上座,小的这就给您上菜去!”
一阵喧哗之声,打破了楼上的平静,只见四五个泼皮无赖拥着个黑脸大汉走了上来。二楼明明尚有许多的空位,那大汉却偏偏领着人朝灰衣人走了过来。“小子,大爷我要坐这儿,还不让开!”
这算不算是典型的仗势欺人,以众凌寡?青衫男子呷了一口茶水,心中暗暗腹诽,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见那灰衣人恍若未闻,头也不回地自顾自饮酒。
这黑脸大汉乃是双河镇上有名的地皮,平素里吃喝嫖赌,欺男霸女,样样都来。因他家中颇有家产,人又有几分蛮力,又会舞弄几下刀棍,就集聚了一些双河镇上的泼皮无赖,整日家的在镇上招摇过市,不亦乐乎。镇上之人,或畏惧之,或不屑之,均避之不及;而这一帮泼皮,贪着他的好吃好喝,更是将他捧上了天,遂养成了他狂妄自大,无法无天的性格。往日他如此一说,旁人早就退避三舍了,可今日那灰衣人却半晌没动,他面上挂不住了,恶狠狠地道:“爷和你说话,听不到么?”
灰衣人仍不为所动,旁若无人地又斟了一杯酒。黑脸大汉勃然大怒,一手“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一手拽住灰衣人的手臂猛地向前一拉。灰衣人原本倚着桌子的身子一下子被扯了起来,面孔也转了过来。瞬间,酒楼上响起了“咝咝”的抽气声。
青衫男子只看了他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了。原先背对而坐时,心中便在暗暗勾画他的模样,此时得见真容,竟是说不出的感受。只见他面颊绯红,一双丹凤眼于朦胧醉意中透出柔柔波光,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旖旎的味道。明明身着男装,却显露出一种女子的娇态。
黑脸大汉乍见他的面容,惊艳地后退了两步,过了半天才咽了咽唾沫,邪笑道:“原来是个粉嫩的兔儿爷,来,让爷好好瞧瞧!”伸出魔爪便向他脸上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