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珠一个劲地咬牙。哼,哭,哭也没用,她还想哭呢!去定了。爹还真是嫌她吃的米饭多呀!才回来待上半年就急着将她嫁出动去。不对,她爹虽急着巴结权贵,可同时更是胆小怕事儿,这会儿他怎么有胆去甄家了,就不怕那吴家和元家拆他的骨头了?
不管怎么说,她不要嫁啦!而且,她也不能嫁。
她现在年少得还没学会用心计,还没学会做人媳妇的三十六计啦!她爹那人十足的软豆腐一块,一不小心就被人家捏成他们想要的样儿啦!她怎么也得去瞧瞧那甄公子是圆是扁,要太不对盘了她也好做打算啦!
大不了跑到哪儿逃婚去。
当然,她悠然一笑,她能去的地方可多了去了——天下任我行。只是这家里父母双亲啊——
还有那可恶的苏州三少,将她的计划全打乱了,这年头,不想成名怎么也是那么的难呢!
想着想着心里又觉得委屈,那苏州三少将她撞晕了,第一要紧事居然不是将她救醒,而是跑回家请媒人。她被他们给看了,可他们三个就没留下一个给她瞧瞧。太亏了呀!
她也瞧瞧帅哥们啊!唔,她这辈子,不对,是连上辈子都没见过什么状元爷国舅爷呢!
朝霞与朝露手忙脚乱地替她换装。这个小姑奶奶,她以为一根荆钗,一身布裙,就能掩了她的天生丽质了?淘气归淘气,这千金小姐多年养出来的气质仍是不同常人啦!至于美貌,那苏州三少自派三个媒人上叶府提亲起,就已经替她扬名天下了。叶明珠每次走到哪里,哪里就知道叶家那个客居洛阳五年的六小姐回来了,一个个莫不争相观看——偷偷看,要不然可就得罪苏州三少了。只是谢天谢地,仗着苏州三少对她的势在必得,至今还没有哪个人敢动小姐一根毫毛。老爷对六小姐的期望大得能吞下一头象,所以叶明珠再有什么不是也不会受罚。她是不会受罚了,两个丫头可不知被骂哭多少回了。
幸而哭也有回报,骂哭一回给丫头十两银子——亏得叶老爷还有大把的祖田给女儿败家——十两银子够贫苦人家过上一年的了。所谓人为财死,朝霞与朝露还是尽职尽责地替明珠背黑锅。可不,五年前家里穷得只得将她两姐妹一起卖了给叶家做丫头,如今却是家道中兴了。
“天下第一绣”即是甄家苏绣的总铺了。甄家祖上世代官宦,人口众多,也有子孙经营小本生意。到了近几代,家财万贯尚不足以言尽甄家之富贵,而子孙中却是官商两不误。其中甄家四老爷专攻苏绣,没想几年下来,竟成了苏绣的大东家。若苏绣想要走出苏州,想要拿个好价钱,必得借用“天下第一绣”之名才畅通无阻。几年下来,甄家绣品盛行天下。要找苏绣,先找甄家。
到了这一代,人丁却单薄起来。甄家举家六房,女儿数以几十计,男丁却仅甄少卿兄弟三人。这就不消多说了,注定了甄少卿亲堂兄弟三人自小受举家疼宠,骄奢之气自然养成,颇有不务正业之苗头。但甄家偌大家业怎能后继无人?甄家长辈一个个明里不说,暗里全急得上火。谁知这甄少卿自半年前起竟似换了人似的,远离了那些酒肉朋友,也不出去游玩了,连身上诸多不上进的小毛病全部一笔勾销。甄少卿改得也太快了一点,甄家长辈惊奇之余,还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这会儿他愿走正途,遂让四老爷携带他。甄少卿原本就是相当聪明的一个人,一旦专心做事,哪有做不来的。很快便将“天下第一绣”便接手大半,四老爷反是只在旁偶加提醒罢了。
至于甄少卿改邪为正之缘由,甄家上下隐约也知道跟叶家六千金有关。于是想让叶家明珠做媳妇的念头,长辈们可是一个比一个坚持。
叶明珠带着两个丫头去的正是“天下第一绣”。
这里地处苏州城正中,来来往往行人络绎不绝。“天下第一绣”只是行内人士洽谈之所。但苏绣闻名天下,来订货之商家富贵人等,以及本城自愿经由甄家售卖绣品之绣者绣庄亦不在少数,但凡此种交易数量较大者必得甄少卿亲自定夺,想来他也是如何忙的了。
“小姐,大厅没人,应该都在后院。”朝露悄悄地说。
朝霞眉头轻锁,问:“小姐,你找到甄公子要怎样嘛?”
这会儿叶明珠格外精神:“还没想到呢!我得先看到甄少卿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再说呀!”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不能从前厅走到后面去么?”叶明珠问。
朝露挎下了肩膀:“我问了那看门人。那人说,生人不能进后院,若要找人,需得先递名贴。”
“好大的架子。”叶明珠直咬牙,她还能笨到那程度呢。她能递名贴吗?她一报姓名不被全苏州人笑死才怪:不是不肯答应亲事么,这会儿怎么倒自己先送过来了,莫不是反悔了,害怕自己嫁不掉?
“那我们可先回去算了,小姐,请。”朝霞心内暗喜,回头是岸啊!她们家里如今托小姐的福,已经差不多很好了。父母兄嫂在邻里一带可扬眉吐气得很呢。她俩现在再不想赚那十两罚银了啊!
只要小姐乖乖的,要她们做什么都成。
“既来之,则安之。”叶明珠出口成章,倒惹得两个丫头面面相觑,这会儿小姐这样有学问了。不对,好象老爷都说小姐自从从洛阳待了五年回来,那脑瓜子就好使多了,连诗词都偶尔连说上一两句了。那洛阳真是个好地方,早知道她们早早地去接小姐回来好了,顺便也在那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待上两年吸吸灵气儿。
“小姐,我们确实进不去呀。”朝露说。
“老办法。”叶明珠小手一挥。
瞧,两个丫头要晕倒了。叶明珠一手掐上一个人的臂膀,呀,敢给她装晕!可不是头一次了,这一招对她不起作用了啦!
叶明珠的老办法不是别的,不是爬墙就是爬树,通常是两者兼用。哪有千金小姐到别人家爬树的?而且还是那个非常敏感的甄家。小姐肯定不是老爷亲生的,要不然老爷胆子那么小,小姐却是日日吃了熊心豹子胆。老爷若知道她们到甄家爬墙,会把她们两个往死里打呀。没晕,倒真是全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