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梁玉影,朝芊心如乱麻。
“只是觉得该让你知道一下,他,快死了。”
意识到这个他指的是谁之后,朝芊瞬间刷的一下苍白了脸。
“怎么会!难道,解药……”
“皇兄给了他解药,只是,他没有吃而已。”
“为什么?”
“这不是我的事。我已经不再喜欢他了,不过是以前留下的送消息的人,还没清理干净罢了。”
“那又为什么告诉我?”
“只是觉得很有趣。”梁玉影笑笑,“对了,他的大限,就在这几日了。”
“你别这样看着我,他就算死,也是为你而死。我不是需要愧疚的那一方。”
“我现在不讨厌你,可是也不喜欢你,所以我想看看,你总是看上去那么有道理,那么自信自己的选择,那么这次,你要怎么做呢?”
你答应了潘风和皇兄,他却又要死得这么凑巧。
你究竟,能怎么做呢?
是啊,我能怎么做呢?朝芊无力地闭上眼睛。
柳方尘,你又为什么这么傻呢?你让我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啊。
而梁瑾风,我应他的,这次,还能反悔得那么理直气壮么。
第二天。
一阵喧嚣过后,梁玉影踏进洞房,看到端坐在床上的红色身影,笑意满满:“原来是选择了诺言么?还是说,选了荣华富贵的生活呢?毕竟就算要赶到氏华帮,怕也只是看到一具尸体呢。”
女子却默不作声。
“我一直伶牙俐齿的皇嫂居然哑巴了?”梁玉影出声道。
“还是说,伤心地说不出话来了?”
这场景,让女子顿生狐疑:“你……”她斗胆走过去,掀开女子的喜帕。
“Surprise!”喜帕下的人突然出声!
“啊!”女子尖叫一声,同时感到脑后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
然后,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都知道你皇嫂我才是口舌之利的代表人物,居然还调戏我,真是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朝芊不屑地吐吐舌头。
“这里就交给你善后了,谢了,初荷姐!”
“没关系,你快去找柳哥哥吧。”
三个月的行礼规矩练习倒是没白花,强健体魄的朝芊顺利地翻到了王府的墙外,落在很久不见的——踏雪身上。
还记得这匹大花马么?各位。
“踏雪,乖哦,这次结束之后,一定给你吃好吃的。”
“驾!”
三天两夜,大花马踏雪使出了他的终极技能——一路狂奔。
尽管一直都没睡,可是看到氏华帮的时候,朝芊还是像打了鸡血一样地冲进去,却在看到满目都是黑白之后,脚步骤然停了。
这是怎么回事?
“做的也太逼真了吧?”朝芊笑着摇摇头,“为了骗过梁玉影不惜咒死自己么?”
“小姐!”出声的看到她非常惊喜的峨眉,“你终于来了,主子,主子他在房里……”
“柳方尘也太过分了吧,不来迎接我也就算了,还呆在房里睡觉不成?”
尽管这么说,她还是带着笑意朝着那间熟悉的屋子走去,没看到身后峨眉不忍的神情。
而此时,王府内,梁瑾安眉头紧蹙,整整呆在书房内三日未曾外出。外人以为婚礼顺利进行,只有少数人知道,当晚,正当觥筹交错完毕,进入洞房的安辛王爷挑起喜帕的时候,看到的,是玉影公主被封住嘴的惊恐模样。
而她身上的绳索下,塞着一张,那女子写的亲笔信。
红色的信笺,封面上写着充满讽刺意味的一行字:“夫君,见信如人。”
“皇兄!”从紫艺阁赶来的梁瑾风敲响了书房的大门。
“你怎么来了?” 梁瑾安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皇兄,对不起……”
以尹俊武,木华清,楚游等人为代表的一年前归顺的帮派,重新复燃。且这些人质,也纷纷拿到解药,顺利脱离紫艺阁。
“损失?”
“敌伤一千,我伤八百。”
“是她?”
“是她。”两个人都知道,这个代指指的是谁。
“到头来,还是被这小女子骗了一把啊。”
“呵呵,皇兄,我早就见识过了。不过,来日方长,而且,长琴说,柳方尘,中毒了。”
“哦?谁做的?”
“杳歌,她事成之后,便自裁谢罪了。”
“是么?”果然是伤人一千,自伤八百啊。到最后,谁也没有得到幸福吧。
“没关系,就像你说的,来日方长。”
“柳方尘!”刚进入房间,朝芊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她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在河妖宝塔之时,那些黑暗中和楚游等人独处的时刻,她偷偷通过手上画字的方式和他们沟通,又和柳方尘互通有无,并且定下约定,果然,当玄初荷拿着一袭“嫁衣”来给她看的时候,她知道,他们成功了。
解药是有效的,不该有什么问题的,也许只是他受了些皮外伤吧,毕竟,和紫艺阁定是一场恶战。
可是,这些自我安慰,在她看到床上的人的时候,全跑到了九霄云外。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比以前更瘦了,脸色白得吓人,像是要和他的一席白衣融为一体似的。
“柳……”话没出口已经哽咽,朝芊握住他的手,“柳方尘,你醒醒。”
只见男子那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终于睁开了眼睛,还是那双又黑又漂亮的眼睛,除了,没有原来那么明亮。
他朝她费力地笑笑:“你来了……”
“你怎么成了这样子?”朝芊满脸是担心。
“中毒了而已……”他故作轻松道。
“不是解了么?”
“新毒。”
“是谁下的!我去找他要解药!”
“杳歌,算了,我欠她的……”柳方尘闭一闭眼睛,握住朝芊的手,“然后,她就自尽了。”
“但是梁瑾风肯定有解药!我去找他!”女子边说,就要冲出门外。
“不要去!”
男子拖住她的手:“丙儿,没用的。”
“毛羽说了,这药是八十一种毒药练成,杳歌可能自行修改了几种,就算梁瑾风,也不一定知道解药。”
“只是不一定,也许他知道呢?”朝芊泪眼朦胧。
“不要费力了,丙儿,我不想,你再跟他们交换什么了……”
“这场婚约,即使是假的,当我离开河妖宝塔的时候,有那么一会,我也,特别地心痛。”
“方尘……”朝芊泣不成声。
“陪着我,好么,别走了。”
“好,好。”女子忙不迭地点头,眼泪却一滴滴落下来,落在男子的袖口上,“对不起,我又把你衣服弄脏了,你别骂我。”
“不会了……”他居然还扯出一个笑容,“倒是你,在王府的时候是看到不要钱又使劲吃了么,脸蛋好像还圆了一些。”
“你嫌弃我?”
“不会,胖了,是好事,这样,笑起来更好看了。”
“……”
“笑一个,好不好。”
朝芊努力撑起一个笑容,却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丙儿,别哭了,乖……”柳方尘反握住她的手,“还有,以前的事,对不起。”
“你别说了,那是场误会。”
“不,是我,我知道,当时只是生气你护着他,后来我想你那么聪明,如果你想回来,会回来的,却没想到,你失去了记忆……”
“原谅我,在你最需要保护的时候,没有保护你。”
“原谅我,把你重新拖回了怡国这摊浑水。”
“都过去了,我们不提好不好。”朝芊泪如雨下,却还挤出一个笑容,“柳三,我很早之前就批评过你,你的房间布置得太素淡,不好,不吉利。”
“呵,你当时是说,怎么布置得跟死了人一样?”
“呸呸,别说晦气话!”
“然后我说,你这模样,比死人好不到哪里去……现在,你可以用这句形容我了。”
“我不用!我才不会说!”
“嘘,丙儿,让我抱抱你……”
“好,你要什么都行……”朝芊俯下身子,依偎在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呼吸绵长却越来越慢,她不由得哭出声来。
“嘘,丙儿,别哭了,我衣服都要湿透了。”
“好,我不哭,我不哭。”
尽管这么说着,眼泪却流淌得像是再也停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