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日。
比起当初在黎府,大夫人基本上不带她出去参加任何宴会,这在世重生,却大大小小的宴会参加的她都有些头疼,“就这些吧”果儿无奈的揉了揉额角,琅嬛示意侍女们去放置礼品,如今圣学堂也开放,所以武继植便前去上学,没有一直缠着果儿。
“臣参见公主殿下!”凤轿抵达岑府,岑相带着一家大小都出府迎接,果儿莲步下轿,上前就虚扶了一把岑相的手臂“岑相多礼了!快快请起”一众百姓看着岑府面子多大,连皇上最疼爱的女儿都前来贺寿,可见皇上是有多么宠信这个官员。
果儿挥手,五色琉璃纱织袖拂过,不少的侍女献上珍宝,引得百姓惊呼,“安乐身为大唐公主,岑相大寿,便是一定要赠些薄礼的,还望笑纳”岑相拱手笑道“公主真是折煞老臣了!”果儿淡笑“岑相为大唐鞠躬尽瘁,安乐不过略表心意”
入府后,果儿位列上座,岑相为果儿一一介绍他的家人,果然,没有看见岑如,“这位....是岑柔姑娘吧”果儿一眼就看见了一旁水绿衣衫的姑娘,岑柔上前道“岑柔参加公主!”岑相拱手,客气的道“不曾想公主还见过柔儿,柔儿是老臣的五女儿”但并未多做评价就略过了岑柔,可见岑相对这个女儿并非十分喜爱。
果儿饮了一口茶水,“岑五小姐,容姿秀丽,仪态端庄倒是个妙人”一旁的大夫人很是不在乎的暗自翻白眼,岑相道“公主!宴席已备好请入座”果儿随着入座。
岑相很喜欢听戏,所以府中搭建有戏台,正上演着麻姑贺寿,咿咿呀呀的声音倒是悦耳,不过果儿却在担心着一边的岑柔,听叶三说,岑柔居然害得岑三姨太无法生育,而且还无人查的出,叶三禀告说,他除了找寻药,其他的事都是岑柔所为,看来之前还是小看了这个女孩了。
狮子在苏醒之前,也许爪牙尚未锋利,但一旦形势所逼,加上一点点的帮助,那就是个可造之材。
也许岑柔就是个未醒的狮子。
果儿正欣赏着戏曲,琅嬛就漫步到果儿身侧小声道“岑柔得手”果儿轻轻抬眼看见大夫人和岑柔并不在此处,便立刻离席,琅嬛询问了一个侍女茅厕何处,侍女便带着果儿和琅嬛前往,另一个侍女告知了岑相。
还未走到一处,就听见了大夫人的叫骂声,侍女正想绕路,果儿可不会如她所愿,“前头怎的了!”果儿和琅嬛信步而去,正巧在回廊的竹林之后,“你个小贱/蹄子!连你爹的翡翠玉如意都敢碰碎!来人!给我狠狠的打!”
果儿明知故问的问着侍女“你们大夫人经常毒打五小姐?”侍女咬了咬唇瓣“回公主!是的”果儿敛眉,透过森森竹叶,看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岑柔,这次,她是真正看到了岑柔的坚韧,这些个膀大腰圆的老妈子,几脚下去一个男子都不一定受得住,她才十几岁。
突然地上的人不动了,一个老妈子发现了,立刻阻止了她们,颤颤巍巍的将手伸过去,探岑柔的鼻息,“啊!夫....夫人!夫人!她!没....没气了!”大夫人一颤,看着躺倒在地上的岑柔,猛的蹙眉,“怎么就怎么死了!”
果儿身旁的小丫头吓的一颤,差点失声叫出来,琅嬛握住了她的肩头,果儿淡淡道“快去叫你们老爷”侍女愣了一下,立即往相反的方向跑,琅嬛抬眼看着正要动手的大夫人,低声道“公主”果儿立即快步而来“怎么回事!”她失声叫道。
大夫人看见果儿快步而来,吓的只能跪地“臣妇参加公主殿下!”果儿派琅嬛上前探查岑柔的鼻息,琅嬛颤颤巍巍的将手伸到岑柔的鼻边,大惊的往后退了一步“公主!她....她!她死了!”
果儿立即捂口大惊“你将她杀死了!”大夫人正要说什么,就听见了一些子杂乱的脚步声,顿时心里大惊,“微臣有罪!有污凤目!”岑相一看见地上不动的岑柔,大约也猜到了事情,这平日里后宅闹闹也就罢了,如今还是被当朝贵胄看见了,还好来此的只有岑相和他的几位夫人。
“岑相?这杀人可是死罪!”果儿一脸正色,好像是慢慢平复了心情,岑相低头“微臣知晓”果儿撇了一眼大夫人,“那这杀人犯,就岑相自行处置了,本公主在前方与岑相有要事相谈”岑相躬身。
大夫人一脸楚楚可怜的看着岑相,“老爷”岑相面色有些不好,淡淡叹了口气“把这尸首处理了,祠堂领罚”大夫人乖巧的点头,岑相这才跟上了果儿的步伐,一旁的嬷嬷抬头小声问着“那着小妮子的......”
大夫人一脸怒气“还不给我丢了喂狗!晦气!”嬷嬷战战兢兢的点头,不敢说些啥,果儿闲情逸致的在府中逛着,岑相只敢跟着果儿,而不开口说话,琅嬛守在了十步外的一处树下,“岑相”果儿悠悠开口,岑相躬身在果儿身后。
“先恭喜岑相,令郎今年荣升刑部侍郎”岑相微微愣了一下,“老臣惶恐”果儿轻轻摘下一片叶子,在指尖摩挲,“此乃喜事,岑相何必惶恐”岑相低头“朝中波谲云诡,小儿性子不够圆滑,怕是.....有负皇恩”
果儿转过身来,看着岑相“父皇看中人才,这点岑相就无须担忧了”岑相拱手,以示谢过,“不过”果儿话头一转“身为刑部侍郎,自己亲娘犯下杀人之罪,不知他会如何处置,不会想......徇私吧”
岑相深吸一口气,眼中似乎流转着什么,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知公主,希望老臣如何?”果儿满意一笑“不愧是岑相,在朝廷这么多年,心思玲珑”岑相身子轻轻直起来一点“请公主直言”果儿将叶子一丢“本公主希望令郎能与本公主站在同一个立场,不得有违”
岑相一怔,镇定一问“老臣若是将内子绳之以法.......”果儿对上岑相的眸子,“岑相不会如此”岑相微微虚眼“公主何出此言”果儿漫步在他身边走着“若是岑相为了保全丞相府的颜面,定会在刚才就一剑斩杀,必不会与本公主在此谈话,然,岑相与夫人二十载夫妻情份,这点,本公主还是有所了解”
果儿回荡两步,又停了下来“更何况,如今朝中大势所趋,真正掌握大权的,就算本公主不言明,岑相也深有体会”果儿的眸子尖利“既然如此,就应该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既可保岑相一生不坠,又可让令郎青云直上,如此对双方都有利的一个买卖”果儿顿了一下“本公主相信岑相是个聪明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她帮助岑柔,不仅仅是因为岑柔也许有这个才貌,有一份坚持,更何况,岑柔与大夫人有仇,大夫人又与岑相多年夫妻,将祸水引到大夫人身上,就牵动了这个男人的心,而且,朝中大权都在韦后手中,武三思虽有武家后援,但毕竟如今,这天下还是李家的,不管日后,是谁做皇帝,她要在朝中站稳脚跟,岑相这颗棋子,是一定要收归门下的。
岑相甩袖“公主心思缜密,布局环环相扣,老臣自叹不如”果儿勾唇行礼“多谢岑相夸奖”岑相微微敛眉,拱手对着果儿“李氏子孙,个个都对这天下,势在必得”果儿抬眼“岑相的意思是,有人来劝和过?”岑相颔首“公主聪慧,不需老臣提点,便也可知是何人”
果儿眨眼,跟自己有仇,或者说并非一个营的,就只有武家和李重俊,“多谢岑相,那本公主就先行回府了”岑相拱手相对,果儿轻步走出,岑相微微直起身来,眉敛了很久,“这般模样,倒是真有天后的风范”
琅嬛看着果儿走来,也跟上了步子“公主,叶三已经去救岑柔了”果儿点头“我们也去一趟”琅嬛敛眉“此事无需公主前去,以防不测”果儿勾唇看着琅嬛“琅嬛,有时候,要收买一个人的忠心,不是只给她一个机会,她会觉得,你只是为了利用她,如果在她危难之时,你千里送鹅毛,我想,不管日后如何,她心底,会存下这个感激”
琅嬛不解的抬头“这个岑柔这么重要?”果儿淡笑大步往前走“走吧,我怕时间不够了”
果儿和琅嬛乘坐来时的车辆,但中途换车,而是血七扮成她回到府中,琅嬛在外部驾车,果儿撑着脑袋,又开始精神不振了“看来时辰到了”果儿还没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声音,“呃!”突然一下反应过来的果儿,看见正侧躺在对面的李连玉。
李连玉墨发缠绕在软榻上,一只纤长的指骨撑着太阳穴,闭着眸子养神“皇叔真是神出鬼没”果儿揉了揉太阳穴,李连玉这才睁开眸子往果儿这边移了过来,“要吃药了”果儿一睁眼,就看见李连玉把指尖抵在果儿的唇上,果儿愣了一秒,眨了眨眼睛,乖乖的咽了一口。
“皇叔,这个‘药’要吃多久?”李连玉把指尖拿下轻轻揩了一下果儿的唇角,“什么时候不晕了,就可以了”果儿撇了撇嘴“就是药别停呗”李连玉抬眼,眸色淡淡“聪明”果儿一口气提在胸口,就是没吐出来。
“公主!到了”李连玉侧卧在一旁的靠垫上,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凤眸安静的闭上,果儿正想说什么,李连玉便道“你去吧,我睡会儿”果儿无奈眨眼,她还能说什么呢。
“主子”果儿走下马车,就看见叶三抱着一位少女,果儿走上去,“吃了解药没”叶三点头“约么一炷香,就醒了”果儿点头“没有被看见吧”叶三点头“属下等人走了,才把她带来”
果儿正想让叶三把岑柔送到马车里,突然想起了李连玉还在里面,没等果儿说话,就看见数十名黑衣男子从天而降,恍若黑天云雾,将马车团团围住,琅嬛扶住岑柔,叶三和现身的归一做御敌状。
“皇姐堂堂金枝玉叶,怎么和这小小庶女有瓜葛”果儿抬头一看,果不其然,就是李重俊,这个李重俊居然还跟踪她,真是小看了,果儿理了理鬓发,“皇姐与岑姑娘一见如故,便想着,这如花似玉的人儿就这么去了,着实有些妒红颜,但,此事与皇弟,有何关系?”
这个时候岑柔已经转醒,迷迷糊糊听到了果儿的话,李重俊缓步走过来,“的确无关,不过,她可能要,再死一次了”话音一落,环圈一绕的杀手,就朝着果儿前来,岑柔和琅嬛立马上前“公主!上车!”,护着果儿上马车。
归一与叶三分两边,护着马车周围打杀,正当果儿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掀开帘子时,李连玉飞身而上从马车天窗而出,白衣凛凛立于马车之顶,李重俊立即抬头蹙眉,呢喃道“皇叔?”
李连玉玄身一起,飞身轮转间,指间极速刺出半月轮飞镖,一个个划过疾风,从黑衣人的脖颈间飞过,黑衣人瞪大了眼珠,还没等反应过来,顿时倒地,归一还叶三的刀还在半空中,李重俊是唯一一个站着的人,他更是拧起眉宇。
果儿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李连玉这么厉害,全数命中,无一幸免,李重俊拱手行礼“见过皇叔”李连玉落在马车旁边,果儿让琅嬛和岑柔先到马车边上休息,李连玉撇了一眼李重俊淡淡道“弑亲杀姐,本相思虑,陛下会很爱听这场戏”
李重俊是绝对打不过李连玉的,他握紧了身侧的拳头,面上却淡淡一笑“重俊受教了”转而飞身一跃,便离开林子,在夕阳之下,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只增不减。
“多谢皇叔”果儿上前一步,第一次遇到刺杀,还是有点心有余悸的,李连玉抬眼,低下头看果儿,视线一直停留没有离开,果儿不解的眨眼睛,李连玉道“两个人情”果儿正要张口,就闭上了嘴巴,就知道没好事。
突然,果儿眼前似乎闪烁一下,周围浓墨尽染,她连忙拉住李连玉的胳膊,视线越来越模糊,在昏厥之前,求救的喊了一句“皇叔”她看见了李连玉的眸子,最后的那个眼神,她看见了,他的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