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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林小弄被带到了永寿宫,太后刚刚传了午膳,见林小弄来了,便慈爱地招呼她一起用,林小弄现学现卖地行了礼,倒也没出什么纰漏,听见太后招呼一起吃饭,便大大方方坐到了餐桌跟前。林小弄进来的时候便随意地打量过太后几眼,嗯,正襟危坐,长长的指甲套,是她心里太后的形象,电影里慈禧老佛爷就是这样的,只不过这个太后太年轻了点儿,心里随便的评估完就也不太上心了。

林小弄对太后已经不怎么有兴趣,便仔细地端详着餐桌上摆放的餐具,筷子是象牙制的,顶端裹着金箔,小小的金箔还细密地雕着花纹,似是一只展翅的凤凰。筷子托该是羊脂玉的,刻成一只小兽的形状,慵懒地偏着头,表情栩栩如生,底部也是密密匝匝地用金箔箍着。盈白的碗碟,似乎也是玉器,没有一丝杂色,周围的一圈凹凸花纹全都是雕刻而出,不假金银衬托,晶莹剔透,只泛着清雅的原色。林小弄疑心若是对着阳光看,该是能透亮的。

林小弄观察着眼前的碗碟,太后却在细细地观察着林小弄。满朝所言非虚,这花弄影果然是个绝色,巴掌大的小脸,尖俏的下巴,灵动的大眼,水汪汪的黑眸顾盼生情,没有描画过的细眉,不深不浅。肤色白皙如凝脂,两颊泛着娇媚的粉红。菱形的唇瓣上染着朱红的唇彩,更衬得粉面水灵生动。这会儿正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碗碟,眼睛里闪着热切的光芒,不多,却足以让整张脸庞焕发出一种光彩。更难得的是,这女孩儿并不似传言中的娇蛮,神色便可窥知一二。甚至若是不刻意端详,几乎没有丝毫的存在感。静静的,悠远的,仿若清澈流淌而过的碧溪,不掬一捧,便不知道其中的甘甜。

林小弄对乔太后的凝视一无所感,只是看着一样样呈上来的菜品,心中再次感叹,美食美器,果然现代人再如何效仿也只是皮毛而已。

鱼肉早被剃了骨刺,没有头尾,细腻洁白的两片,缀着红绿二色的蔬菜,置于长圆形的墨色漆盘中,汤水中不见一丝油星。盛青蔬的盘子是剔透的白瓷,每一截蔬菜都被是精挑细选之后,修弄成一样的长短粗细,摆在一起好似几支翠竹挺立,肉圆放置于琉璃的汤碗之中,外边套着镂金的碗托,徐徐散着热气,氤氲中更显得琉璃的流光溢彩。其余每样点心菜品,也都是不同形状器皿盛置,材质也各不相同,但每一样都从细微处透出精致与考究。正犹自赞叹间,太后忽然开了口。

“小弄,听说花相国就是这么喊你的是吧?哀家以后也喊你小弄如何?”

林小弄听见太后说话,这才忽然想起屋里还有另一个人,赶紧收回惊艳的目光认真地对着太后点头说:“好,我喜欢别人喊我小弄。”心里又暗暗加上一句,“这样我听着才习惯,要是冷不丁地有人喊我一声花弄影,大概反倒是反应不过来。”

太后笑笑,“那小弄就当这里时自己家一样,不要见外,饿了,就赶紧吃吧。”

林小弄感激地点点头,举起筷子才要夹菜,就看见一边的宫女,已经灵巧开始给她的碟子里布菜,小弄心里暗暗道,原来古代吃饭倒跟西餐类似,是分餐制,自己倒是差点露了怯。

一餐饭,太后若是不问话,林小弄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太后看在眼里,初时还以为是小弄初来乍到难免紧张,时间久了看着她回话时泰然自若的神色,心中倒有了几分了然,这孩子天生就是个安静寡言的人,但却一点也不怯场,淡定得体,这娴雅的性子,若是真的给自己的皇孙做了媳妇,也是不错的选择。看来传言还真是不能尽信,这么个安静文雅的姑娘,怎么就被传成了个刁钻的大小姐呢。

吃过饭,太后要午歇,让宫女领着林小弄去永寿宫的偏殿霓秀阁安置下来。林小弄本不是个好动之人,现代时,平日里若是没事,盯着自己的手指也能发呆上一个小时。这会儿新到的地方,处处透着新鲜与讲究,对正对所谓艺术感兴趣的林小弄来说,光是用看的几天都看不完。

刚才吃饭的时候,不好意思把餐碟碗筷,挨个拿起来仔细欣赏。这会儿有了自己暂时的住处。一套青花瓷的茶具,她就足足欣赏了一个时辰,边欣赏还边有些跃跃欲试,想着自己也能临摹下这样的花式图案,便问宫女可能弄些笔墨来。宫女们早就得了太后的懿旨,凡是花小姐想要的物什,一概满足供应,不一会儿的功夫,宣纸、毛笔、砚台便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林小弄喜不自胜,马上开始挥毫泼墨。

这厢林小弄才离了太后的正殿,安承帝便摆驾永寿宫,惦记问问太后,花弄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安承帝的好奇,倒并非对这个女子有什么特殊的关心,他只是想知道,这花弄影到底是不是个好把控的角色,好决定自己下一步怎么利用这颗棋子。

太后早知云承宣会来,回了寝宫也并未休息,早就泡好了茶水,等着她皇儿的造访。母女俩喝了会儿茶水,不待安承帝开口,太后便说道:“这花弄影,倒不似外间传闻一样是个刁蛮任性的主,哀家和她一起用了午膳,聊了会儿天,倒觉得是个娴雅,安静的姑娘,这么看来,曾经的幌子,倒也可以当了真,若是我的皇孙哪个喜欢这样的姑娘,娶做妃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云承宣失笑:“母后,这花弄影才入宫,还未见面,依瑶就想选了给月儿做媳妇,您这是原本还有些反对,这会儿倒又觉得能配给我的皇儿为妻,说起来这丫头倒还真真的跟我云家有几分缘分。”

乔太后但笑不语,只是若有所思地瞅着面前的云承宣。

云承宣凝眉想了会儿说道:“依母后看,这花弄影日后可能为我云家所用?”

“这个哀家还真说不清楚,你若说她能做个好媳妇,哀家倒是能看的出,至少她看起来娴雅得体,是个皇家媳妇的材料。可是你若想是用控制她,哀家还真是看不出端倪,今天就是短短接触了会儿,只觉得这丫头人淡如菊,心静若水,这样的人怕是难找到弱点,一个没有弱点的人,把控起来可就是难了。”

“弱点?”安承轩眉头微蹙,不过转瞬便也就展颜开来:“一个小小的女娃,还愁没有弱点不成,总是有她怕的,也有她惦记的。多相熟些时日便知,母后多帮忙留些心就好。”

乔太后微微颔首,慵懒地活动了下脖颈,修长的手指抚上了额头,云承宣见到赶紧体贴地告辞:“不打扰母后午歇了,儿臣告退。”

乔太后见云承宣走远,嘴角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叹了口气,低声地自语道:“原本是他们男人间的事,最后却总还要落在女人的身上。”

林小弄画的浑然忘我,原本穿不惯宫装的宽大袍袖,这会儿袖角早就染了墨汁,挥手间连衣衫、裙摆也是星星点点的墨迹,她却也没有在意,宫/女通秉说二皇子来访时,看见林小弄狼狈的样子有些诧异地问:“小姐要不要先更个衣?”

林小弄抬起头迷糊地问道:“你们这的规矩,见皇子有必须穿的衣服?”

“没有。”宫女答道。

“那就不换了,是请他进来,还是我出去迎接?”林小弄咧嘴一笑,虽然对这古代的服饰十分喜欢,可是穿戴总是稍显繁琐,能不换自然是不换的好。

“按规矩,小姐该出迎。”

“好,那咱们就去迎。”

说罢,林小弄便丢下毛笔,舒展了下筋骨跟着宫/女去外间去接待二皇子,云皓月。

云皓月是被皇后程依瑶逼着过来的,说是好歹先熟识一下才好,日后早晚要做夫妻,最好能让这花家的小姐对他上了心才是正道,倒也省的自己费唇舌去跟皇上讨这个媳妇。云皓月心里有些不满,原本说是要给他跟大哥选妃,他们自己也是能拿主意的,这会儿还没正式地挑,母后倒是直接确认了个人选,云皓月心中沮丧,却也明白母后的心思,便也不愿多说,听话地前来探望这个传说中日后的太子妃。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仍没有见到花弄影,云皓月的心里便有了点腻烦,早就知道这花相爷家的闺女,任性难缠,谁都不放在眼里,可是他好歹也是堂堂平安王朝的皇子,让他在这等了这么半天,也实在是太不知礼了些,这样的女子,如何娶回去做媳妇,日后那想象中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日子岂不是空怅惘。

正颓自心中牢骚着,一阵环佩叮当之声自身后响起,云皓月直觉地去看向声音的源头,只见一个淡紫色的身影袅娜而来,芙蓉面上淡淡笑意,眼睛里闪着暖暖的光芒,真的是个佳人绝色,云皓月先是一赞,可是走近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仔细端详才看见林小弄身上的墨迹斑斑,让这眼前的美人一下子失了些许颜色,却又不知道为何透出些让人亲近的感觉。

云皓月忍不出扑哧一笑说道:“看来花小姐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是个才德兼备的勤奋女子,得些空闲便不忘舞文弄墨。”尾音的墨字拖得尤其的长,故意意有所指地在林小弄身上的着墨处上下逡巡。

林小弄便也忍不住顺着云皓月的视线低头去看,看见自己一身狼狈,倒是没有丝毫尴尬,只是嘀咕声:“呦,脏了。”便又抬头对云皓月恬然地说道:“殿下请坐,这就给您看茶。”

云皓月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若说是她故意怠慢于他,这样狼狈地见客,只是为给他个没脸,可是刚才看她自己去看的时候,明显也是有些意外,不似假装。可若说是她浑然不知,现在猛地发现,换做一般女子早就掩面而去,大方些的也是道个歉马上回去换衣服。这花弄影倒好,知道就知道了,该怎么样还是怎样,不见丝毫的羞赧和不安,就好像自己根本还是盛装迎客一般自然。

这倒有些趣味了,云皓月暗想,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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