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如果说邯泽浩是一头野兽的话,肯定不是狮子就是老虎,体内有着天生的掠夺本性,那么织乐,便是一只兔子,天生被人蹂躏的。
可怜的兔子,在被大狮子啃得嘴唇一片肿胀的时候,总算把一个小小的要求提了出来:“我想去书局找一些书看,可以吗?”
织乐的脸上一片红霞,嘴唇还麻麻的,而那占了便宜的某男,还一脸的意犹未尽。
这些日子,他总是很忙,而这元帅府里每天都有很多人进进出出,尽管已经攻下了朱天城,但是时局并没有稳定下来,反倒处处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战争气氛。因此,每每一抽得空闲和她在一起,便犹如山洪暴发,“占尽了便宜”才肯罢手。
“你想要看什么书,我派人买来就是。”邯泽浩道,一双手也没闲着,抚摸着她柔嫩的娇躯,美其名曰,看看她这段时间的食补,究竟长肉了没。
“我不清楚那边有什么书,只是想去看看。”可怜的兔子瘪瘪嘴,任某男上下其手。
“那就把那里的书全买下吧。”
“这怎么可以呢!”织乐的嘴巴大张着,脸上只差没直接写着浪费二字。
她的表情让他扬起一阵笑意,好笑地揉着她的发,他道:“那好吧,去书局,我陪你去。”
正说话间,一个士兵上前禀告道:“少主,在下有军情禀告。”
织乐知道军情不是自己可以偷听的,于是退出了房间,耳边只隐隐听到士兵道:“禀少主,宏将军申学士追击敌人八百里,现在已尽数逮住敌军,关押在大牢,其敌将……”后面的一些声音,已然是听不到了。
过了一刻钟,邯泽浩才步出房间,与织乐一起出行。
朱天城内,华朝的百姓已少了很多,更多的则是酆族的百姓。织乐走在邯泽浩的身边,任他牵着自己的手。记得那时候,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也随着他一起在这朱天城中走过。
烈日下,一排人踉踉跄跄地走着,手腕上,脚踝上都戴着厚重的铁链。
“快!快点走,你们还以为是过着像以前一样的舒服日子吗?”鞭子刷过皮肉声音,阵阵作响。这些情景,在被攻陷后的朱天城内,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织乐有些不忍地别开了头。
“战争中,有些东西是必然的。”他捏了捏她的手心,像是解释道。
“我知道。”她读过许多的书,这些道理,她自然明白。他没有屠城,还善待了百姓,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已经是很仁慈了,“如果我没有遇到你的话,也许也和这些人一样吧。”
“没有如果,你已经遇到了我!”他不喜欢她口中的那些“如果”。
“织乐,你是织乐吧!”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织乐猛然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那走到她跟前的那排铐着铁链的俘虏中,有一个满脸脏污,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妇人正在叫喊着。
“你是谁?”织乐皱起柳眉,仔细地打量着那人。
“我是张妈。”那人才说完,又一鞭子抽在了她的身上。张妈随即痛呼一声,身子踉跄地向前倒了倒。
织乐简直看不出眼前的人是那时候的张妈,那个有着圆胖身躯,总是拧她的方府老妈子。
“你……你也是方府的人,也是华朝人,为什么你没有被他们抓起来?”张妈叫道,一双豆眼又嫉又羡地盯着织乐的一身华服。
“她也是华朝的人?”那赶着张妈的士兵停下了步子,转头盯着织乐。一个穿着他们酆族服饰的女子,只是长相却不若大多数酆族人那般轮廓深邃,而站在她身边的男子,更是让他暗自心惊。火红色的发,这种发色,即使在酆族之中,也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有。
“对、对!大爷,她是华朝的人,之前一直在方府里当小丫鬟。她的卖身契还在之前被搜出来的那匣子里。大人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察看。”张妈忙不迭地道。按照规矩,一旦举报成功,那么她的罪罚便会减轻很多。
想到这儿,张妈不由得暗怨。在方府当差,本是好事,但是一旦酆族攻陷了城池后,他们这些方家的仆人,反倒是比普通老百姓凄惨得多。至少百姓还有自由之身,但是他们却成了战俘。
“这……”官兵思量着。毕竟此刻织乐所穿的是酆族贵族的服饰,而她身旁的男子身份更难猜测。
“大人,快把她抓起来,这小蹄子能穿得那么好,一定是她趁着战乱的时候偷出来的!”张妈叫得更厉害了,这些日子的折磨,她已经受够了,而现在检举织乐,一旦成功,她也许就不必去漠北服役,可以活得轻松些。
“张……妈。”织乐害怕地看着张妈大叫的样子,不觉抱紧了邯泽浩的手臂,柔软的身躯,像小动物似的紧紧地贴着他,“他们要抓我吗?”她仰起头,很小声地问着他。
邯泽浩笑着,任由织乐把自己的手臂当浮木一般的抱着,“没有人敢抓你的。”
他抬起另一只没有被她抱着的手臂一扬,一个暗卫已经从隐蔽处倏然出现,手中握着一块红铜色的牌子对着官兵道:“大胆,看到少主,还不跪拜!”
“少主?”官兵傻眼了。
邯泽浩微微地仰起头,一双蓝眸在阳光下更为明显。
蓝眸、红发,这是天下间任谁都知道的标记。这是他们酆族的少主,酆族无人不敬仰的少主!
那个传说中浑身戾气,杀戮不断,霸气且狂暴的少主,此刻却一脸温柔地……被一个柔弱女子像八爪鱼一样地贴着?!
官兵眨眨眼,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再一看,呃……好吧,他没眼花,事实的确是这样。
暗卫手中的令牌,毋庸置疑地证明着男人的身份。官兵不再怀疑,赶忙跪下身子,“属下参见少主!”
随着他的跪下,周围的那些官兵以及街上的百姓们全部都跪下了身子。黑压压的一片,看得织乐不断地咋舌,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跪下?可惜邯泽浩的手臂撑在她的腰上,让她没法往下跪。
张妈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天差地别的际遇,却让张妈更加恶狠狠地盯着织乐,“你这死丫头,身为华朝人,却和酆族的人在一起,你难道忘了,你是方府的人,当初大少爷是怎么对你的吗?现在方府一门抓的抓,死的死,主子们生死未卜,你却……”
张妈的话,犹如一根闷棍,重重地砸在了织乐的脑海中!
大少爷……那个温润如玉,在方府中,唯一让她觉得温暖的男子,如今又怎么样了呢?
近乎是本能地,她抬头,望向了身旁站立着的邯泽浩。
可是却只见他神情默然地对着手下吩咐道:“带下去。”
“是!”那些士兵赶紧把张妈连同其他俘虏拖走。
张妈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不断地响着:“织乐,你这丫头会不得好死的!”
“要我杀了她吗?”隐隐有着不悦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啊?!”织乐这才注意到邯泽浩正微蹙着眉头问道。
“不,别杀她!”织乐几乎是反射性地晃了下头。
邯泽浩叹了一气,曾几何时,他连杀个人,都会不自觉地去询问她,怕会令得她不喜。
“大少爷他……”咬了咬唇,她还是忍不住地问道。尽管知道大少爷仿佛是一个禁忌,他从来都不喜欢她提起大少爷,可是这一刻,她无比地想要知道对方的安危。
邯泽浩的脸色迅速地阴暗下来,“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她身子颤了颤,脸色苍白,“大少爷是不是已经……”
“如果我说是呢,如果我说他已经死了,你会如何?”
她倒抽一口气,脸色煞白得更加厉害。
冰蓝色的眸子一点点地变得阴郁,他抬起右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下颌,“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为什么听到方翱死了,还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
“还是你对我的爱,仅仅只因为一个方翱就可以轻易地打乱?”
她想摇头,可是被固定住下颌的脑袋,却无法移动分毫。
他的眼神,让她的心又在疼了,这股疼痛,在一点点地加剧,甚至就连眼眶中,都不知不觉布满了湿意。
他的嘴角突兀地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可是眼神却仿佛可以冻毙人一般,“如果你是为方翱伤心的话,可以先收起来了,他还没有死,不过也快了。不光是方翱,还有方天长,还有方家三千至死不降的士兵,全部都要被处决!”
邯泽浩猛地松开手,使得织乐整个人一个踉跄,眼前仿若泛起了一阵漫天血雾。即使明知道战争有可能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但是她还是无法想象,那个曾经和她温柔说过话的大少爷,威严的老爷,甚至那么多的士兵,会……死!
织乐站在大院落的门口,很安静地呆着,双眼望着那紧闭的门扉,不声不响。
她这样的站姿,和这府里的丫鬟一样,头微垂四十五度的角,双手垂放在身侧,脊背挺得很直,像是随时等待着主子的召唤。
自从那天回到了帅府中后,她已经三天不曾见到邯泽浩了。
就像是被刻意地遗忘一般,又或者,曾经那短暂的甜蜜日子,都只是她的梦幻而已。
咔!
门打开的声音,让她的耳朵一颤。
“为什么来这里?”站在门边,邯泽浩冷冷地看着织乐。
她抬头,细细地看着他,才挪动了着唇,问着她最想知道的事:“方府的老爷,大少爷他们真的都要被处斩吗?”
“是,他们是战俘,且拒不投降,被处斩是理所当然的。”刻意地不去见她,就是因为不想让她询问方翱的事。他不想要在她的脸上出现在乎、难过,甚至于不舍的表情。她是他的女人,她所有的情绪,都该只是为了他而已。
“不可以饶了他们的性命吗?”她垂着眼睑,手指不安地相互搅着,贝齿几乎把唇瓣咬破了。她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问得很傻。可是不问,她却也做不到,内心总是依稀地怀着希望。
他的面色渐渐地变得阴沉,“饶了谁的性命?是方天正的性命,还是方翱的性命?”
他隐含怒气的语调,让她的呼吸一窒。
“怎么?说不出了吗?若是这些人里没有了方翱,你还会不会跑来对我说这些话?”她的沉默,反倒让他觉得心中更气。
“我……不知道。”
“哈哈哈!”他骤然狂笑了起来,“告诉我,方翱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邯泽浩的手固定住织乐的后脑勺,强迫她抬起头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眸子染着愤怒与嫉妒,像是又回到了那一晚,他把她抓回来,把她狠狠地扔在营帐内的榻上,也是这样的表情。
“大少爷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他……他是我很尊敬的人。”在方府里最快乐的日子,便是在大少爷的允许下,自由地在书库里看着那些兵书。只有大少爷,从来不曾大骂过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扬奚落欺辱她,对她来说,那是相当于恩人一样的存在。
“很好!”他牙齿几乎咬碎,“那我对你来说,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你是我……”爱的人!可是望着他愤怒的脸庞,后面的三个字,她又不自觉地缩回了嘴边。
“怎么?说不出来了吗?”
她的下颌被他掐得隐隐生疼,“不,不是的!”他是在生气吗?因为她没有说完整的话……不,不可以这样,她要把话告诉他,她不想要看到他生气的模样,就算她有再多的自卑,这一次,她也想要把自己的感情摊在他的面前。
“不是什么?难道你要告诉我,你爱我?远远胜于方翱?”他讽刺地盯着她。
“对!”她大声地道,用着从来没有过的音量道。
邯泽浩一愣,双眸中渐渐迸发处奇异的光彩。
“我爱你,很爱。我一直以为我这样的人,是不可以得到爱的,也没有人会来爱我,但是当那一天,你对我说,你爱我的时候,我才发现,那句话,原来可以让我那么的开心,那么的幸福。”织乐说着,双眼直视着邯泽浩,眸中第一次没了以往的那些胆怯。
这是她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想要告诉他,她的所想,她的所念,“大少爷是我想要报恩的人,而你是我穷尽这辈子,想要好好爱的人。”
“既然爱我,就不要再去想着方翱。”他把头埋进了她的秀发中,咕哝着道。怒气在一点点地消失,她颤抖的身躯在告诉他,刚才的那一番话,她需要用多少的勇气才能说出口。
“真的不能饶了方府的人吗?”她的肩膀承受着他的重量,这样的姿态,让她觉得,她是被他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