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兄看起来是大有进益?”
刚刚出去洗漱完毕的李陵,就又一次遇到了陈玉竹。他心情不错,自然也不吝笑脸:“真是多谢了师妹的练气丹了。”
陈玉竹笑颜如花:“说起来,师兄真是修炼狂人呢,自进入外门,就一直闭关苦修。同届弟子,可没有如此心性,如此沉得住气。”
“师妹过奖了。”
“不过,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修炼也不急于一时。师兄闭门苦修,自然是进步神速,但是也错过不少好东西呢。”
“哦?比如说?”
“比如每月望塑皆有的讲座,有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出来公开讲座,为弟子们答疑解惑。”
李陵不由一拍脑袋:“我就说呢,再怎么放羊,也不至于连一个教师都没有,全靠自学的话还有什么必要进宗门。”
陈玉竹又道:“今天可就是月中哦,今天就有讲座,师兄要不要去看看?”
李陵正色道:“当然,为什么不去?还有劳师妹带路了。”
陈玉竹带着李陵离开住宿区,向着一座相邻的山峰走去:“说起来,这可是我们新弟子的福利呢。离了新秀峰,再想有人指点你,那就需要付出代价了。”
李陵半开玩笑的说道:“这样说,我岂不是吃了大亏?这么多次没去,宗门打算怎么补偿我?”
“师兄到时候可以自己去问问讲座的师兄。”
两人一路谈笑,来到了一座不高的山峰。山顶有一块巨石,上面摆放着蒲团,估计是给“讲师”准备的。巨石之下,现在已经坐满了弟子。
“李陵!这里这里!这里有你的位置!”
打眼望去,却是小胖子赵日天。他正在巨石之下最靠前的位置,向着自己招手示意。
“师兄快去吧,那是给你们这些提前入门的天才准备的位置。我这等凡夫俗子,却是没有那个福分了。小妹亦有好友给我占了位置,就不与你同路了。”
说完,陈玉竹就走向人群中一个女生聚集的圈子,看起来便是所谓“凡夫俗子”的小团伙了。
李陵晃晃脑袋,顶着“凡夫俗子”们复杂的眼神,径直走到最前排。
“我说,你小子很不厚道啊,啥时候跟陈师妹走这么近的?”
来不及坐下,赵昊就上来挤眉弄眼。李陵大义凌然道:“日天兄你想多了,我们是纯洁的男女朋友关系。”
反正这世界也没有男女朋友的说法,占个口上便宜也没人知道。
“呦呦呦,女朋友啊?同门曰朋,同志曰友。你跟陈师妹是‘朋友’了,你把叔孙师妹置于何等境地……哎呦……”
却是叔孙玉摇一剑鞘打在赵昊腿上,立刻便使他住了口。
“李师兄风采照人,想来是大有精进,恐怕已经地煞大成了?”
李陵矜持一笑:“低调,低调。”
“哼,小人得志。”
正当大家其乐融融之时,身后却传来不和谐的音符。
转身一看,却是老熟人李通明。此时,他正陪在一名陌生少年的身后。
李陵失笑道:“怎么,又换主子了?这次又是何方神圣,能让你这三姓家奴折腰啊?”
李通明似乎是被戳中痛处,怒容满面。倒是他的新老大却还有些担当。这少年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道:“在下秦川秦琪,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秦琪?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叫书画啊?这下你们一家琴棋书画俱全,真是文艺到家了。”
秦琪眉头一皱,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让李陵都忍不住高看他一眼。然而他一开口却说道:“你可知道我哥是什么人?”
李陵笑道:“我只知道你爹一定不叫李刚。”
此时,李通明忍不住大声喝道:“放肆!站在你面前的,是外门第一天才,秦云龙秦师兄的亲弟弟!你还敢如此肆无忌惮,真是不识好歹!”
笑着瞥了一眼急着表现的李通明,李陵正色道:“秦云龙还真是弟弟众多啊,怎么,他没跟你交代过,这外门之中,也有你惹不起的人吗?”
秦琪皱起眉头:“你是谁?”
“听好了,我叫李陵!怎么,你哥没跟你提起过?”
秦琪细思片刻,笑道:“我还真没听过,无名小卒,也敢在这里大言炎炎!”
想起来秦云龙那话痨提起的他跟他“兄弟”之间的“关系”。李陵可以百分百肯定,自己就算当场把这家伙揍一顿,那个秦云龙都只会暗爽,绝不会出头的。
李陵正打算挤兑他几句,让他提出挑战,好给他一个教训的时候,巨石之上却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今天来的真是时候,居然如此热闹。”
台下顿时传来整齐的答复声:“见过张师叔。”
原来是内门过来的“讲师”啊。
旁边的赵昊拉拉他的衣袖,行礼道:“见过张师兄。”
说起来,这七绝剑派的备份还真是古怪。内门比外门高一辈,无论年龄大小。修道之路,达者为先,这倒不稀奇。但是这些“少年班”成员,既然已经加入各峰,那自然是与各峰弟子平辈。但还是练气境界,与其他外门弟子也是同辈。这就只能各叫各得了,“少年班”见内门弟子叫师兄,叫外门弟子也是平辈。
这位张“老师”似乎脾气不坏,笑眯眯说道:“这位小兄弟却是眼生啊。”
李陵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在下天道峰李陵,见过张师兄。”
张姓弟子摆摆手:“既是同辈,不需如此多礼了。怎么,刚刚你们聚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我在跟他们交流感情呢。”李陵笑着答道。
眼见两人在一起谈笑风生,李通明有些怂,没有开口。但是秦琪却似乎觉得有所依仗,底气充足的样子。他上前说道:“启禀张师叔,李陵口出狂言,折辱同门弟子,蓄意挑起事端。弟子看不过去,刚刚正与他分说此事。”
张师兄面色不变:“哦?竟有此事?这与李师弟所诉却是不同啊。嗯,这样吧,你们打一架,谁拳头硬我就信谁,如何?”
秦琪张口无言,却是没想到这位道貌岸然的张师叔办事居然如此简单粗暴。
李陵刚刚练成天道杀剑,却是有些跃跃欲试,开口说道:“张师兄执法公正,弟子同意张师兄的办法。”
秦琪看着李陵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觉得那是对自己的轻贱,恨恨说道:“我辈修士,持剑而行,自当以剑说话。张师叔所言,正是弟子所想。”
张师兄笑道:“既然都同意,看来我这办法很是不错。你们就在这巨石之下做过一场,有我在,自会护你们周全,只管放开手脚,亮亮本事吧。”
两人齐声称是,离人群远一点,相对站定。
秦琪拔剑出鞘,扬声说道:“请李师兄指教。”
李陵同样拔出长剑,笑道:“指教不敢说,调教还是能办到的。”
秦琪听不明白对方话里有多污,反正也不是什么好话。大喊一声“小心了”便挺剑上前。这一剑,力道速度皆是不凡,明显有内气加成。李陵眼前一亮,心道:“正打算找人磨剑,你就送上门来。”
李陵内气加持,以基础剑法迎敌——练气阶段,威力巨大的各种剑技消耗巨大,却是不能持续使出,一般的战斗方式均是以内气加持,基础剑法缠斗,时机合适,才会祭出大招,一举定乾坤。
交手不过几合,李陵对对手的底细便大致了解了:“练气三重,地煞小成——怎么感觉他的力量和速度比我差得远,是未经全力?”
看了看脸色肃然,全神贯注的秦琪。李陵心中摇头:“看来不是……这样说来,问题处在我的身上,是先天纯阳功还是那个山寨‘易筋经’?嗯,先不管了,是时候试试我的大招了。”
李陵随手隔开对方的攻击,犹有余力说话:“小师弟注意了,我要开大招了!”
虽然不明白“大招”指的是什么,却也很容易理解,对方是要动用剑技了。咬了咬牙,他的剑上突然开始泛出微弱的红光,看来也是在蓄力搓大招了。
李陵心中一动,镌刻在剑意之上的复杂铭文顿时放出光芒,刹那间照遍全身。几乎同时,李陵的七十二个地煞穴位一起发生振动,一股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感触上却一定存在的“场”类物质瞬间将穴位以九颗为一组,组成八组简谱的图案,一一对应八卦阵位。而李陵原本深厚雄浑的内气,也在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
一股从未见过的文字流过心头——代天持剑,天视即我视,天听即我听。顾名思义,“我”代替天道持剑,斩杀“妄窥天机”之人,作为奖励,赐给“我”以“上帝视角”。几乎刚刚升起这股感悟,李陵的眼中便立刻倒映出对手的全部资料,包括内气的多寡,身体的强弱,已经击出的剑招,乃至未经做出的反应均一一映照于心。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对手剑技的运行路线,发动原理。在这一刻,他甚至比对手还要了解他自己。与此同时,他突然发现沉寂良久的原力同时振奋起来,仿佛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什么呢?当然是期待着他挥剑!
但是,代天持剑,斩的是谁呢?“妄窥天机”,难道斩自己吗?就在李陵疑惑之时,搓好大招正待击出的秦琪突然呆立不同,脸上露出疑惑,恐惧,乃至委屈的复杂表情。委屈?难道是……
果然,一道愤怒的意志刹那间扫过秦琪。而李陵心中却同时升起一股感悟:面前之人,妄窥天机,以下犯上,罪不容诛!赐尔天罚之剑,杀敌祭天!
李陵简直震惊了!这,这简直是当面栽赃,当面举报,然后不等敌人抗辩,就要坐地分赃——天道之力为己所用,这就是“报酬”。
他全身所有力量都在欢呼,在雀跃,在兴奋与代天行罚的“荣誉”之中。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挥剑了!这一剑,平平无奇,缓慢无比;这一剑蹩脚简陋,引人发笑。但是秦琪笑不出来,他只感受到天怒人怨,神怨鬼泣。他明明可以很轻松的击溃眼前的蹩脚攻击,至不济也可以躲开这可笑的攻速。但是他动不了!他的内气不服从于他,他的身体不服从,甚至源自灵魂的剑意也要违背于他。天要你死,你就老老实实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自己怎么死!
围观之人只看到李陵突然面色一变,变得神秘高渺,冷酷无情,而后仿佛是幼徒初次持剑一样,缓缓刺出一剑。偏偏他的对手却仿佛着了魔一样,满脸恐惧,甚至裤子都湿了!眼看着剑尖快要触及秦琪的咽喉。旁观的张师兄突然出手,一道淡青色的虹光瞬间击碎了李陵的长剑。于是,一切似乎都变得正常起来,李陵仿佛大梦初醒一样,露出恍然的表情。而秦琪却还呆立原地,裤子上的可疑液体越来越多……
张师兄表情严肃,传音入密给李陵:“天-道-杀-剑?”他讲话一字一顿。李陵咧嘴一笑,正待回答,却突然面色一白,张口吐出一滩鲜血。而与此同时,正在尿裤子的秦琪也同样一口鲜血喷出——没错,这个是喷的,血泉喷出数米——天道反噬,尽管被打断,又岂是那么容易生受的?李陵幸灾乐祸地笑了笑:“还好我有甩锅大法,这个锅主要还是秦琪来替我背,反噬也主要由他来承担,否则——”
但是张师兄却仿佛没看到身后的血泉,他迅速取出一粒丹药塞入李陵口中,而后抱着他架剑飞遁而去,留下一脸茫然的秦琪,看着张师兄远去的背影,露出失落,迷茫,幽怨的目光——等等,幽怨?没错,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