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瓜达拉哈拉决胜秀
市中央瑟瑟的风。没有吃完的罐头，随地散开的报纸，一两处还有长约2米的铁质短棍躺在路面上。那边的店铺前传出了一声声紧紧张张的喧哗，19世纪美国西部的牧民用过的马鞍被固定在店门前头柱子的正上方。从外面也能看出，这家酒吧有些年头了。
街上几乎没有人。这是北美洲下午的4点左右，阴阴的太阳光线让这里的一切显得格外神秘。从威尔逊先生的角度看过去，街道尽头山面上还露出了一截脑袋，将山面下的这座城灰城的颜色涂在历史课本上。
他对这里人的品性只能持一种提防的态度。几乎每一个欧洲人都知道墨西哥的毒品活动十分猖獗，如果要到北美大陆休假，一定是去加拿大、美利坚合众国甚至格陵兰岛的。选择墨西哥作为疗养目的地的，他想一定是看上了这里的海滩。西部沿海地区的风光的确不错，威尔逊先生来到这里不过半个月，他是在墨西哥西部的一座小城市下的飞机。而来到这座小城不过3天，威尔逊近40岁的样子，语言不通喔，除了随行前来的一位年轻助手，及大使馆英语讲得非常流利的新闻官，在这里完全就是异乡了。虽然是白人，不过他的相貌应该不会让墨西哥人心生恐惧。
“瓜达拉哈拉队的主场比赛，对手是智利大学。先生，还有3小时的车程。”已经来到了接近傍晚的样子，威尔逊先生在小城上找到了一家旅馆。这里距离瓜达拉哈拉的主场已经不远了，他是在英国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行程，到墨西哥可不是旅游的，老板已经安排了他的回程时间。他在中午以后就从旅馆出来，穿过了小城的主要街道，和年轻助手坐上了一辆可以去到墨西哥联赛劲旅瓜达拉哈拉队主场的小车。这辆小车应该是直线，是将要前往球队主场的城市足球爱好者的主要交通选择。或者，现在能通过车窗看到高速公路外山脉的风景，不一定比对那场比赛的关注更让人激动了。威尔逊先生现在不过一直注意着手机屏幕上的一个联系电话，离到达球场还有3个小时的时间，他的心思有些游移在现实与任务之间了。
“喔，这个我是知道的。如果你们找的就是他，或许我可以在晚些时候告诉你们一个小故事。这个小伙子拥有超级棒的毅力和果敢的气质。”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威尔逊和年轻助手已经看到了瓜达拉哈拉队的主场。司机是一个中年的胖子，纯粹的墨西哥人，在他听说了这两个人是球探的身份以后，很兴奋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所有墨西哥人都把他看作下一个民族英雄。这个小孩儿曾经只是替补球员，甚至连替补席都上不了，非常徘徊、迷茫看着自己的职业前景。但现在，听说——他将随队参加在南非举办的世界杯了。”
“对，应该是芝华士竞技俱乐部。”威尔逊先生用手机搜索了这个球队主场的一些讯息，然后递给坐在前排的年轻助手。两人点了点头，却更多将目光锁定在了球场照片中的主队信息里一张年轻的面孔上，英俊、秀气却是坚毅的神情。
“对，就是这孩子。1年前他还在为能不能进入替补席迷茫。现在他是球队的头号得分手了。”威尔逊先生将手机照片递给了墨西哥司机，一回头的时候，司机的脸上泛起了微笑。
“看来，我们此行不会空手而归的。”或者，他会想到以前的某些经历。威尔逊对芝华士竞技俱乐部充满了期待。
球场的名字叫EstadioOmnilife，典型的拉美派。威尔逊先生已经站在了球场的门口，陆陆续续看着不少墨西哥人身着奇装异服进入球场。门票是70墨西哥比索，也就只不过3英镑多。或者他想到了1994年世界杯上，那个身着怪异的墨西哥守门员坎波斯吧。
“先生，进去了。”年轻助手已经拿到了球票。如果是通过官方的合作应该怎样？他们能直接找到这家球队的俱乐部主席。但他们只是球探，他们兴许可以暗自高兴一下，能像一个普通球迷那样进入球场。20年前，他们就是这样的。
“就是那个小伙子。”二层看台上，两个人的身边全是光着膀子的墨西哥球迷，小胡子，肥胖的脸，身材都算匀称。女球迷不多，小球迷也有，这里的氛围与他们在欧洲的时候还是不大一样。进场也就20分钟，两队的球员都陆续进来了，年轻助手和威尔逊先生都将目光凝聚在一名球员身上。年轻助手指出了他的位置。
“希望这小孩儿今天的表现能让我们满载而归。”威尔逊又拿出手机，熟练的敲着小键盘记录起一些数据来。
“Ho——真不赖啊！”完成了一脚射门，年轻助手似乎更像一个纯粗球迷了。他在为他们考察的目标呐喊。
“很果敢，很有威胁。”威尔逊迅速补充到，他看的球、经手的球员信息是身旁的助手在职业上进步的方向啊：“但阅读比赛的能力还不够。”他指的是球员天赋的一个部分。在球场上完成动作的既定天赋，天生就能读懂一场比赛给予你信息，并将这些信息转换为你的下一步行动，为球队带来胜利的待激发天赋。比赛进行了20分钟的时候。
“漂亮！”这次是威尔逊率先叫了出来，因为那个小伙子射门中的！就在小禁区的边缘。他眼睛里淡淡泛出喜悦，转身碰了碰助手：“这是中锋的素质啊！没想到个头这么小——他有迈克尔·欧文的一些影子。喔，也有奥莱·索尔斯克亚。”
助手回过头来表示赞同，他同时用手机在记录另一组数据。
上半场结束了，威尔逊满是欢喜。他觉得这个半场已经能够看到很多东西了。他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帮我看着下半场，我要去找一个人。”威尔逊小声吩咐助手，然后从后面下到了一层看台。
下半场很快开始。芝华士竞技拥有客场进球，这场比赛暂时1：0领先，他们晋级决赛的希望已经很大了。助手记录在手机上的正是这组信息。职业足球最重要的永远是下一场比赛。或许他要学的还有很多，不过对于这句话的理解，他已足够胜任现在的工作了。
考察目标又与队友配合后完成了禁区内的一次争顶。
“时间、位置、意识、观察队友跑位。”他在手机里详细记录着他在场上的每一个竞技行为，将它们极有条理地细分在考察表里。如果完全尽兴如身边的球迷，他是如此渴望张开双臂为球场上奔跑的人呐喊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比赛开始波澜不惊。比分始终是1：0。70分钟后，考察球员被教练换下了场，助手的任务也告一段落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威尔逊回到座位上。
“喂，快走，跟我走！下面！”威尔逊从后面碰了碰他，满面喜悦的神情。他甚至想拖着年轻人的手臂就往下面去了。
“先生？”
“我找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人，就在下面。”一边说一边去到他刚才到过的地方。威尔逊两眼红光，看来这个任务一定是会让他的老板满意的。
那个人在教练席身后的一层看台上，旁边坐着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平头，简易黑色西装，墨西哥男人特有的眼睛颜色，身高约在1.75上下，年龄不过40。当助手跟着威尔逊到了那个人的身旁时，这是这个人给年轻人的第一印象。
“埃尔南德斯先生您好，这是我的助手阿特尔。就您儿子的职业前景，我们希望与您详细谈一谈。”威尔逊凑到墨西哥中年男子的身边说道，西班牙语说得极为流利！
“喔？你们是？”一眼就知道是外国人，兴许——墨西哥人脸上是诧异与惊喜，还略带一些谨慎。
不长的时间，比赛就要结束了。他们找到了球场西边的一个小酒吧，坐在一个角落的四人间，攀谈了起来。
“您好，这是我的名片，请您过目。”在叫来了一些冷饮后，威尔逊开门见山，职业的微笑。
“喔，马克·威尔逊，英国人，球探，所属球队，曼——曼彻斯特联队！”墨西哥中年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眼又注视了一下面前的这个和蔼的中年外国人。
“是的，先生，您可能会觉得有些惊喜，但这就是事实。我们看中了您的儿子，哈维尔·埃尔南德斯。希望他在下赛季能为曼联队进球了。”
“请先生给我们一点时间。”墨西哥人愈发显得紧张。他拉着妻子走出了几米，是要商量一下。
“威尔逊先生，你认为他们会给你什么答复？”阿特尔的笑是肯定的腔调，他也很有信心了。天已经黒近了，这家酒吧的灯色明亮，已经都点开了。在座的人还不算太多。他们选的就是一家安静一点的酒吧。
“先生，我和我的夫人商量过了，”十余分钟，墨西哥人回到了座位上，是激动还是镇定？不管了，他毫不犹豫说出了下面的话：
“我们已经打电话告诉了哈维尔我们的位置，他会在稍后20分钟内赶到。”
“这样再好不过了。”威尔逊满是肯定地点头，他绅士地端起面前的黑咖啡。
此时，哈维尔·埃尔南德斯正从球场旁专供球员进出的通道口出来。他刚刚洗了一身。凭借他的进球，最终球队2：2击败了智利大学，能在下个月参加南美解放者杯的决赛。不过因为那个电话——他可能对自己下个月这个时候的心情，要再遐想一番了。
“小豌豆，嗨，晚上来我们这里？”队友皮内达从后边叫住了他。他的进球正是来自皮内达的策划。皮内达比埃尔南德斯年长6岁，却是一个老大哥，他已经将大大的耳机套在了脑袋上。
“谢谢，不过，我的父母打电话找我。”
“好，祝你夜间愉快！”说着便先一步出门，埃尔南德斯的脸上却生出一阵自信到轻蔑的笑。
目的地就在前面了，已经能看到。他并不常来，比赛以后他更多还是选择直接回家，而不在外面闲逛。但今天不同了！他会觉得一个巨大的转机到来了！
“爸！”一进门，他环顾四周地看一看，白皙英俊还有些稚嫩的脸上，有一双洞明的眼睛。他找到了老埃尔南德斯他们的位置，叫了出来。
“快走！”老埃尔南德斯立马走了过去，将哈维尔带到了座位上。
“威尔逊先生，这就是我的儿子，哈维尔·埃尔南德斯。”老埃尔南德斯向威尔逊介绍。此刻威尔逊放下了手中的一切东西，紧紧打量着这个小伙子，他和阿特尔的身前有一摞整洁的白纸。
“我看过你今天晚上的表现，也在近段时间看过你以前的比赛录像。我必须说，你有成为一名优秀射手、甚至伟大球员的潜质。”短短十几秒后，威尔逊说出了这一段话。老埃尔南德斯为他的儿子叫来了一瓶冰可乐。
“先生，请问您为什么关注我的表现？”
“喔，是我们的球探网络对俱乐部的反应，我们的老板才吩咐我在近两个月重点对你进行考察。而现在，我为了落实这一转会的可能，亲自来到你的主场。”
“曼彻斯特联队？”哈维尔·埃尔南德斯脸上的自信比刚才还要显得轻蔑，至少，他知道这一表情外人并不容易发觉。
“是的，曼彻斯特联队！”威尔逊补充到。他喝了一口黑咖啡，继续说：“小伙子，如果你有为曼彻斯特联队效力的愿望，我很乐意亲自听到你自己肯定的答复。”
“请让我想想。”老埃尔南德斯和母亲都没有为儿子插话。他们看着他，知道他是一个果敢、充满勇气的人。他们和威尔逊、阿特尔一样，在等他自己考虑的结果。
酒吧大屏幕上在重播刚才结束的两场南美解放者杯的赛事。威尔逊们的位置距离较远，不过他们依然能看清楚球员在场上的跑位。不过，阿特尔不太能听懂电视解说罢了。
“先生，还需要饮料吗？”一个黑人服务生，年纪也不太大。他此时走过来，收拾这个位置上已经吃喝差不多的四杯冷饮。
“谢谢，差不多了。”是阿特尔向他打招呼。因为服务生用的是英语交流。
“先生，”就在2分钟后，哈维尔·埃尔南德斯开口了，满是自信：“我想我已经想好了。还有父亲、母亲。”
“请将你最后的决定告诉我。”威尔逊两手团抱，身子微倾，眼光泛着亲切。
“如果可以，我希望在明天就披上曼彻斯特联队的球衫，为他们进球。”哈维尔·埃尔南德斯，斩钉截铁说出了这句话。人不多，他的说话声音也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带着掌声围过来。
“小伙子，你真棒！”老埃尔南德斯感动的眼神，骄傲还是放心的心态啊？你能用任何一个父亲为自己儿子骄傲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一座几个人的心理动态了。此时围过来的几个人都过来拍了拍哈维尔的肩，他们也许不用是球迷。
“先生们，失陪一下。阿特尔，让我出去，剩下的一些东西，由你替我向他们介绍。记住，用西班牙语。”这个难度很大啊，阿特尔真后悔自己语言功夫不过关。但，难度似乎不在语言上。
威尔逊迅速走出了酒吧，众人看到他的身影，就在酒吧门外，从玻璃窗看出去非常清晰，虽然天已经黑尽了。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他从下午以来一直都注视着的联系电话。他此时回过头去，阿特尔已经和对面的三个人开始详谈那一摞纸上的内容了。
“威尔逊，我知道你给我带来了好消息。”拨通以后，电话里面首先传出了声音。笑意、厚重而老成。
“先生，您说对了，我想告诉您的正是这样一个好消息。”
二、埃尔南德斯、马克斯、萨尔西多
离世界杯只有半个月时间。埃尔南德斯的体能在最近的国家队训练中已经到达最佳。墨西哥从来不是夺冠热门，但也没有人敢忽视他们的存在。他是在4月底大名单还没公布前，媒体就已经预测他铁定入选最终的23人名单了。他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锋线首选，毕竟有老大哥布兰科，还有比自己更早在欧洲踢球的师兄吉奥瓦尼与贝拉，都是技术非常精良的拉美球员。埃尔南德斯知道自己在细节技术上不能和他们相比，但他却自信自己一定有成为锋线主力的实力。
墨西哥队到达南非的时间被确定在了6月2日，离世界杯揭幕战打响不过5天的时间。‘小豌豆’埃尔南德斯对自己的未来已充满信心，从媒体曝光他与曼联球探接触到现在是3周的时间，遗憾的是他的球队最终没有能够登顶刚刚结束赛季的南美解放者杯赛。不过他丝毫不在意——这已经无法满足他的追求了。
“嗨。小伙子，你的足球！”最后离开训练场的时候，主教练阿吉雷将一个足球丢给了埃尔南德斯。他右脚卸球，用脑袋顶了两下，然后一边颠球一边往前走，他没有和阿吉雷说什么，只是习惯的诡异地笑，那成了他的标志表情了。阿吉雷很放心这个小伙子了，这位在西班牙闯荡多年的墨西哥人，对技术细腻的球员再熟悉不过。但他知道这个小伙子身上那极为可贵的品质，对他欣赏有加。
“我不需要记住那名后卫叫什么名字。我只要他记住我的名字。”阿吉雷将手搭在埃尔南德斯的肩上，如父亲一般：“哈维尔，你知道这句话是谁的吗？”
埃尔南德斯摇头，他没有抬眼看阿吉雷。
“是那个巴西人罗纳尔多。”难道罗纳尔多不是他的偶像？这个小伙子在自己的房间里至今挂着本国的超级球星丰塞卡、布兰科的巨幅海报，外国球星中他热爱卡尼吉亚更多一些。桌上的球星画册里，第一张就是阿根廷巨星的特写。
“先生，你会在世界杯上给我多少时间？”他知道他面临不小竞争，即使已经确定在下赛季转会曼联。埃尔南德斯和阿吉雷一起到达了酒店。他们就将在明天启程前往南非了。这将是他们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晚上。临别前，‘小豌豆’向阿吉雷提出了这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