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后山,高山峻岭,茂林深篁,在一处山坡下发现了梁大人的尸首。
他们到的时候,仵作已经验完了,梁大人的尸身盖上了布,样子没那么恐怖了,洛汐壮着胆子跟在萧怀瑾身后。
“大人,死者也是子时左右死亡的,死因是头部受重物所伤,另外身上有些擦伤,应该是从山上滚下来导致的。”
“重物所伤?不是刀伤?”洛汐问。
“没有刀伤。”
“会是什么重物?石头吗?”洛汐看着萧怀瑾问。
“走,上去看看。”
洛汐跟着萧怀瑾沿着山坡一路走上来,突然,他俯身低头说:“找到了。”
“这是什么痕迹?”
“死者被人推下山的痕迹。”
“你的意思是,死者被人用石头砸死之后被人推下了山?”洛汐问。
萧怀瑾点点头。
“不对啊?梁大人如果被凶手挟持到了后山,凶手手中有刀,为什么用石头砸死他呢?”
“谁说梁大人被凶手挟持了?”
“啊?不是吗?那他三更半夜的跑后山来干什么?”
萧怀瑾沉默不语,起身往回走。
洛汐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快步追上他,“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是吗?”
“嗯,我已经知道了。”
“别卖关子了,行不行?”
“先说住持身上的四个疑点。首先,住持是心口被刺,说明……”
“说明是有人从正面拿刀杀他,那么此人一定是熟人,是猝不及防地刺入的。”洛汐抢答。
“还有一种可能,他是自己拿刀刺入自己的心口的。”萧怀瑾补充道。
“啊?你的意思是住持是自杀的?”洛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点点头说:“走,回大雄宝殿,我去揭晓一切。”
萧怀瑾和洛汐一前一后进入大殿。
“萧大人,还需要了解什么吗?不知可否将众人解散?”延善大师问。
“大师莫急,我已经了解整件事的经过了,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大人已经抓到凶手了?”
“杀死梁大人和住持的凶手就是,住持本人。”萧怀瑾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
什么?
“荒谬!师兄怎么可能杀害梁大人,又怎么会自杀?简直是无稽之谈!”
“大师别激动,听我慢慢分析。”萧怀瑾神色坚定地说,“首先,梁大人和住持的死亡时间都是昨夜子时前后,大家把发现尸体的顺序顺理成章地联想成为是死者的死亡顺序,误认为是凶手先杀死了住持再劫走梁大人杀死于后山。其实,应该是梁大人先死于后山,住持后自尽于禅房。”
洛汐明白了,所以梁大人是死于重物袭击而不是刀伤,因为一开始凶手手里没有刀,杀死他应该是意外,是激情杀人。
“我猜想,应该是住持和梁大人约在后山见面,或许他们为了某件事意见不合争吵起来,住持一时起了杀意,用石头砸死了梁大人。”萧怀瑾说。
“这些都是大人的猜想,恐怕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延善大师冷言道。
“我在住持的衣领处发现了一片竹叶,而且是凤尾竹的竹叶。说明住持曾到过后山,凤尾竹竹株矮小,竹叶能粘到衣领处说明他有俯身下蹲的动作。另外,在住持的鞋上还发现有一些血迹,应该是他俯身杀死梁大人时溅到的血迹,恐怕也是那时粘到的竹叶。”
“这些算是证据?未免太牵强了吧!师兄去过后山就证明他杀死了梁大人?哼,鞋上的血,你怎么知道是梁大人的?”
是啊,无法验DNA,怎么证明那血是谁的呢?洛汐担忧地看着萧怀瑾。
他没有反驳继续说:“下一个疑点,还是血迹。如果住持是被杀的,那么凶手刺死他之后拔出匕首时必然会喷出大量血迹,可是禅房内很干净,说明匕首刺入心脏之后并没有被拔出来,而是留在了他的身上。”
“的确,现场没有大量的喷溅状血迹,只有住持的前襟被血浸染的痕迹。对了,我们看到住持是盘腿坐着的,脚在腿下,怎么可能会沾到自己的血呢?那鞋上肯定是别人的血。”洛汐说完看了一眼萧怀瑾,得到了他赞许的眼神。
“应该是住持杀完人之后,回到禅房内心愧疚不安,于是写下了遗书,然后自尽偿命。你认为本官说的对吗?延善大师?”萧怀瑾锐利的眼神盯着他问。
“这依旧是萧大人的猜测,老衲不敢苟同。”
“如果住持是自杀的,那么凶器呢?住持身上没有凶器啊?”洛汐疑惑地问。
“我想凶器应该在大师怀中吧?”
延善大师惊愕地抬头对上萧怀瑾如鹰一般的深眸。
“延善大师?怎么会?”叶芷蕙惊讶地问。
“阿弥陀佛,事已至此,老衲无话可说,萧大人果真是明察秋毫。”说着延善大师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带血的匕首。
“师叔!这……”弟子们都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萧怀瑾负手而立,依旧气势逼人地说:“我敬重大师的品行,有些东西还是希望大师自己拿出来为好。”
延善大师闭上眼,面色沉重地说:“罢了,罢了,欲盖而名章。”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交给了萧怀瑾。
那是住持的忏悔书,原来他和梁大人是远房亲戚,他当上住持之后,梁大人便找到他,让他协助他贪污公款。因为灵山寺是国寺,翻修扩建朝廷会拨款,祈福祭祀朝廷也会拨款,身为户部侍郎和一寺住持让他们有非常便利的条件来中饱私囊。
此次梁大人前来,是为了几天后的那场为国祈福的法事,住持想收手不打算再帮他了,于是约他到后山表明自己要退出的决定。梁大人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自然不能同意,于是威胁住持,住持一时冲动便杀了他。
杀完人之后,住持回到禅房很后悔,觉得自己有愧于佛祖,有愧于寺中上下,最终选择了自杀。
晨钟敲响之后,延善大师去住持禅房发现他已死亡多时,看到了那份忏悔书,为了维护他的形象,他私自收了起来,并且拿走匕首伪装成住持被害的假象,只是没想到萧怀瑾就轻而易举看出了破绽,他还没来得及处理凶器和忏悔信,真相就大白于天下了。
得知真相后,洛汐唏嘘不已。
世事如迷途,佛法度人心。
真能念佛,放下身心世界,即大布施。
真能念佛,不复起贪嗅痴,即大持戒。
真能念佛,不计是非人我,即大忍辱。
真能念佛,不稍问断夹杂,即大精进。
真能念佛,不起妄想驰逐,即大禅定。
真能念佛,不为他歧所惑,即大智慧。
丝丝缕缕的佛香萦绕在寂静无声的大殿内,金色的佛像端坐在宝座之上,悲悯地俯瞰着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
一行人下山来到山门,洛汐刻意走在后面,对于刚刚发生的事她多少还有些缓不过劲儿来,况且一对璧人走在前面,她也没向磊那么不知趣凑过去当发光体。
“叶小姐,就此拜别了。”萧怀瑾说完转身。
“瑾哥哥!”叶芷蕙唤住他。
“叶小姐,还有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不想你走,再多看你两眼呗!洛汐在后面都替他们两人着急。
“过几日,蕙儿生辰,希望瑾哥哥,和瑶儿妹妹能赏光到府中一聚。”
萧怀瑾斟酌着还未说话,洛汐抢先一步说:“好的,蕙儿姐姐,那天我和哥哥定去府中拜访。”
叶芷蕙顿时喜出望外,双颊绯红含情脉脉地望着萧怀瑾,依依不舍地告别,一步三回头地走进马车,那双眼睛恨不得烙在他的身上。
洛汐一个局外人站在那都感觉难以抵挡这如此深情的蜜意,反观正主,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像雕像一样杵在那,看不出任何情绪,难道古代男人都这么内敛?
紧接着,萧怀瑾兴师问罪的眼神就递了过来,木着脸冷言道:“上车!”
干吗又向她摆臭脸?她做错什么了?
“哥,我求了三个平安符,给你一个,这个回家留给爹。”洛汐讨好一般地递过去,她可从没这么上赶着讨好过谁,萧怀瑾你是第一个。
他接过她手中的平安符,表情有一丝松动,心情突然好了很多,“我的佩囊你何时才能绣好?”
“什么佩囊?我何时答应过要给你绣佩囊?”
“如果你能独立绣好一个佩囊,我就考虑暂停你的一门功课。”
这么好?这么有利的不平等条约她岂有不签之理。
“真的?我保证今天回家就立刻去绣,到时候希望萧大人言而有信。”
萧怀瑾颔首微微一笑。
“对了,萧大人,你是如何知道那匕首和那遗书在延善大师那里的?”洛汐虚心讨教。
萧怀瑾看了看她,沉声说了两个字:“猜的。”
What?猜的?这样也行?他在大殿上那么胸有成竹,十拿九稳的样子,气场强大的震慑人心,一个眼神,一句话分分钟便让延善大师缴械投降了,原来那笃定地语气背后竟然是猜的?萧怀瑾你是不是受过警队的专业训练啊?这么厉害不去重案组审犯人真实屈才了。不过,他本来也是父母官好像也是专门审犯人的……
马车一路颠簸停在了衙门口,碰巧遇到来找萧怀瑾的南昊轩。
“王爷消息好灵通啊!”萧怀瑾说。
“怀瑾啊,哎!算了,本王就当你这是夸奖吧。”
“参见王爷。”洛汐下车行礼。
“呦,瑶儿妹妹也在?不过看起来脸色可不太好啊!”
洛汐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本来就没睡好还去了两个案发现场,脸色能好吗?
萧怀瑾见她面露疲惫之色,便嘱咐道:“回家先吃些东西,再休息。”
“嗯,臣女就先行告退了。”洛汐侧身一福,转身上了马车。
“瑶儿都已经这般大了,你还是把她当小孩子一样宠着?你这个冷面的人也就会对她才露出温柔的一面。”南昊轩揶揄道。
萧怀瑾望着那马车离开的方向淡淡地说:“她不一样。”
“是,她是你的妹妹,自然同别人不一样,我这个做兄长的自是比不了。”
“王爷说笑了。”
回府后,洛汐跑回闺房,一头扑在床上,“玲珑,我要睡个美容觉,天塌下来也别叫醒我知道吗?”
“是,小姐。”
“对了,玲珑,给我找些适合绣佩囊的花样,要简单的别太复杂的。”
“知道了,小姐。”
洛汐躺在床上,脑中不断浮现出早上发生在寺中的事,虽然她破天荒的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的尸体,但是兴奋却大于害怕,她不知道原来她骨子里还有做侦探的潜质,今天跟着萧怀瑾身后寻找疑点,发掘真相,感觉还挺不错的。洛汐想着想着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当她一觉醒来都到晚饭时间了,萧瀚林和萧怀瑾都没有回来,听说进宫面圣去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小姐,我找来了几个花样,请小姐过目,看看可以吗?”
洛汐接过花样看了一眼,痛苦地问:“这些是简单的?”
“是啊,这些兽头花纹很简单啊!”
她不禁扶额,这些简单?估计她绣完老虎就变成Hellokitty了。
“要不绣这个喜鹊登梅?”玲珑建议。
“只绣梅花可不可以?”
“这个蝶恋花呢?”
“那个是情人之间才绣的吧?玲珑你认真一点行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姐您可真难伺候!”
“臭丫头,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玲珑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跑走了。
洛汐愁眉苦脸地对着那些花样,哎!为什么她要自讨苦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