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滨海大都市,海风除除,空气清爽宜人,经历了白天车水马龙的喧嚣,现在如疲惫不堪的处子沉静下来。
大都市里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光竞相辉映,红的、黄的、绿的、圆的、方的、长条的、流动的,喷洒的、膨胀的千姿百态,流光溢彩。
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肩并肩地享受着这惬意海风轻拂和彩光轻柔的安抚。
繁忙劳碌了一天工作的芸芸众生,吆三喝五、呼朋唤友走出如鸟笼般的蜗居,肆意品尝大都市繁华和绚丽多姿的夜生活。
桃源KTV里球灯闪烁、音乐震撼,舞池中央的红男绿女随着强劲音响兴奋地狂舞着,发泄过剩的精力或白天繁忙学习、工作、生活所积聚下来的压抑心情。
他叫许东,今年27岁,大学毕业后在外边闯荡了一番,很不爽地回到了老家。经历让他明白,在网络的世界以外,他是个蠢才加衰仔……这是个南方的朋友很诚肯地告诉他的,当时他被气坏了。回到礼州后,他一方面休养生息,一方面埋头钻研,可谁知道在“放松娱乐”的时间里还出了这件事!真是倒霉催的。
想到卷进这件事的后果,他摇头了。他不能让自己在这件事里暴光。他是靠网络电脑吃饭的,要是在这方面有了不良记录在警方备案,那他以后还怎么活?更何况这件事的性质足以让他坐牢,还有个终生笼罩在头顶上的“贼”字招牌!天哪,他无比悔恨自己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在那个地方施放了“烈火”,事不关己,就应该高高挂起嘛!现在可好,他不仅下了自己的招牌新产品,而且还给银行打了电话,一次不够,竟然是两次!真是该死,这让所有人开始意识到他的存在,现在要如何收场!
他对自己性格中招摇、炫耀、还有争强好胜这样的成分真是深恶痛绝了,没有这些,凭他的天赋和现有实力,老老实实地随便在哪家软件公司里任职都会是老板的掌中宝级的员工,而且肯定提干,又怎么会出这种事。可是要是那样,他也成不了一个顶级的、而且臭名昭着的黑客了。他不禁笑了笑。
现在怎么办?他极度混乱甚至恐惧的脑袋里竟然灵光一闪,马上轻松了起来……去******吧,这些都和老子无关。这不就容易了?
他伸手又去拿水杯,之前一连几个小时他都忘了喝水和任何其它液体。可水到唇边,他又厌烦地放下了,嘴里苦得没味道,他得喝点别的东西。记得屋里还有罐易拉罐的,好像是礼州的特产雪花啤酒,哪儿去了?他翻了半天,终于在一叠电脑报下面找到了它,这屋子实在太乱了,房东大哥要是进来,不知道那张大脸会是什么模样儿。
他一仰脖子下去了半下,然后就觉得肚子太空了,早饭记得是吃了的,午饭呢?不记得了,好像是没吃,晚饭还不到时候。实在是太累了,他把床上数不清的杂乱摆放的光碟和电脑书报哗啦一声全扫到了一边,扑倒了下去,还好他没忘记先把眼镜摘下去。
他保持着俯卧的姿式足有三分钟后,眼睛的灼热酸痛和满脑子里的电脑编程符号才渐渐平息了下去。他现在太需要一个平静清晰的头脑来判断衡量现在的局面了,他主要的问题只有一个……要是他现在消声灭迹地退出来,是不是从此就能不被发现?
银行那边好说,他们现在还没扳回局面,根本追查不出什么。而在以后也应该没什么危险,他在尾随入侵时,基本没留下什么痕迹,可以暂时不考虑。可是黑客那边呢?他心里咯噔一下,黑客那边是他躲不过去的一个坎儿。他们入侵了自己的电脑,自己真实的IP地址己不是秘密,对方可以随时把那组数字报告给警方,那时他就百口莫辨!
他再也躺不住了。一翻身爬了起来,只觉得心口堵得实在难受,气都喘不过来,逼得他大口呼吸。好一会儿,一个念头又从心里冒了出来:如果对方把他的IP地址伪装成他们的电脑地址,而对方又真的是在礼州进行的入侵,并且银行主机里自己还留下了独有的“烈火”病毒,这几点加在一起,会把他证死在法庭上的!
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
他跳下了床,光着脚在地上来回地转,百口莫辨,真的,他现在竟然找不出任何一点理由证明自己不是入侵者!他长叹了一声站住了脚……人在倒霉时就什么都不要做,做什么都会更倒霉!何况现在自己是在冒险,是在玩火!
但是从前为什么就没意识到?******,从前我也没进过银行的广域网里捣乱啊。他摇着头,都快站不稳了。
现在他只有帮助银行,配合警方,找出来那些真正的入侵者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退一步讲,这样做了,就算最后没有找出那伙王八蛋,至少自己这种积极配合的态度也会让警方明白自己不是罪犯吧。
但愿如此。
他狠了狠心抓起桌上的手机,决定出头露面帮助银行。可这样就再没有回头路了,他在礼州这一条也就再也无法隐藏了,在这之前,他每次入侵别的网络,都会隐藏自己的真实IP地址,把自己伪装成新加坡或者日本的上网用户,是他常作的事。好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突然他一笑,自己买这部手机时不是用的自己的名,而是手机贩子的名头,警方就算知道这个号码也一时半会查不到自己头上吧,但愿不会,或许永远不会,真有趣。他拨打了银行的那个号码。忽然想,银行里那个女警察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希望这次还是她来接。
刘东侠正在杀毒。在这之前,伍诚己经试过了,但是这次他单独下手,才知道他和那些绿网公司附送的维护软件根本派不上大用场……他对“烈火”没有认识,而绿网软件对之也没有针对性。
这让他无比沮丧,他本想着可以立一功来着,可谁想是这种结果,反而在同事和行长面前再次出丑。
可是在这之前,烈火明明己经支持不住了的呀!事实上那次己经开始滚动的数据界面己经证明了这一点。由此可以推断,他伍诚这个值班专家并不是对这种病毒束手无策的。但是事实让他清醒,那次他和黑客的“合作成果”,完全是黑客在主攻,他享受成果而己。
他让开了主机前的工作位置,躲在了一旁。这个穿便装的警察小姑娘煞有介事地开始了杀毒,他不知道是希望她成功还是失败,反正他是没脸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但是他又舍不得离开。这样的一个饭碗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刘东侠没有理会那么多,她小心翼翼地杀毒,随时准备停止。她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病毒,“烈火”的顽固和绝不能损毁主机数据的命令让她缚手缚脚、举步艰难。在电话里烈火问她,“是不是冒犯过她”不是白问的,银行的人不明白,她却知道是为什么。
烈火只攻击那些技术含量高或者有特别意义的网站,比如他们新开设的“安全在线”。事实上在进了银行认出是“烈火”在作怪时,她就己经恨得牙根都痒痒了,这个混蛋竟然连国家的银行都敢入侵,这己经不是黑客在炫耀技术,而是在犯罪!她决不会放过他。
上次烈火的电话突然中断后,银行里就形成了两种看法。一种建议再等等,烈火还会再来联系。他己经来过两次电话,说明他不是不愿和银行甚至警方沟通。何况第二次电话是突然中断,不像是他借故退出。主机里的病毒也应该等事情再明朗些再处理,烈火并没有一口回绝不解毒,只是不愿公开自己的解毒程序;而另一些人却反对,理由是为什么要相信烈火?为什么就相信他不是黑客的同伙,甚至黑客本人?要知道从开始就一直都是他自己在否认,却没有任何证据。这样等下去,时间在分分秒秒地过去,要等到什么时候!而时间本来就不够用!试想如果当初就不知道有烈火这个人,没有这个人的帮助,这件事(或者这个案子)就不办了吗?
最后这句话让执前一种议点的人闭了嘴,一是这话有理,这么大的事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一个敌我难分的人身上;二来,说这句话的人是马非。
于是大家都忙碌起来,一方面增添设备,契入银行网络,查毒反黑;另一方面扩大寻找专家。礼州城这么大,懂电脑的人不计其数,现在就是要尽所有的力量把真正的人才都请到银行来,同时一定要保密,绝不能泄露消息。
在忙碌中,刘怡君问了一句话,把大家的心更提了起来,他说:“这伙黑客到底要干什么?”
乍一听,这话问得可笑,打银行的主意会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钱,篡改银行的储蓄数据,用最“正常”的方法从银行里把钱“提”出去呗。可是再细一想,每个人都意识到了不对……现在时间己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银行早己发觉,营业所也己下班,连主机都己经关闭,这伙黑客应该知难而退了,可为什么现在竟然象是在黑一个网站那样,赖着不走?
对此,纪强以一个警察的直觉说:“那一定是想要挟银行。”
但是对方却又不来消息,谁知道他们要要挟什么?
刘东侠那时插了句话说:“那是时机没到,才一个多小时。想要挟还不够分量。”
这句话让每一个人的心都更加沉重。如果真是这样,对方就不仅是要偷,更像是“抢”了。
“也有可能是想观察我们的实力和对策。这次失败,下次再来。”沉默了许久的伍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说完他就低了头,这个假设太可怕。这次还没完,竟然还有下次,招来了所有人的白眼。
一阵冷场后,刘怡君突然说:“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伙黑客早就走了。我是说,假设有那伙黑客的话。现在只是因为这个烈火的病毒还凝固着我们的主机,让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这句话实在厉害,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但是也言之成理,简直太有道理了……从事发开始,就是主机突然凝固,中了“烈火”毒,而事前没有半点反常征兆。之后就是杀毒过程中,有人自称这种毒是在保护主机,理由是有黑客在入侵和改动数据。可是一直到现在,黑客到底是不是存在,到底干了什么,都是一无所知,无法证明!
本来对烈火有好感,希望他能帮上忙的人,也开始怀疑动摇了。刘怡君的话匪夷所思,但身处案中,这事不可不防!
就在这时,那部电话响了。
刘怡君按下了免提键:“喂,你好。”
“你好,我是烈火。”烈火的声音再次响起。
尽管有心理准备,刘怡君还是紧张了起来:“哦,烈火,你好你好……”一连串的你好之后,他才想起要问什么:“刚才你怎么了?我们很担心你。”这句话让全场的人感触良多,对烈火猜疑防范得最重的就是他。
“我挺好,那只是个小故障。”许东说得轻描淡写,然后随便加了一句:“那伙小偷找到我了。”
“找到你了?”所有人都吃惊得面面相觑。
“是啊,很有趣是吧?你们和我都没有找到他们,他们却反而先找到了我。你们有什么进展没有?”
刘怡君向周围的人看看,没有人表态,他只好说:“没有,主要是你的病毒太顽固了。它是在保护我们,可是有了它,我们也没法展开工作了。你看你能不能先撤掉它?”
“我说过,如果没有它,你们的数据就完蛋了。”许东强调。
“可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我希望你能把解毒软件寄给我们,如果你真的想帮我们的话。现在我告诉你我们的电子信箱地址好吗?”刘怡君说。
马非向他赞许地点点头,要是有杀毒软件在手,一切就都不同了。
许东苦笑:“现在就是我想寄给你们也做不到了。我刚才说了,那伙人己经找到了我。”
“那又怎么样?那跟你寄给我们杀毒软件有什么关系?”刘怡君心里一阵发急,对方果然不会轻易交出杀毒软件,这更让他对自己的疑虑有了肯定:“你说过要帮助我们的,你应该拿出实际行动来!”
许东心里苦笑,对方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他只有试着去解释:“向行长,你误会了我。那伙人是在网络中找到的我,我受到了攻击,现在我己经下线了,不可能再给你们发E……mail了。你别以为我是在骗你们,那绝不是下了线再上线那么简单。而且我的电脑现在正在工作中,那是不能中断的。你得相信我,如果我想骗你,那就不如不打这个电话。”
可是刘怡君的第一感觉就是受了骗,这个黑客借口多多,就是不交出软件来!他叫了起来:“那要怎么办?难道你的这个什么‘烈火’的病毒就得我们自己杀了吗?你一定得把这个病毒去掉!不然这就是你对中国国家财产犯下的罪行!……”他还要再说下去,马非走了过来,她不能让事情激化下去。她正要说话。刘东侠突然插了进来,她先去看了一眼电话的来电显示,立即显得好像难以至信,跟着眼睛亮了起来:“烈火,你说你己经下线了?”
这句话让许东心惊肉跳,这个好听的女孩子的声音真的又出现了,可是效果太可怕了,他只好承认:“是,我下线了。”
“那你现在用的就不是网络电话了吧?”刘东侠的话让大家都一震,他们猛醒般地围了上来。来电显示上这次的号码很明显是个手机号,更加让人震惊的是竟然这个号码的首位不是“0”!他们压抑住狂喜夹杂着震撼的心跳继续听烈火怎样回答。可是电话那边沉默了。
许东的心剧烈地震颤着,也许这才是他无法挽回,深陷这件事的一刻!他突然那么后悔,这个电话到底该不该打?
刘东侠静等了一会儿,那边依然没有声音,她问:“烈火,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许东横了横心,口气也冷静了下来:“你问这干什么?想抓我吗?”
这句话不好回答,事情明摆着,否认的话根本让人不信,但是现在还不能让烈火反感惧怕,周围的人都看着刘东侠,不知她怎样回答,却听她直言不晦:“想。换你你会不会想?”
大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竟然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