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李白《秋风词》
“徐捕头,我记得去年有一桩轰动望京的谋杀案,就发生在这青湖西畔吧。当时沉尸之处,似乎就在这莲田之中,你可否给我们讲讲这案子的经过啊?”明珠歪着头,俏皮的看着徐大荣,眉眼弯弯的问着。
柳时镇心里咯噔了一下,看了一眼姜暮烟,之间她正低声吩咐着艄公将画舫尽量靠近一朵荷花旁,看情形,是想要采摘回去观赏。他思忖一番,还是决定远离这对冤家。于是他不着痕迹的往姜暮烟的方位靠了过去。
徐大荣没有注意到柳时镇的动作,他的心神一直都像是有一根弦被绷住一样,而掌控着张弛的开关,就握在眼前这位少女的手上。对此他感到很是头疼。
有心想要吓唬她一番,于是徐大荣沉声说道:“自古便有用人的血肉培植花草的传说,土中埋有尸体,那么在尸体上开出的花儿便会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妖娆之美。而当日之所以能够找到被害者的尸体,就是因为沉尸之地的荷花开的比别处的鲜艳。”
正在采荷花的素雨听到了他的这番话,差点没手一抖,将刚到手的荷花扔进湖中去。暮烟和时镇见到她这般胆小,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胆子颇大的明珠自是不会被他的这番话吓到,故意的继续问道:“你说的分外妖娆,是怎么个妖娆法呢?”
“明珠姑娘,女子当还是娇羞胆怯些,才会更加惹人怜爱!”
谁都没注意,船的后方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一艘比他们所乘之船略小一些的画舫,而此话正是从那船头立着的一位公子口中传出,而他的身后还站着二人,对着明珠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这略带讽刺的话语,让徐大荣等人颇为不快,他们转身看着来人,明珠的眼中划过一丝嫌弃,嗤笑道:“我当是谁啊,这不是尚书列曹王侍郎家的二公子嘛,难怪会口出此言,想必是王大人对二公子耳提面命,谆谆教诲啊。”
王侍郎的夫人,是望京城里出了名的妒妇。时不时就有关于她的河东狮吼传出,在望京城里也算是路人皆知的笑谈。明珠身为宰辅的爱女,自是不会给王二留颜面。
明珠的一番话让时镇和暮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而王二的脸,就像是开了染坊一般,一会而红一会儿白。但是他却拿她毫无办法,只好将怒火发泄到旁人身上。
“从来都听闻姜家大小姐自负美貌,眼高于顶,双十年华了还未婚配。现在看来,传闻也不尽如实,瞧瞧身侧的是谁?这不是柳书呆子吗?也是,成了老姑娘了,没得挑没得选,可不就只能随便找一个拉倒。”王二的一番话惹得身后的二人大笑不止,让柳时镇的心里如同有一把火在烧,他死死的攥了拳头,克制着自己的这份怒意。此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拳头上覆上了一只柔弱无骨的手,他低头一看,是姜暮烟正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满腔的怒火说来也怪的,突然就消退下来。
暮烟很快的就收回了自己的手,面色不改的说道:“王公子如同那长舌妇人般的肆意议论他人私事,这就是王府的家教不成?明白的,是王公子心忧旁人,不明白的,还以为王公子什时候入了冰馆,做了冰人。要是王大人听到了,该是抚掌庆幸儿子总算是不用每日里斗鸡遛狗,惹是生非。冰人这职业,怎么说都算是成人美事,功德无量啊。”
“你!你!哼,本公子不与无知妇人说,没得浪费唇舌。我们走!”王二说不过暮烟她们,气急败坏的命船夫掉头。但是两只船相距太近,匆忙掉头的情况下,一不留神就首尾相撞在一起。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船上众人皆是站立不稳,靠最外边的素雨和明珠便双双落入水中。
徐大荣和柳时镇大惊,马上跃入水中救人,幸好此时正值盛夏,湖水并不会冰冻刺骨,饶是如此,待到他二人将明珠素雨救起时,她们身上也微微发抖。暮烟气极,拿出备在船上的薄毯与二人盖好,便冷笑着对王二等人说道:“原以为不过是些许口角之争,说过就算,但你却叫梢夫驾船与我相撞,真真是小人行径。明日我必登门拜访令堂,讨个说法。”
说完再也不理会他的惊慌解释,命人开船上岸。
暮烟盛怒之下,平日里刻意收敛的威严便被不经意的释放了出来,气场十足,让人无法靠近。她当这姜家家主已有七年之久,自是养出了让人不容忽视的气势。
柳时镇用脸帕擦拭面上水珠,目光被暮烟散发出来的强盛气势所吸引,无意间又见到了暮烟的另外一面,这让他产生自己又离她更近了一些的开心之情。这一刻的暮烟和十年前金銮殿上虽柔弱却毫不退怯说着柳氏一族忠贞傲骨,柳将军必是遭人陷害的母亲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让他的心在这一瞬间,无规律的跳跃了好几下。
而另一边的徐大荣则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淡定和沉默,明珠整个人有气无力的靠在他的身上,而他扶着明珠的手在颤抖着,泄露出他内心的后怕和不安。
“月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在她耳畔轻声问着,而明珠紧闭的双眼也慢慢睁开了。
“你终于肯再唤我一声月儿了,我等这一声,足足有近二年的时间,哎。。。”明珠此时再也不用故作坚强,满腹心酸委屈,尽化入最后一声叹。
徐大荣无言以对,只是那扶着明珠的手,却又悄悄的放了下来。
“我知道你心里所想,不过是觉得我尹明珠配上那些个公侯夫人的名号,会更加相得益彰。但是我要告诉你,那些虚名,从来就不是我尹明珠所想。你可知今日王二为何口出挑衅,极度无礼?不过是因月余前向我提亲被拒,心怀不忿罢了。”明珠眼光灼灼的盯着徐大荣,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尹明珠所求,仅是那个能够将我珍藏于心上,待我如珠如宝的徐大荣一人而已。”
徐大荣满心苦涩,无从辩说。明珠的满腔深情看在眼里,他却无法给出回应。如果所有的事情真的都如她所想的那样简单,该有多好。他躲避着明珠的目光,将明珠扶至长椅上做好,便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