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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机关中的事业 (3)

我经常忙着开会、忙着做报告、忙着讲话,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就像一台开会的机器,整天开足了马力。我整天泡在会场里,摇唇鼓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呀、讲呀、强调呀、重复呀,反正我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我的屁股坐得很痛。不是我爱开会,问题是,如果不开会怎么安排工作?应该说,开会是研究部署工作的最基本、最有效的方式,不开会哪能行呢?一天不开会,许多工作就得停止运转。

只要我在局里,我总是天天组织开会。全体职工大会开完了,我就组织召开中层干部会,中层干部会开完了,我就开专业会。我们单位有十几个专业,开过一遍就得一两个月。专业会开完了,我就开汇报会、研讨会、座谈会,总之我总是有会要开。一天不开会我心里就不踏实,我怕不开会误事。如果我生病住了院,我也要把会场安设到医院,既要治病又要开会。我开会不怕时间长,时间越长我越显得精神。我看到别人支撑不住的时候,我就产生了一种轻蔑感:一个人连开会都挺不住,能胜任工作吗?我常把会议开到半夜,有时开到凌晨三四点钟,以此来考验大家的身体素质和思想品质。谁要是坚持不住,打了瞌睡,我就使劲地用茶杯敲桌子,将其震醒。我还宣布,把开会时是否能挺住作为选拔领导干部的一条重要标准。凡是在半夜开会时打瞌睡的,一律不予提拔重用。

我忙着应酬,迎来送往,马不停蹄。上级来人了,我从头到尾要陪。这陪与不陪可是一个原则问题。中国人重礼节,人家上级派人来了,你局长要是不出面陪好了,那就是对上级的不尊重。你连上级都不尊重,你是不是胆子太肥了,不想当局长了?还有,来了检查团你出面陪是不亏本的,想想看,你不陪就是瞧不起检查团,如果你真的不怕罚款多,那你可以不陪。一想到此,我就觉得陪吃陪喝陪玩太重要了,我一陪就可能减少罚款几万元、几十万元,这样说来,自己的时间就是金钱,所以坚决要陪。

我当个小局长,人家看得起咱,所以经常有人请我去考察观光。人家盛情来请,哪有不去之理,要不去也太不近人情了。所以,我便忙着去天南海北。外出需要慢慢品味才行,看着风格各异的美丽景色,你会领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感叹大自然的伟大。观景可以缓解工作中的疲劳,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所以我对观景有特殊的喜好。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请你观景了,你也得有所回报。所以,我就经常请人家到自己的所在地区转一转,玩一玩。这样,我就得忙前忙后,忙得不亦乐乎。因为我太忙,所以我常忘记自己妻子的生日,为此,妻子对我十分不满。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我吩咐秘书记住我妻子的生日,到时就通知我。没想到,秘书没有一次忘记的。秘书说,这是局长的私事,更应该尽力才是。

数字迷

我在局机关担任局长,当然要为我们局的生存、发展、改革、收入等大大小小的事情操心。我们单位的主要工作任务是抓数字,数字抓好了,工作任务也就完成了。所以,我对数字最感兴趣了。我整天研究数字、摆弄数字、欣赏数字,天长日久,我对数字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如痴如醉。我觉得,数字是一种科学,也是一种艺术。我一看到数字,就像看到了可爱的小精灵,心中充满了想象、激情和快感。数字已融入我的血液里,浸透到我的灵魂中。

我的身边全是数字。我认为,要证明成绩只能用数字说话。譬如高考,一个学生十几年的学习成绩,只用一个高考总分这个数字就充分地表达清楚了,说别的一点用也没有。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世界是由一个个数字组成的,数字是最权威的东西。所以,我最为崇拜的就是数字,努力在数字中找到我的人生价值。在我们单位,数字具有最重用的意义。我们单位几乎所有的成绩都由一个个具体数字组成。常用的句式是:截至某年某月某日,某某指标达到多少,比上年增加多少,增长了多少个百分点,同比多增了多少个百分点等。大家在我的安排部署下,整天做着用数字组成的各种各样的表格、文件,十分壮观。这些表格、文件外行人是看不明白的,而我们这些内行人对它了如指掌,运用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我的办公桌上堆着一摞摞报表、表格,里面躺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我还把数字写在笔记本里,以备汇报和讲话之用。我把数字表格挂在墙上,让大家都关注数字、关心数字,做到心中有数。

我对数字有很强的感悟能力。我学会了使用电脑,我在电脑上敲数字极快,大家说我的手像打字员的手。我常坐在电脑前,大玩特玩数字游戏。我的功夫是经得住考验的。我玩数字游戏闯关,从第一级开始,几经努力,很快就闯过了最高级的第十二级,我获得了闯关明星荣誉。我对数字的记忆能力超强,我的大脑像一架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很多事情都抹去了,却贮藏着大量的数字。很长的一串数字,我看一眼就能记住,而且能记很长的时间。一次,我将装有五万元的手提包落到了出租汽车上,大家都以为提包肯定丢了。可我很快就把手提包找了回来。因为我有一个习惯,对于自己坐过的出租车,都会有意无意地看一看它屁股上的一串数字,并记住它。依靠这串数字,我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出租车。我喜欢用数字给一些东西命名。我家有十盆花,对这些花我分别起名为1号到10号,而不叫它们原来的名字。我还给自己起笔名为成功1.0,我的儿子叫成功2.0,如果我的儿子再有了儿子,我就起名为成功3.0。大家说,这种叫法既痛快,又明白。在填写表格时,在特长一栏一律写上对数字比较感兴趣、有研究,在所学专业一栏,常常不由自主地写上数字专业。

其实,我最擅长的是编制假数字糊弄上级。编制假数字是我的一项最重的工作,我总是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地编制假数字,作为我的成绩上报。在这个世界上谁最好糊弄?我认为上级最好糊弄了。这并不是说我编制的假数字有多么高明,多么严丝合缝,而是上级也需要假数字。因为,上级需要辉煌的业绩,这辉煌的业绩有没有?可能有,但不会太多。而上级总是年年需要辉煌的业绩,所以,就需要我们这些下面单位的一个个辉煌业绩来集成。对于我们的辉煌业绩,上级不会拒之门外的。由于我善于并大胆运用假数字表现政绩,好处总是接二连三地来到,如同天上掉馅饼,潇洒极了,快活极了。我常想,天下竟然有这种好事,让我给遇上了,真是老天爷照顾我。

我常被上级评为先进工作者、先进标兵、十佳局长等,我的荣誉多得连自己都记不清了。荣誉多了没有坏处,这些是升职的资本呀。为了管理好我的荣誉称号,我配备了一个专门的秘书,设置一个专门的档案室,收集管理我获得的证书、奖杯、奖牌等。我常被奖以重金,生活很快实现了小康水平,并向大款过渡。我常在一些大会上做经验介绍,我口若悬河、眉飞色舞、神气十足。我讲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精彩纷呈。不论怎样讲,我就是坚持一条,不能把编制假数字的绝招供出去,否则,就穿帮了。有几次我讲得兴起,刚想说我要把最有效创造业绩的办法告诉你们。可我立即打住了。我想,这次说出去了,下次肯定不会让我讲了。于是,我就讲了关于真抓实干、坚持实事求是、注重创新之类的经验。

我培养了一批编制假数字的精兵强将。我觉得,数字需要注入灵性,使它青春焕发、充满活力、发挥作用。为了把假数字编得又快又好,我在局里的业务部门配备了善于编制假数字的人,他们个个是好样的,他们绝对听从我的指挥,需要编制假数字时,总是积极主动、雷厉风行,很快就会搞定,对此,我十分满意。我常夸奖他们有创造性。我用人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必须善于编制假数字。不会编制假数字的人一律不予重用。所以,大家都纷纷在编制假数字上下功夫。所以,在我们单位,特别是中层干部,个个都是编假数字的高手。就连打字员也会编制假数字。我们单位的小张,由于编制假数字又快又好,我就破格把他提拔当了中层干部。在以前,业务科副科长老李编制假数字缩手缩脚、畏首畏尾,于是我就找个借口将他免职了,大家记住了他的教训。现在,我们局已经形成了编假制数字“比学赶帮超”的热潮。我想,我们编制假数字的水平一定会不断提高的。这样,才会适应不断变化发展的形势。

编制出了假数字并不算完事大吉,关键是要保护这些假数字。假数字的克星是审计部门。对付审计部门,我有多种办法。我会根据审计人员的品性特点来决定使用的手段。如果审计人员贪财,那么我就会大大方方拿出钱和物,决不吝啬,从而把他们摆平。如果审计人员好喝酒,我就会把我们局早就培养好的喝酒专家派上场,让他泡在酒里,成为醉枣。如果他有其他爱好,我一律给予满足。有不吃软的,我就来硬的,干脆不配合,给他制造障碍,我还会找来黑道上的人物,对他进行恐吓。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有一些人真的怕这个,就不那么认真了。于是,大家相安无事。当然,也有极个别软硬都不吃的,不太好对付,他们把假数字的问题给揭了出来。但是,我并不怕这个,我会采取丢卒保车和办法,找一两个人当替罪羊了事。我呢,局长照样当。现在,哪个单位还没有一点问题。对假数字的感情,我是不会变的。

工作狂

虽然我只是一个处级干部,但我是“一把手”,权力还是不小的。我属于埋头苦干、工作认真的那一种人。我身体好、精神足、闲不住,有人说是工作狂,并非没有道理。在机关,大家有着各式各样的爱好,比如打麻将啦、打扑克啦、歌唱啦、开车啦、钓鱼啦……对这些我却样样不感兴趣。当然,说我没有爱好,那也不尽然。事实上,我的主要精力都用在工作上了。要说我有什么爱好的话,只能说我痴迷于工作,简直成了工作狂。离开了工作,我就感到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我爱好调整干部。我调整干部做到了经常化、规范化、科学化。我认为,在机关,调整干部是一项十分重要的工作。在机关,大家最在乎的是官位,所以,在官位上大有文章可做。应该说,机关各级干部的活力是调整出来的。所以,我十分重视也十分擅长调整干部。对于调整干部,就像司机把握方向盘一样得心应手。每隔一小段时间,我就调整一次干部。考试啦、竞聘啦、演讲啦、测评啦、面试啦,搞得忙忙碌碌、热热闹闹。每一次调整干部,都搞点新花样,以体现我的改革和开创精神。说实在的,机关工作实在是太平淡无奇,不搞点“动作”,不发出点“声音”,大家以为你什么也没干。再说了,要树立自己的权威,关键得让中层干部以至一般干部有求于你、害怕你才行。抓住他们官位这个“命根子”摇来摇去,让他们有危机感、紧迫感。更重要的是,我要让他们知道,每个人的位置都是我给的,都是临时的,都是抓在我手中的,你是牛气不得的。只有对我忠诚和服从,才是最为明智的。否则,就是十分危险的。

要知道,官位在我的手中,我说给谁就给谁。不要以为我是二百五,不知道官位资源的重要。现在,在机关工作的人,谁还不想弄一个一官半职。可是,干部职数是有数的,狼多肉少,争得厉害。我发现,我一要调整干部,很多人都千方计地找我、求我,有的找到我的上级,有的投亲靠友、转弯抹角来求我。有人求,说明我手中有资源,既然是资源,就可以讨价还价。反正双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样,我的权力无形中放大了许多,从而更能体会到权力带来的好处。所以,我调整干部的积极性很高。每到年初,我办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整干部,让大家总是处于紧张状态。有时,在年中我还突然找一个借口调整一次干部。由于我爱调整干部,并常搞一些新花样,我还成了远近闻名的改革家。我的事上了报纸、电视台,我经常被约请做改革报告。我得到了数不尽的荣誉称号。所以说,调整干部是一举多得的事。我得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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