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人的脉象不是脉搏,不仅有四季的不同,而且老人与孩子不同、男人与女人不同,即使同一个人的脉在不同情况下也还有不同,可能这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吧?因为我们感觉不到这种不同,但这是客观事实。既然每一个人的脉象与他人都有细微的差别,那么我们用谁来作健康的标准呢?又怎么用仪器替代?
试想,如果没有五运六气的学说做纲领,你摸了一百个人的脉,要是你感觉迟钝的话,你会觉得这些人的脉全一样,因为你摸的是脉搏;要是感觉灵敏点的话,你又会觉得一人一样,无从分类,难以把握。这就造成有的人觉得学脉难,从而否定脉象的现象,这也是当今好多中医学不会诊脉的原因。抛开五运六气学说,脉学就是一团乱麻。
我小时候也因中医的不确定性而对中医颇有微词。一些慕名而来的外地患者,地域越远,母亲摸脉的时间就越长,问的越多,全身看得更仔细,开药时,往往是投石问路,观察药物反应,观察几天后才真正下猛药。我当时也奇怪,母亲为什么看不准呢?
了解了五运六气后我才恍然大悟:一个中医就像一个农民,中国农民种地是紧扣节气的。一年四季寒暑的变换被分为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播种、插秧、收割,每个步骤都要求天时地利,一旦错过最佳时机,即使只是几天之差,产量也会截然不同。农谚作为“耕作宝典”为农民所用。像“羊马年,好种田”这样的谚语为农民深信不疑。小时候听奶奶说:“春分有雨病人稀。”“大寒不寒,人马不安。”也往往言中。这,被称之为物候,物候学现在是门科学。
五运六气是中医看病的物候学,正如农民一看季节就知道怎么处理手中的种子,一看庄稼的长势就知道应该采取什么行动一样,中医有地域性,有四时八节、二十四气、七十二候决病法。可如果突然把北方的一个庄稼汉送到海南去种地,或给他一把南方的种子,他就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就会观察、了解、思索并且适应。中医也是一样。母亲每天诊几十个当地人的脉,正像农民日日观察他的庄稼,紧紧把握着当地脉候,所以,整体脉象上的风吹草动她都能最快感知。而对外地人她就需要调用更多的信息进行思考了。
中医把握人的生长节律与日月的关系,这关系不是中医主观臆断的,而是客观存在。春季应是弦脉,出现洪脉就是病了,把脉调得与季节相应就是治病,中医就这么简单。女儿的师傅在治妇女不孕症时,就致力于将妇女的月经调得与月律相应。他说,少有妇女月经与月律一致特别是在望月来月经而患不孕症的。一位48岁不孕症妇女来治月经不调,女儿的师傅给她开方并告诉她,月经不调治好了,就没什么理由不怀孕了。一年后,这位妇女来给女儿的师傅送糖,告诉他自己生了个女儿。
女儿的师傅每天一上午要看五六十个病号。女儿给每一个人摸脉,她师傅对好多人竟不再摸脉,直接开方。因为他不用摸脉也能判断出这人是什么脉。来看病的人越多,他掌握的样本越多,他就越能把握住物候,越能知道这一时的“病”,越能知道人们整体的“病”。这就是中医的预测性所在,这就是中医治病的体系性和可重复性,这使他看上去很“神”。
置身于实践中的母亲也正因如此才能准确把握疾病的整体走势。
也有年龄很大的中医,诊室的门大开着,却少有人登门求医。女儿和他们聊天,回来对我说,这些医生并不是学识不够而是他们无从把握物候,因此无法看病。因为脉象是不确定的,整体的脉象也是处于动态中,如果中医不一直身处这一动态之中就无从把握脉象。所以,一个中医博士不会看病不是他读的书少,不是他水平不高,而是中医这东西根本就不能脱离实际,必须要在动态中把握的东西又怎么是死学硬记能到手的呢?没听说有谁仅靠书本能学会游泳。如果学习诊脉的过程是用书本方法,是在课堂上学,不但什么也学不会,还得走向自我怀疑,所谓的中医不好学,是因为脱离了实践就无法学。这如同在课堂上学打猎、学种田一样。
女儿走到哪都给人摸脉。她说,我不能停下来,不能间断,我必须通过这种方式一直掌握脉候。如果我很长时间不摸脉了,那么这一地区、这一时期人们的基本脉象是什么样我就不能掌握了,诊脉的准确性就要大打折扣。
由此可知,中医怎么可能生长在历史上人烟稀少的西方呢?怎么可以脱离众多的病人而在象牙塔中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