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黑暗中清脆的巴掌声惊得清妩抖了好几抖。
“萧曼吟我警告你,收起你的狐媚爪子!八年前我就不该同意天珏娶你进门,一脸克夫相,怎么着如今你还想对阿衍下手?不要脸!我告诉你,我宁愿段飞之女做我儿媳也不愿再看见你在我凌家进进出出,跋扈横行!”许素芸大概是被气急,皱纹横生的眼睛尖利地瞪直,大口大口穿着粗气,手里的佛珠滚得速度越来越快。
曼吟一愣,脸上尖锐的痛楚袭来,她眼圈发红,却拼命忍住眼泪,哈哈大笑起来。低头,撩起裙子看了看膝盖以下撑着的假肢,笑声更加癫狂。
“克夫相?妈,五年前天珏如何对我的您一清二楚!他欺我瞒我到那步田地,我这个凌家大少奶奶该忍得都忍尽了!他死了,我就成了一脸克夫相?您真真好笑啊!为了把我从衍森身边撵走,血海深仇您都可以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我到底是有多招您恨呐?”
疯狂的笑声中,许素芸和清妩都清晰地听到了曼吟绝望的低泣。
思绪紊乱,堪比这混沌的夜,清妩无论如何都转不过弯来了。天珏天珏……这两个字像钉子扎住了她。眼前浓雾深深,她仿佛抓住了关键,可循着蛛丝马迹思索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许素芸攥紧手里的佛珠,仿佛被曼吟言中似的,她的眼神灰暗起来,如果光线充足的话,定是可以看见那层灰暗深处潜伏着的巨大悲伤。
良久的沉默,她拾起情绪,表情冷淡到让人无法容忍,“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离阿衍远点!别碍手碍脚耽误他的大事!”
曼吟冷笑,“一声阿衍叫得可真亲切!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您从来没把他当儿子看,说来说去,您不过就是盼着他早日帮您完成大愿!您抽时间仔细去看看,衍森他已经被您逼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他成了您报仇的武器,毫无人性的工具!若您还知道自己是他的母亲,就不该让他二十六年来活得浑浑噩噩,像具行尸走肉,连半分母爱的滋味都没尝过!”
“我们凌家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多嘴!”许素芸不肯再多停留一分,眼里慌乱迭起,她转身匆匆离开。
曼吟却没有偃旗息鼓的打算,她朝着那抹蹒跚的背影大声呵斥道,“我是外人?您真该去问问我那条不翼而飞的小腿,看我到底是不是外人!你们凌家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只有衍森,只有他还把我当人看,只有他了……”
说到最后,声音渐低渐凉,曼吟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石凳上,阿青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搀着她起身,慢慢离去。
直到视野空无一物,清妩仍旧睁着眼睛,视线没有焦点,空洞洞的涣散在周围的任何一处。惊蛰四起,她想,她需要点时间来消化,那些相互缠绕的忽隐忽现的惊天大秘。
段淼淼窝在角落,极其不耐烦地打发掉一群又一群八卦段清妩私生活的长舌妇们。她又从侍应那里拿了杯酒,泄愤似的捏紧玻璃杯。
段清妩段清妩,从来都只有段清妩!她段淼淼算什么?就因为是段家老二,就因为从前太老实,所以就活该被眼里只有利益的父亲那样利用?
她仰头灌下满满一杯红酒,蓦然回头,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又来了。
正打算去别处清静一下,转身的刹那就与人相撞,一身冰淇淋色的甜美礼服瞬间被染成了酒红色,湿漉漉地贴着她的皮肤。
她没法抑制自己的情绪,看也没看就冲了上去,揪住那人的衣襟,“你他妈找死?本小姐刚好心情不怎么地!”
阿青个头比段淼淼矮,力气却胜了不知多少筹,她粗糙的手一拍,段淼淼纤细的臂无力垂落,这下子她火气更大了,“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对我动手?”
阿青一脸横肉,满眼仇视,将酒杯朝下在段淼淼面前示威似的晃了晃,一嘴的冷笑,“那可是太知道了!骚蹄子一个嘛!未成年就迫不及待打开双腿让人FUCK的……”
“阿青!”凉凉的声音传来,似乎是竭力遏制住什么那般,还有些许颤音很难让人忽略,“你懂点礼貌。”
段淼淼从被阿青无意揭开的痛处里缓缓苏醒,斜眼看过去,微微讶异,坐在轮椅上的不就是刚才被凌衍森抱着走了整整一条红地毯的女人吗?近看起来的确是美,可惜是个残废!
曼吟双手攀住轮椅,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她抬眸,瞳孔聚焦在段淼淼身上,仿佛要把所有目光都钉过去一般,那么用力的看,柳眉弯弯却难掩煞气,蜜色唇角的那抹笑显得很诡异,她轻启朱唇,声音明明很轻,却给人一种咬着牙齿挤出来的生硬感觉,“段二小姐,晚上好。”
段淼淼冷冷的看着轮椅上的女人,她不是傻子,虽然被精心掩盖过,但她能感觉到,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敌意。
曼吟见她爱理不搭,并不意外,她的目光像是要把段淼淼的身体刺穿那般尖利,表情玩味起来,意有所指打开话题,“听说你姐姐养了个野孩子……”
“抱歉,我没时间听你废话!”段淼淼原本还很期待这个女人要说些什么,素昧平生,她就对自己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这里头的原因她很好奇。可这女人话一出口,她便再无半分兴致,又是那该死的段清妩!她什么时候才能从她耳朵里彻底消失?
曼吟杏眸眯起,射出阴狠至极的光,指甲抠进掌心,她的表情显示她已失去耐心,“贱人,五年前你让我的好日子到了头,苍天有眼,你生不如死的日子马上就要开始了!”
段淼淼神色骤变,五年是她不能听到的数字,五年前发生的一切是她生生世世不愿回首的噩梦!她发了狂,冲上去揪住曼吟的头发,死命拉扯,“你是谁?你他妈要干什么?给我说清楚!”
曼吟却只低着头,心满意足地笑着,声音似一把利剑,戳得段淼淼血肉模糊,恐惧不已,“上帝是公平的,年纪轻轻尚未婚嫁的段二小姐,我真想问问你,没了子宫的滋味……如何啊?是不是同我失去丈夫的滋味有的一拼呢?”
段淼淼蓦地一僵,失去血色的脸像被抽干水分的蔬菜,毫无生命力可言,她指着曼吟,瞳孔陡然放大,“你……你是……”
曼吟笑得像株曼陀罗,语气寒彻入骨,冻得段淼淼一愣一愣的,“这世界真小,你说是吗?不过很快,它还会变的更小呢,请你一定要拭目以待啊。”
清妩低着头,父亲质问为什么凌衍森不仅没和她一起出场反而怀里抱着别的女人,她答不上来,满满一脑袋的疑问。刚才在长廊里无意间听了那么多,印象最深的还是许素芸和曼吟口中的天珏,怎么会这么巧,前不久载着她和毛毛回家的江恨寒也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到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