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到后面几乎是用走了。每个人伸长舌头,像狗一样喘着气,沙袋如同一坐大山一样压的人缓不过气来。聂星感觉自己背上的沙袋千斤重,每迈开一步都经受住莫大的压力,行进的动作越来越缓慢,步子迈开越来越困难。
但他还是在坚定地行进着,即使迈开一步也是小小的胜利。
李蒙和刘子俊并排跑着,现在已经不能用跑来形容他们的速度,而是用走。他们两人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每迈开一步都要耗尽莫大的能量。他们已经饿的头晕眼花,走起路来身子摇摇晃晃,感觉头上星星在不停地打着转。
刘子俊全身颤抖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李,李,蒙,我,我不行,行了,我要,要停下来,休息!”
李蒙竟然哭了起来,他早已坚持不下去了,每迈开一步是那样的难。休息,是那么诱人的事情。但他想起聂星的话,自我打气道:“再,再坚持,一,下下,这种,种,情况不会,长,长久的。”话刚说完,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滚下了山坡。
刘子俊吓了一跳,大声叫喊着,他的声音就像蚊子一样嗡嗡叫,根本就叫不出声来。他很想快速地向下奔跑,止住李蒙滚下去的趋势,可是整个人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蒙这样滚下山坡。
一个宪兵见了后,连忙从山坡上冲下来,李蒙滚下山坡的情景他看的一清二楚。
李蒙滚到山脚下,仰面躺着,一动不动,额头上已经刮破一块皮,鲜血直流。但他感觉不到痛,心里反而有一种释然。他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眼角处的泪水任它往下流。他想爬起来,可是背上的沙袋像一座大山一样困住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不能动弹。
宪兵冲下山坡,解开李蒙身上的沙袋,把他扶起来坐着,从身上掏出一瓶药粉,倒在他的额头上的伤口处。然后又从身上掏出一张创口贴,把他的伤口贴了起来。同时嘴里不停地问道:“还有没有伤到哪里?”
刘子俊也已经赶到,连忙问道:“怎,怎么样,你,你没,没事吧?”
李蒙开始哭出声来,一句话都说不出,他脸上除了血迹外,灰蒙蒙一片,泪水所过之处,脏兮兮的。
宪兵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坚持还是放弃,坚持的话自己站起来,拿起枪,背着沙袋继续走;放弃的话我马上叫车过来,把你接走。”
李蒙什么话都没有说,只顾着哭。
宪兵没再说什么,站起身来朝山坡上走去。
刘子俊连忙蹲下,抓起沙袋往李蒙背上套,边套边说道:“背,背着它,起来,继续跑!”
李蒙被动地套上沙袋,一边哭一边想站起来,奈何整个身子像团棉花一样软绵绵的,刘子俊拉了几下都没有把他拉起来。后来两个人无力地倒在一起,不停地哭。
朱发杰骑着马带着他的小强赶到,看到李蒙和刘子俊抱在一起哭,驾着马过去一人一棍子,同时吼骂道:“没用的东西,是个男人就站起来。呸,两个没用的垃圾!”小强同样没有怜悯之心,张开大嘴对着两人一阵吼叫,要不是朱发杰制止着,恐怕它就要咬人了。
李蒙和刘子俊瘫倒在地上,一个劲地哭。朱发杰鄙夷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然后驾马而去,在他眼里,这样的情况好像根本入不了眼,或者说,这样的事情他管都懒的管。小强对着两人又吼叫了一声,然后甩着尾巴随着马匹而去。
后面的士兵一个个从两人身旁慢慢挪过,他们的全身已被汗水浸透,脸上除了汗水,就是呆滞的表情。这些人已经精疲力尽,他们的背部被沙袋压的弯了下去。
他们用迷离的眼神望着哭的不成样子的两个人,脸上没有嘲笑,也没有同情,只有不知道是酸还是苦的滋味。
有几个士兵停下来,想尽办法把两个人扶起来,但两个人全身已经松懈下来,想再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两个人咬着牙跑了一小段路程,然后再次瘫倒下来,再也跑不动了。后面赶过来的宪兵鼓励着两个人,想激起两个人再次行进的斗志,但两个人只知道哭。全身到了虚脱的地步,想跑已是不可能了。
“叫车过来吧!”一个宪兵说道,“要不要叫车过来,如果叫车过来的话,你们就等于自动放弃!”另一个宪兵提醒道。
终于看到了训练营的影子了,聂星脸上闪过一丝的苦笑,跑了到十多个小时,终于要到目的地了。前面的几个士兵已经接近训练营,他们在奋力地挪动着,像只蜗牛一样。这个时候,士兵们的行进状态连走路都算不上,而是在艰难地移动着。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训练营的夜光灯已经全部打开,把整个训练营照的如同白天一样。强烈的灯光刺激着人的眼睛,却又得意地向人宣示着,训练营就在眼前。
聂星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喉咙像被抽空了一样,空气进入里面又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根本就没有进行氧气转换。脑子里空空如也,毫无意识,所有对外的交流点都集中在眼睛上,仅存一丝视觉在支撑着意志。前面的一切景物都左右摇摆着,时而变的模糊,时而又从眼睛里面消失。
背上的沙袋紧紧地牵制住身体,聂星每迈出一步所面临的困难都超乎想象。沙袋如同固定在地上的一块巨石,沉重地压制着他的行动,又仿佛注入了活力一样,故意摇晃,左右着他的身体。聂星感觉自己的双腿软的就要瘫倒在地上,好想把背上的沙袋丢掉,然后坐下好好地休息。
距离训练营只有五六百米远,这么短的路程在聂星看来却远如天边,他真的没有力气再走下去。汗水已经打湿了他的眼睛,鼻子,甚至顺着脖子流进身上的衣服里面。衣服早已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贴在身上非常的不舒服。
一声熟悉的马啸,朱发杰驾着他的马赶了过来。与马并肩行进的,是特种狗小强。两者一大一小,配合的十分默契。动物与人就是不一样,运动能力与人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级别上面,马和小强来来去去已经跑了一百公里,现在还跟没事一样。
而小强吼叫的声音还是那么有力和恐怖,聂星心里暗想怎么没有把你跑死。
朱发杰拿着棍子一路挥过来,见人就打,边打边骂,简直一副旧时代的流氓模样。他路过聂星身边时,二话不说,挥起长长的棍子抽在聂星的小腿肚上。聂星哼叫一声,双腿如散了架一样,立即瘫倒下去,跪在地上。
朱发杰的这一棍打的结结实实,聂星只感觉一股巨痛从腿部散开,迅速流向全身的各个神经系统。他的心已经麻木,也顾不上腿部的散发出来的疼痛,用尽全力站了起来。
刚迈开一步,朱发杰又是一棍子抽过来,再次抽在他的小腿上。这一棍的力度与刚才一棍的力度相当,当场把他抽趴在地上。聂星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他软绵绵地趴在地上,鼻子闻着因摔趴下带起的灰尘,感觉自己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没用的废物,站起来,别像个人渣!”朱发杰在旁鄙夷地吼叫着,对于刚才的两棍,他自我感觉非常满意。他现在的任务就是随意地虐待和摧残士兵,这种变态的行为表现的越突出,就越觉得有成就感。
聂星吃力地爬起,半跪着,然后整了整背部的步枪。刚才摔倒时,步枪完全歪在了一边。腿部传来的痛感撕心裂肺,感觉小腿肚不停地发胀,可能已经肿的像个包子。他再次费尽全身力气站起来,一步一步向前面挪过去。
“啪”地一声,朱发杰像个幽灵一样随着他,几乎没有任何怜悯地再次挥起棍子抽了下去。聂星来不及双手撑地,整个人跪在地上,然后迅速歪倒在地上。这次右膝盖非常不走运,摔在一块石头上面,膝盖与石头的撞击如同触了电一样,震的全身发麻。过后,巨大的痛感袭向全身,钻心入骨。
“垃圾,起来!”朱发杰吼叫道,长长的棍子在手中晃了晃,随时有抽下去的势头。
小强见眼前这士兵被自己的主人肆意虐待而不还手,扑上去张口就吼叫,那模样气势汹汹,很有一副咬人的劲头。朱发杰皱了皱眉头,喝道:“小强,滚回一边去!”
小强很不情愿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甩甩狗尾,乖乖地退回了一旁。
聂星的泪水随着汗水一起流下,想想这样放弃算了,何必为了当一个特种兵而受尽这样的屈辱。自己已经没有了人格和尊严,现在连狗也嚣张地欺负自己,自己到底还是不是人。
肚子空空,十多个小时,五十公里的长跑,使的肚子里面连滴水都没有剩下。强烈的饥饿感和疲惫感涌上心头,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孤独和无助。眼前的灯光渐渐变的模糊,全身仿佛置入亦真亦幻的境界。
放弃吧!
聂星抬头望着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训练营,脑子里面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哀求着:放弃吧!虽然只有三四百米的样子,但以现在的体力来讲,那比跑上三四里路,甚至三四十里路还要困难。
可望着几个已经到达了训练营的战友们,以及近在眼前灯光闪耀的训练基地,聂星心里倔强地说道:“不行,不能这样放弃。已经到了训练营的大门口,如果在训练营的大门口选择放弃,那自己真的就是一个垃圾,而且再也没有资格做一个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