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头桥并不位于这城市的西面,只是因为桥中间的石墩上有个像西一样的字体,加上这桥修建得很有几分浪漫情调,所以青年男女和许多恩爱夫妻还有感情好的哥们儿、姐们儿没事时就相邀着来这里喝上杯咖啡、聊上会儿闲话。
谭艺坐在桥头第一家咖啡店里,这是她和小敏常坐的位子,她搅拌着香浓中又飘洒着微微苦涩的液体。再次给小敏打去一个电话。
小敏不太会掩饰一些细节,她告诉嫂子自己在门口了,可出现在谭艺面前的却是她哥姜林。
“小敏没来,就我一个人。”姜林对她向门口的张望做出解释,也算是对她的招呼吧。
谭艺轻轻看了他一眼,再次向门口望了望。
“这么久过得还好吧?”姜林红着一张脸问。
听者并未做答,一味的搅拌她的咖啡。
姜林对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他脸更红了些,像是要说让他觉得比较羞涩的话的样子,还将头也低下去了些的讲:“对不起,我当时不该说那些话来伤你的心,请你原谅!”
谭艺停下搅拌咖啡的动作,看向大玻璃墙外深深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很快又将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咖啡上。
“我想让心静一静,所以一直没给你联系,小敏也是昨天才给她打的电话。”谭艺开口说,对自己的消失做了简单解释。
“哦!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搬回来?”姜林问。
“不急,有些事,连同我的心情一起都需要处理和静化,所以我想一个人再过一段时间。等到大家对生活都看得明朗一些后再说吧,反正我们都还年青。”谭艺看也没看丈夫的说,根本没注意姜林此时的面部变化。
“那你现在住什么地方?”
“城北。”
“春节前什么时候放假,我订票一起回家。”姜林把咖啡杯在嘴上挨了下并没打算现在就喝的问。
“你和小敏回去吧,我想回我妈那里过年。”她显得很生份的说,不过她这次抬眼看了看姜林的脸。
按照农村习俗结婚第一年的新人都得去七大姑八大姨家挨个拜新年,她要不回去那年还怎个拜法呢?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了,心里开始有些急燥。
他喝下一大口咖啡,尴尬的说:“过完大年得去亲戚家拜新年,你要不回去怎向两位老人交待?我俩的事不管怎样也不能让亲戚朋友笑话,我们还是一起回家吧。”
谭艺收回落在户外的视线,她实在不想回那个还很陌生的家里过年,但既然嫁人了就得遵从三重四德。所以在想了想后还是勉强的点点头,道:“不用给我买票,什么时候放假还没定,我自己买就行。”
“我们都在个人的空间里好好休整一段时间吧!再给我几年自由的时间,可能对彼此的看法会有所改变。”谭艺不知用哪根指头抠出这么个想法,也就是说他们这种状态她想再持续个三、五年,这可让姜林怎么来按受?
她的丈夫的确被她这个想法惊呆了,原本也不因为好大个事呀,怎么现在就弄成了这种情况呢,他想不明白,感觉不出他对妻子究竟引发出了多深的伤恨。他暂时没说出什么话,只是闷头喝下两口咖啡。
其实那次吵架对老夫老妻确实不存在什么,吵吵闹闹嘛本就是婚姻生活的一条基本路线。可他们吵闹的时间过早了些,都还没看懂婚姻的本质,都还轻狂、浮躁、自以为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都还怀揣着个人的梦想,所以不愿多为对方、家庭想点什么。遇到烦乱和不如意就只想给自己腾个空间,又怎管得了别人的死活呢?
“谭艺,我知道上次我说话伤了你的自尊心,但过这么久了,夫妻之间的别扭没必要发展成这样吧。你要求自由?难道结了婚就让你感觉失去自由了吗?”姜林对妻子的话开始反问了,他觉得谭艺是乎将事情做得过火了些。
怎么又不是呢?她那要求的确太漫长了些。可他呢?她的工作他不是很不支持、很瞧不起吗,这就算是对理想的束缚吧!还有那张成天紧绷的脸,也是对她心情的束缚吧!她想她确实是再需要几年一个人的生活,也许此前的婚姻真是头晕乎乎完成的,她当时怎就没认真听上母亲一句话呢!哎,这过早建立的婚姻呀……
谭艺拿过她的手提包,准备要走:“我想我还需要一段独立的生活,我还记得我们是夫妻,但在以后的几年也许会忘掉,若是你有其他想法我赞同你的选择。”
“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是夫妻,选择的是两条背道路,磕磕碰碰走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可她们即不愿决绝的离去也不愿误了对方的人生,所以僵持吧,待到心情复苏时再相聚疑惑是等到生命中真正的相伴来临时终结这段青春时期的记忆。
咖啡店很适时机的播放着“因为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旅程,在前方还有……”这段歌词,姜林望着谭艺离去的背影,他突然意识到他们的矛盾并不真是因为那天的吵架,引发这个局面的是横跨在所有年青男女中间的事业与爱情的冲突、内心苦闷的纠结。他们比其他年青人不幸的是,他们陷入了婚姻,所以才会更加矛盾也越发纠结。
远在外乡漂流的打工者,一年中最大的节气就指望着春节了,他们只能在春节的这个大假里回家乡看看父母、孩子,或者处理些家里人期盼的事。
对于一家拥有几千人的大厂,临近年关,车间、巷道透出的喜气那是可想而知的,远胜过领薪水的那些天。工人们激动的心情和一浪接一浪的骚动使原本嘈杂的车间更加沸腾了。一些邻近、相好的工友聚拢开始盘算返回时要带些什么家乡的特产来,看他们那一脸的兴奋劲儿,估计有好些人晚上己经进入了失眠状态。
龙兴财务室门口那几台并排着的打印机夹带着各自的音符愉快的输出着供应商在这一年里应结算完毕的账款。最角落里那台喷墨打印机更是不知疲倦的一直欢歌着,它列出了龙兴所有人在这一年中应得的奖励,只要一走上二楼台阶便能听到它那与众不同的声响,同时显示出了这里不同往日的繁忙景象。
喻文这些天没时间去处理财务部的事,反正吴灵青的三个孩子都放了寒假,灵青可以专心干钱财方面的事情,所以喻文也就很放松的守在这几天人流量特大的人事部。她桌上堆放着几大堆各式各样的表单,有些是想提前回家的工人交来等待批准的请假单;有些是节后不来了此时等待结工资、办离职手续的辞工单,还有些是外出买票工人甩在保安那里的外出单等等。
但为了照顾生产,领导们严格发文指明节前请假一个部门只能有五个名额,这肯定早被课长、副课长的亲戚、朋友抢占了去,所以此时交到这里的请假条大都是没经过课长签字的。喻文只能不影响工人情绪的告诉他们可以将请假放到春节假期之后,反正时间够长就行,一前一后也无所谓,有些工人很理解的又将单子拿了回去;但有些人却不服气,将车票放在喻文桌子上,站在一边嬉皮笑脸的样子说:“你看着办吧,要么就帮我把票退了,要么就给我签个字!”这些像是故意找茬一般的人每天都会来好几个,但最终都会被兰副总或是霍协理来帮助打发走。
天天面对这些归心似箭的工人,喻文怎就想不起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呢?其实她一直在思量什么时候回去,只是白天的忙碌使她抽不出时间盘算这个事。她昨天听说奶奶病得有些严重,而且很想她,希望她能回家过年,但火车票不太好买,得排七八个小时或更长时间的队,她白天也没时间出去买,所以今天她看起来有些郁闷。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漂泊带给年迈祖母的那份深深牵挂,必竟祖母是那般的疼她、爱她、珍惜她。她真不应该离她这么远的,应该在她生病、劳累的时候即时在她身边伺候她,可她现在还没这个能耐。她想过买张飞机票,可是又感觉贵了些,办公室难得没人进出,她便开始考虑回家的事情了。
“嗯,坐汽车吧,可能汽车票要好买些!”她背靠在办公桌上,面向窗外,独自说。
“怎么?要回家?”正走来的烨辉接下了她的独白,解开西装纽扣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
喻文被这突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她惊慌的回过头走向烨辉,道:“回!过春节怎么不回!”
“吕妈妈还打电话让你一起去家里玩呢!那你回去什么时候来?”烨辉来估计就是转答母亲对喻文的邀请吧,但看来只能看她什么时候回龙兴再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