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很久没和你下棋了,还是让我两个炮?”喻文歪着脑袋稚气的问。
“不,今天不能让炮给你,还有一招四角炮没教你,我今天就教给你。”老人自豪的说,并主动朝前走出两大步。
祖母看爷孙俩走进老堂屋,急忙端来一盘切成片的香肠,并塞给喻文一个扎得硬硬的油纸袋,说:“这个带去学校吃,这个你爷孙俩一边下棋一边吃吧。”
老人有好几个孙子但只有喻文这一个孙女,加之喻文的听话、懂事,很自然的将祖父母的爱集在了身上。
喻文拉住转身要走的奶奶,拿起一片香肠塞进她嘴里,祖孙三人幸福的笑做一团,并很快与爷爷对战在了楚河汉界之间。
棋局快完时,爷爷的哀叹声渐渐增多,喻文以为是老人家累了,便催他到里屋休息,但老人却更加哀叹的说:“爷爷不累,只是看这局要完了,有些舍不得。”
“呵呵,以后每次回来都和你下一盘,呵呵。”有祖父母这么浓厚的爱,喻文无时不感到欢喜,在他们面前总带挂着类似傻傻的笑。
“下次回来别给爷爷买那乔麦饼了,你自己把钱留着在学校吃好点。”老人心情不定的说。
喻文不明白的问:“你不是最喜欢吃吗,是不是那玩意儿不好吃了,那我给你买别的,稀奇点的。”
“爷爷吃不了啦,孙女儿扶我去屋里吧。”老人伸出一支手,慢慢移动着进了房间。
喻文从父亲给的生活费中抽出两张十元人民币,塞向爷爷怀里,同时老人也将一叠钱送到喻文手中,并掏出喻文刚塞在怀里的钱退给她,责备的道:“你这是做什么,爷爷要你钱干嘛。”
“要一个月后我才能回来看你,你想吃什么就让奶奶给你买吧,这些我不要。”喻文把钱放回爷爷枕头下。
“爷爷奶奶有钱,这些你拿着,在外面别亏待了自己。”奶奶将枕头下的钱拿出来再次塞给喻文。
爷爷接着问:“下星期天你们有半天假是吗?”
“嗯,礼拜五、礼拜六月考,考完星期天下午放半天,但星期一要上课,所以要下次月假才能回来。”她整理着哒在爷爷腿上的被子,告诉爷爷奶奶她的下一个归期。
老人有些失望的应了声,看了看墙上的钟便催起喻文,喻文走出两步又不放心的回过头,道:“爷爷,你脚不能走就别出去了,等我放假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你们多注意身体,我走了。”
目送孙女走出那间老堂屋,爷爷低头理起已被喻文理好的被子,告诉老伴他想睡会儿,便半躺下把脸侧向了墙面。
泪水从老人眼角流了出来,像岁月的痕迹,遗留在他深深的皱纹间,那一声声沉重的叹息道出了老人的无奈与牵挂,还有对人世间的眷恋。他心里清楚自己的病情,孙女的这一走也许就是永别。
“老头子,你想孙女我明天叫他爸打电话让她回来,后天一早去学校估计来得急。”喻文的奶奶对这几天一直念叨着孙女的老伴说。
老人想了想,并不强烈的阻止到,“别了,孙女高三,学习累,那么远的路半天时间别让她来回跑。我没事儿,就只是挂着她以后的路,她走好了我也就安心了。”
鉴于对喻文学习的考虑,让她第二天回家的电话还是没有打,但却在第二天的深夜,喻文接到了父亲的电话,那个噩耗――爷爷离世的噩耗。在那个喻文有半天假的星期天夜里,爷爷落空了最后的期盼,于是闭上眼走了,留下喻文没让爷爷再次看到外面风景的深深遗憾和那天没归家的强烈自责。
人欲孝而亲不在,像刀郎那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2002年的冬天也是喻文生命的第一个冬天。
城市的夜并不黑,四处都是五彩的灯光,把应有的寂静装扮得闹闹嚷嚷的,喻文提着行李站在出站口,东南西北的四处望了个遍。
四处的高楼像拖拉着天边的星星和月亮,站台上传来的清脆广播声使喻文感觉到自己的弱小;耳边不断飘过接到亲友们兴奋的欢呼声,陌生的四周突然使喻文记起了脚下是他乡之土,自己已成为异乡的游子。
前来接她的陈喻洪挥舞着手臂,激动的叫嚷着她的名字。
“姐,我等你好久了。”喻洪接过行李很是兴奋的说,脸上露出了他对亲人深长的思念。
喻文冲弟弟笑笑,道:“来那么早干嘛,今天没工作?”
喻洪那高兴劲无法形容,他一边跳一边朝前走,看着幼嫩的弟弟为了赚钱支持家用而过早退离了学校,喻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姐,感觉这边怎么样?”喻洪问。
“大晚上的你让我怎么感觉,啥感觉都没有。”喻文心里其实很不舒服,但为了不让弟弟多想所以将自己的心情一语带过了。
喻洪将姐姐拉到一个电话机旁,指指一个大大的、淡黄色的电话机,道:“给家里报个平安,让老爸老妈放下那颗心。”
喻文看了看站在电话机后面的妇女。冲动中又有些犹豫,她正要问问资费,那妇人很主动的递给她一张已弄得油脂墨黑的资费表。
“先报个平安吧。”喻洪推了推楞楞的姐姐。喻文扫了眼资费表后慢吞吞的拿起电话,很简短的和父母通话后便挂了。
那妇人随即按下计费键后两手环抱在胸前,等着喻文付费。
“怎么这么多钱,老板弄错了吧。”话机里传出喻文刚才的高昂通话费,她不相信的望着老板问。
“打长途起机费五席(十)啦,加上你的通话费席块,一共就是六席。”老板比划着并用方言告诉他们,又再次按下那个计费键。
喻文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盯着那个妇女,道:“什么起机费?打个电话还要起机费?”
“我这戏(是)无绳电挂(话)啦,当然要贵一点,那上面有写呀,你自己看看吧。”老板肥胖的身体向前一倾,伸出右手指着资费表最下面的一排小字。她的花格子衬衣有些老旧,露出大半截手膀子和腰部一部份多余的肥肉,她那粗旷的声音和不容多说的语气,实实在在的体现出这当地无业、贫苦人家讨生活的泼辣姿态。
喻文并不顺服,要与她大声的理论,道:“打之前你怎么没说,什么起机费,两分钟电话要那么多钱吗?”
“你快点给钱吧,我又不是没给你看资费表,真是的,快点给钱啦。”那妇女的口气不容再说,收回资费表,插腰蹲足的高声重申着给钱几个字,像极了电视里黑店老板娘讨钱时的模样。
六十元钱在学校可是喻文两星期的伙食费,一个短短的电话就能用掉那么多钱,她心痛得要命,而且从没听说过打电话还要什么起机费,她自然不会轻易给出。
“你这是什么收费标准,两分钟哎,最多两块钱。”喻文一边说一边天真的递给对方十元钱。
“六席得啦,你以为我不认识钱。”那妇女毫不客气的将钱丢回给喻文。
正当喻文低头准备拾起老板丢回的钱时,那妇人像被电了似的,抢在喻文前面抓起那十块钱,并一边收俭摆在外面的物品一边催促道:“你快点给钱啦,还有五十,我要收摊了,你快点啦。”
四周的摊位都起了骚动,那妇女更是着急。
从远及近传来一声长长的警笛,原本一小团一小团站着的男人女人惊慌的四处狂跑开了。喻文和喻洪看着那妇女狼狈的推着小推车与别的摊主一起狂奔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姐!”喻洪惊讶的喊到。
喻文既同情又憎恨的看着那一群被警笛吓傻,被警车猛追的男女,没在意响在耳边的声音。
“姐,你的箱子呢?”喻洪摇了摇依然看着前方,面无表情的姐姐。
喻文这才条件性的低下头扫视一圈地面,很失态的大叫:“啊!谁拿了我的箱子?”
“谁拿了我的箱子?”周围的人收回视线看着她,她又拉开嗓子喊出两声。
“箱子被他们提走了,刚才那些逃跑的全是骗子,我看着他们拉着箱子跑的。”不远处一个被喻方的叫喊声提醒才想起自己箱子的年轻人慌张的给了答案。
是的,箱子的确被他们顺便带走了,但等喻文明白过来时,那一群人己被警察追得不知了去向,离他们不远的几人也在惊慌地到处寻找着丢失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