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切磋,更是曹玺对袁小春的点拨。
他们都是在戒言厅经历过五场秋雨戒的人,都是精习于剑道的年轻人。
最后,袁小春败了,但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或是沮丧,他败了比试却得到了更深一层的剑意,这对于一名剑者而言,无疑是莫大的嘉奖。
转眼之间,袁小春进入戒言厅已快三月。
在这期间,他去过一次寒鸦山,无意间获得一道灵感剑意;他在野草坡杀了六百余条修为尚低的绒金蛇;他经历了五场秋雨,通体淬炼而修行。
除了这些事,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戒言厅那个不大不小的庭院里打扫秋日里飞旋而下的枯叶以及在后院菜圃帮助刘叔浇水采摘。
风渐渐小了,空气中长期弥散的那股湿润而冷清的感觉变得有些刺骨,前些日子里戒言厅下过的那一场秋雨似乎已经成为整个秋季的绝唱,寒鸦山因为无聊而盘旋于雨巫山上空的寒鸦不曾再来光顾。
万象书院的通天梯上每日看书的弟子络绎不绝,小树林里的树木全部都褪去叶片,每逢清晨来临之际还有一层肉眼可见的冰霜覆于其上,琵琶湖依旧那么的安静,过路的行人每一声脚步声都会令其动容。
日子一天天变得紧凑起来,生活的节奏在无形中开始加快。
思念崖,一名少女婷婷而立。
白衣胜雪,青丝飞扬,腰间左侧悬挂的那块月白玉佩在这寒冷的天气显得极为耀眼,她清澈的眼眸之中却隐约带些忧愁之意。
忽然,天地间似乎传来一声微妙的声响。她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微微抬首,目光由远而近,落在了胸前摊开的那只纤纤玉手之上。
一片,两片,晶莹剔透而美丽无瑕的雪花。
她微微一笑,眼里的浓浓暖意竟是融了这一片清辉里的冰花。
今天立冬,恰好下雪。
袁小春站在戒言厅的门外,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
风雪在骤然间变得猛烈起来,尽数落在了他的发间、外衫之上,他微微抿嘴,轻轻吸了吸冬天的第一口凉气。
刘叔今天起了个大早,特意为袁小春做了一锅冬瓜汤,也算是践行了。
离开之际,刘叔没有来送他,袁小春独自一人站在门外风雪之中。
“想念了便回来,给你做一顿可口饭菜,我们坐在井边聊聊天!”这是袁小春离开时,刘叔说的话。
没有太多的矫揉造作,这是最为简单平乏的句子,却是最能暖人心意。
北风呼啸,寒意刺骨,袁小春在风雪之中没了影。
丁楼四号,袁小春回来之后的首个地方。
推开门之中却发现房间里面空无一人,袁小春站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花,随即踏了进去。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那张空了许久的上榻仍是离开之前的模样。
就在袁小春踟蹰之余,杨柯走了进来。
平日里,杨柯最不爱看书,总喜欢研究些隐秘不宜之事,他内心挣扎许久决定去藏书楼看看书,却不料风雪交加,索性便回来呆着,没想到却是看到了袁小春。
多日不见,杨柯先是一惊,随后喜道:“你出来了?”
袁小春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
杨柯道:“昨天夜里,我们还商量着今天偷偷溜出去,去山下的沧河村村里涮羊肉呢,正好你今天回来了我们人就齐了!”
袁小春一怔,今天刚刚从戒言厅里被放出来,就约自己偷偷溜出书院,还真是会挑地方。
“你去那戒言厅都干什么了?他们用没用对你用刑?”杨柯好奇道。
闻言,袁小春就觉得好笑,道:“就扫扫地浇浇水,没事了让你淋上一场雨。”
杨柯也是十分愕然,没想到这戒言厅之内的生活和每天夜里宿舍五个人热烈议论的大相径庭。
沧河村在雨巫山山下不远处,因为靠近楚国都城天澜城的缘故,与其说它是个村庄更像是一个小城。
村里最为繁荣产业的便是饮食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澜城里的人就流行出城消费,春天去西边的廓嵩岭踏春,夏天去东海游泳,秋天去南城门茶铺喝一碗香海红,冬天则是到雨巫山的山脚下这个沧河村涮羊肉。
风雪交加,沧河村的街道上行人很少,可是街边的数家羊肉火锅店却是生意极为红火。
得知袁小春回来的消息,丁楼四号的少年们早就再也坐不住,全部从藏书楼中撤了出来,一同赶往沧河村。
冬天里能够围着火锅一齐涮羊肉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而且还是在阔别数月的第一次重逢,一定得好好庆贺一番。
邹季仁对于营造气氛可谓是当仁不让的一把手,他端着酒杯,仰着脑袋,红着脸颊,扯着嗓子大声说道:“今天小春回来,就是一个字,高兴!”
说完,邹季仁便将手里酒杯的酒一饮而尽,大呼畅快。
一群年轻人围在一起,装模作样的学着大人们觥筹交错,一个个把脸喝得通红。
张天问道:“小春,戒言厅里面是不是全是用来施展刑罚的罚具?”
袁小春笑了笑,道:“不是,就是个普通的院子,前堂有一间房挂着书院院规,后院有一片菜圃。”
杨柯接话道:“小春都和我说过了,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臧鸿之却是戏谑道:“小春是我们六个人里面修为最高的,说不定那些可怕的刑罚在他面前不值一提呢。”
众人哄然一笑,尽兴而饮。
韩方杰生性内向,用筷子夹着生羊肉在滚烫的热锅之中来回荡着,微笑着看着大家有说有笑。
邹季仁不时也会调侃他几句,他也不生气,反而是遭来其他人的另一番说辞,只能讪讪而笑。
窗外早已是一片漆黑,风雪却没有间断过,黑白相交,尤为显眼。
每一家羊肉火锅店铺内都传出阵阵热腾腾的白气,来来往往的食客不曾间断,一片红火生机。
尽兴之后,六个人一边打闹一边小心翼翼的往书院赶,都是多少有些修为的年轻人,可能有些微醺,但不至于到达不省人事的地步。
这显然不是他们第一次偷偷跑出来,一切的行动都显得极为老道有序。
袁小春年纪虽轻,但酒却没有少喝,这是宿舍五位好友对自己的接风洗尘,就算是刚刚从戒言厅出来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更何况那个被众人魔鬼化了的地方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这,便是年轻人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