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言在与刘叔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离开,整个戒言厅就留下了他们二人。
“我记得你。”刘叔微笑着说道,他是一个朴实的汉子,笑起来很祥和。
他一身粗麻衣,一双穿了太久的破草鞋上沾满泥土与青草,肩膀上还扛着一把锄头。
这般模样的人物,袁小春原来在东塘的时候是随处可见,那是一个小镇,没有天澜城那夜夜笙歌的景泰街,没有雨巫山这样清幽宁静的读书好地方,恰恰就有像刘叔这样的朴实务农人。
袁小春看着刘叔,不禁思绪万千。
少顷,袁小春也说道:“我也记得你。”
刘叔顺势将手中的锄头放下,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安放它的地方,对袁小春笑呵呵道:“今早出门去藏书楼看书,就听到了关于你的消息,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袁小春有些疑惑道:“刘叔,这里可是戒言厅,但是怎么我一点也感受不到该有的气氛呢?”
刘叔笑道:“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一个气氛?”
袁小春道:“像我这类触犯了书院院规的人,应该受到相应的处罚才对,而院监只是让我在这里扫地。”
“那你还想干嘛?被痛打一顿?或者是拉出去游街一圈?”刘叔说道:“我在这万象书院看书也有些年头了,像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我见过很多,主动要求严重处罚的你却是第一个。”
“只是,若不那样的话似乎总觉得有些怪。”袁小春有些无奈道。
刘叔道:“那你当初为什么打人?”
被刘叔那么一问,袁小春却是沉默了。
刘叔看袁小春不说话,接着说道:“你不用想太多,既然你也知道自己触犯了院规,那么便在这里安心扫地就好。”
袁小春忽然问道:“刘叔,你为什么会在这万象书院看书?”
刘叔道:“我原本是在居住在雨巫山山下的一名寻常百姓,只可惜我的妻子走得早,我们二人膝下无子,后来这雨巫山上建了万象书院,有一****闲来无事便想着上来看看,这一看就看了好多年。”
听到刘叔讲述自己的经历,袁小春的心里也有些触动,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名普通的中年男子时,袁小春会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这戒言厅里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来找我说说话,我就住在后院菜园的那间小屋。”刘叔十分友好的说道。
“好的。”袁小春也不拒绝。
多日前,丁扈被杀一事算是震惊了整座天澜城。
丁扈的死,不光是在朝堂之中引起轩然大波,在黑市之中同样掀起了不小的波澜,首当其冲的正是饮风楼楼主公孙琅河。
因为丁扈死于剑下。
黑市的四大令牌如今已经重新返回四个门堂,除了千山绝影的飞鱼令。
四年前在楚国日落海所发生的那一场变故,改变了很多的东西,其中最大的改变便是楚国的君王。
前朝文胤,今朝霄客。日落之海,改天换日。
这是一句在民间私传甚广的流言,说的则是当今楚帝当年在日落海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夺了帝王之位。
四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足以改变一些事情。
同样是在四年前,黑市四门之一的千山绝影,在仅仅一夜的时间里被全门抹杀。
时至今日,千山绝影的飞鱼令早已不知下落。
而黑市的天变得太快,似乎已经不愿,或者说不想去等待那一块飞鱼令的出现。
打铁铺一向安于时态不屑参与这类活动,剩下的仅有濮门与饮风楼。
在天色阴晴不定的今天,一名重要的客人光临饮风楼。
公孙琅河并未将此事大张旗鼓,而是尽量的避人耳目,就连相约见面的地点都选在了城郊一处茶铺。
这间茶铺是饮风楼的,入秋之后便将茶壶的茶料从留山毛尖换成了香海红,这一点改变也算是应景。
铁炉里的炭火烧得十分的旺,放置在铁炉上的铁锅里的水此时已经开始翻腾,不断冒出的水气遇到空气中的冷风立即化作一股白烟。
茶铺老板用一把大勺舀了一勺滚烫的热水放到已经装好茶料的茶壶之中,随后盖上茶壶盖,用不了一会,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气味便弥散开来。
茶孕时间一到,茶铺老板便提着茶壶去给店里那唯一一位客人的茶杯斟满。
只见那人一身湛蓝色长衫,外面披了一件很长的白裘披风,眉宇间透出一股气定神闲的姿态。
他将刚刚斟满的茶杯端置鼻尖下开始轻轻嗅着,一股热流随着他的呼吸悄然溜进他的鼻腔,他慢慢闭上了眼睛,似乎十分的享受此刻。
这时已经是日落时刻,官道上回家的行人渐渐稀少,出城喝茶的人更是没有。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与众不同的喝茶人出现了。
上一息还在城门边,这一刻就已经落座在茶铺那一张唯一有人的桌边。
茶铺老板在惊讶之余不忘拿出崭新的茶杯,同时从铁锅里盛出一勺滚烫的热水重新斟满茶壶,然后在这位刚刚出现的喝茶人身前倒了一杯热茶。
“傍晚喝茶,真是有些无聊啊。”
刚刚出现的这名女子喝着手里那杯热茶,同时开始抱怨。
公孙琅河唇上的黑色短髭微微上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秦姑娘,看来你很少喝茶吧?”
那名被称作秦姑娘的女子微微皱眉,做出一种思索状,片刻后回答道:“好像今天是第一次。”
公孙琅河放下手里的茶杯,站在他身后的茶铺老板当即将空荡荡的茶杯再次斟满。
公孙琅河看着茶杯中深红色的茶水说道:“这香海红一般在日落的时候开始长新芽,在傍晚喝是再好不过的。”
说完,公孙琅河端起一杯新茶,再次细细品味。
女子似乎没把公孙琅河的话听进去,身前那杯香海红喝了一口便没有在动过,说道:“反正我不喜欢喝那么苦的东西。”
公孙琅河微微一笑,将第二杯茶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