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声沿着寂静的街道从新城回到了老城,直到清晨时分,他才有些昏昏入睡地回到了家,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
刚推门进去,就看到了他的妈妈方华穿戴整齐,手里还拿着一个精美的皮包,正从她的房间里走出客厅。但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夏子声会在此时回来,意外之余还夹杂着对他的想念,迟疑了一下说:“儿子,你回来啦?”
夏子声忽然停住了脚步,稍稍地点了一下头说:“嗯。”
方华一边向他走过来,一边说:“怎么样?在外面还顺利吗?”
“还可以,不过我已经跟公司那边解约了,不再回去那边了。”
“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方华显然有些高兴,终于有儿子陪在自己的身边了。而经历了讨债事件之后,夏子声也渐渐地明白了一些道理,他会忽然觉得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有它存在的理由,也渐渐地学着去调整与母亲之间的那种隔阂态度的关系,开始愿意跟她聊上几句,但始终没有告诉她自己其实是新格酒吧打工替她还债的事情,也许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觉得不重要了。
“你怎么好像瘦了很多啊?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煮点东西吃?”
夏子声忽然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不是要出门吗?”
“哦!后巷的几位姐妹约我去逛庙会,就想着为你们求几张平安符,既然你回来了,我就跟她们说迟一天去也可以。”
“我以为你又要去打麻将赌钱?”夏子声似乎有些责怪之意地说着。
方华忽然神色黯然地看了夏子声一眼,说:“不去了,以后再也不去了,我不能再因为这样的事情而牵连到你,说来也奇怪,这段日子龙一那帮人再也没有来过了,我都快凑够钱还给他们了。”
“你去那里凑的钱啊?”
“找人借的。”
“你把钱还给人家吧?龙一那帮人都被警察抓了。”
方华一听,神情顿时惊讶地问:“被抓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在昨天晚上,电视台新闻都报道了,他坏事做太多,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了。”
方华此时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既有些高兴又有些惶恐,虽说龙一被抓,债务的事情也可以说是没有界限地被稀释了。归根到底,自己其实就是一个被蒙骗的受害者,有这样的结局对很多深陷其中的家庭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夏子声看着方华陷入了沉思,就开口问她说:“你不是要煮东西吗?煮好了叫我,我先上去睡一会。”
方华回过神来,看着他稳稳地点了几下头,说:“好,好……”
不知道睡了多久,夏子声就被手机短信的提示音给吵醒了,迷糊糊地拿起自己的手机,眼睛半眯半睁地看着屏幕。
短信是金尚智发过来的,她说:“昨天晚上你说的那番话,我们可以试试看。”
看完了短信,夏子声突然间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从床上弹坐了起来,便快速地在手机的屏幕上打字回复着金尚智的短信,他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片刻短信回复说:“你站在窗台边上看看,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夏子声看后,立马下床跑到房间的窗台边上,朝着远处那个高高的楼顶望去。正看到金尚智站在楼顶的边上,面向着他的方面挥动着双手,但还是看不清她脸上细微的表情。
夏子声的脸上忽然有了一抹笑容,站得直直的,同样也是学着金尚智的样子在朝着她的方向挥动着双手,心里也是欣喜万分。
夏子声忽然低下了头,给金尚智回复了短信说:“谢谢你,金尚智。”
就在此时,方华带着围裙走上了他的阁楼小房间,满是关心地说:“儿子,饭都做好了,赶快下来吃饭吧?”
夏子声猛地回头看她,轻轻点了一头,就尾随着她的身后下楼去了。定睛一看,一桌丰盛的饭菜就摆在眼前。说实话,夏子声也很久没有吃到方华亲手做的饭菜了。
母子俩人就一人分坐一边,在细细地品尝着这桌丰盛的饭菜,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是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在这一刻停留,把多年以前流失掉的亲情温暖给补偿回来。
“怎么样?这菜的味道还行吗?”方华满脸期待地望着夏子声,在默默地等待着他口中的评价。
夏子声把咀嚼的嘴巴停顿了一下,轻微地点着头说:“味道还可以,就是盐稍微多了一点。”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是他的心里也知道,在此之前方华根本就少亲自做过饭,味道下得有点咸也一点不觉得意外。
“下次少放点盐,少放点盐。”方华像是在接受般地点头说着。
“妈,我们什么时候还可以一家人完完整整地吃一顿饭啊?”夏子声突然放下了筷子,目光坚定地望着方华说。
时隔了这么多年,方华也终于再次听到夏子声叫自己一声妈,情绪一下子没有控制住,就默默地流下了眼泪,语气哽咽地说:“这些年都过得太难了,太难了。”
“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夏子声忽然感到有些无措。
“没事,没事,我只是心里面有点激动,谢谢你还愿意陪我吃一顿饭。”方华边擦眼泪边哽咽地说。
夏子声看着方华流下的两行眼泪,心里也忽然涌现出了一阵酸楚,也隐隐地感觉到了她心里有着说不出口的苦衷,藏着委屈而无法述说,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声儿子对母亲的称呼而翻涌出来了。
“这么些年,我一个人扛得真的很累,我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你的父亲执迷不悟地守着那家小报社,不但没有赚钱,而且还把家里本来就不多的生活费给搭进去了,当年你还那么小,还要上学,我也不会什么手艺出去赚钱,一时就鬼迷心窍地上了他们的当,学着去赌钱去了……如果不是我靠着赌回来的这些钱,恐怕我们早已经饿死了。”
“其实我很怕去面对你,从小就没有给过你足够的母爱,才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真对不起。”
夏子声泪流满面地听着,声音也开始有些抽泣了起来,便缓缓地走到了方华的面前拥抱起了她,声音断续地说:“妈,对……对不起,这些年来,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自己。”方华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歉意,声音抽泣得时强时弱。
明明是一顿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饭宴,但是对于夏子声和他的母亲方华来说却是意义非凡,让母子俩人多年的郁结终于在这一刻给打开了,也让方华这么些年藏在心头里的委屈给述说了出来。而这一切的转变还得归功于那场恶狠狠的讨债事件,如果没有那件事情的推动,估计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还是像以前一样,存在着深深的隔阂。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满天都是夕阳红洒遍天际,映得海边的翻腾着的小浪花也露出了一点害羞的醉红,一群不知名的鸟群从天空中缓缓飞过,让整个画面变得惬意而唯美。
金尚智踉跄着脚步来到夏子声的家门口,心里犹豫了几下,便用手轻轻地敲着门,同时也在探着头环顾着四周。
片刻之后,方华徐徐而来地把门打开了,神情淡定地望着眼前的金尚智问:“姑娘,你找谁啊?”
金尚智非常有礼貌地给方华鞠了一小躬,语气明显有些紧张得卡顿地说:“阿姨好!我找夏子声。”
“你是他的朋友吗?他正在楼上。”方华说。
“那,那我可以进去找他吗?”金尚智有些小心翼翼地说着,害怕一时心急说错话。
“可以,你请进吧!”方华微笑着说。
金尚智走进了屋内,就往夏子声的阁楼小房间而去了。前脚刚踏进他的房门,立马就被他那杂乱无章的物品给惊讶到了,顺着地上横七竖八的物品的视线向前望去,夏子声正趴在一张书桌前拿着笔在写着什么,旁边另外一张干净整洁的桌子正摆放着他心爱的那把木吉它。
“夏子声……”金尚智在其身后小心翼翼地叫起了他的名字。
夏子声后知后觉地停住了手中的笔,猛地回头一看,看到金尚智正带着一丝羞涩地站在身后的不远处,他就快速地冲了过去抱住了她,眼睛里含着泪花,语气有些激动地说:“尚智,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
金尚智藏在夏子身的怀里笑了笑,然后就从他的怀里轻轻地移了出来,两眼深情地望着他说:“你刚才在做什么呢?这么认真。”
“我在写新曲,在写着这段时间的故事。”
“你还会作曲?”
“嗯,很早以前我就开始自己创作歌曲,我想要让更多的人都能够听到属于我自己的音乐。”
话刚说完,夏子声就背上了他那把木吉它,牵着金尚智的手来到了海边,在夕阳醉红的天际下尽情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面朝着蔚蓝的海面向远归的渔船在大声地呐喊着。
金尚智细长的黑发被狂烈的海风吹得四处摇摆,时而拂过她的脸庞,时而拂过她的眼际,衣袖里面灌满了风。这一刻,她才突然间发现大自然的力量是那么的神奇,可以让心里烦心事一吹而尽,感觉那个时候就是最单纯的自己,不用在乎外界对自己的看法,只想用心演好自己这一个角色。
夏子声望着金尚智浅浅迷人的笑容,便一屁股地坐在了金黄色的沙滩上,顺手就用木吉它弹奏起了他刚才创作了一半的歌曲,歌声悠扬地回荡在这狭长的海岸线上,与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相互地交织在一起,也把思绪拉回到了在新格酒吧里所发生的一切。
金尚智捂着被海风吹起的头发,笑容依然迷人望着深情演唱的夏子声,随后便跟着他的音乐节奏跳起了舞来。在这片夕阳下的海滩上,他们无疑成为了最自然的搭档。
看着金尚智如此娇媚的舞蹈,夏子声的心里便忽然涌现出了一个想法,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吉它演奏,大声地向着金尚智说:“尚智,你想加入我们的乐队吗?”
金尚智也一屁股地坐在夏子声身边,转过头去望着他说:“乐队?我没有过做乐队的经验,我在韩国受训的都是舞蹈、演唱和演戏之类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重新策划一个新的乐队模式出来,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金尚智轻微地笑了笑,说:“我真的可以吗?”
“你可以的,只要你自己相信自己可以,就一定是可以。”
金尚智紧紧地盯着夏子声,语气非常肯定地说:“好,我们一起努力。”
此时,夏子声拉起了金尚智手走近了海边,然后微笑着对她说:“传说中对着大海神灵呐喊出你心中愿望会很快地实现,呐喊出你的烦恼很快就会消失掉的。”
“是真的吗?”金尚智有些疑惑地问着他。
“嗯,是真是假,试试看就知道了。”夏子声说。
金尚智因此相信夏子声所说的话,便把双手捂成了小喇叭状靠在嘴边,向着蔚蓝的大海说:“妈妈,你在哪里?你会出现吗?”
夏子声则呐喊着说:“我会一直保护着身边的这位女孩,让我们的乐队走上世界的舞台。”
喊完之后,夏子声便轻声地对金尚智说:“放心吧?你一定会见你的母亲的,上天是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金尚智羞涩地点了一下头,思绪也已经完全地沉浸在了这苍茫的夜色中和这温暖的话语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