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急干吗?我又不会让你这个男人婆以身相许。”杜玮珈嬉皮笑脸。
程攸露狠狠地咬着下唇,她讨厌这样一身邪气的杜玮珈,让她舌头打结的杜玮珈,总把自己当男孩子看的杜玮珈。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在这场自己摇旗呐喊添柴加薪的爱情中,她能做的只剩下买单。
五
大四快毕业时,杜玮珈和蒋夕希的爱情被众人归为最看好之列,两人都选择了考研,考同一所学校。其实,程攸露知道这些年蒋夕希已经习惯了追随杜玮珈的脚步,一板一眼,安安分分。
程攸露成了寝室里第一个离校的人,她要去四川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小山村支教。往自己的行李箱塞东西时,程攸露才发现这四年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的单调,除了书、衣服,竟然已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往箱子里塞,那么多空出的地方,放什么呢。
总该放些东西吧?程攸露心想,于是她跑到街上买了一只背后有着长长拉链的大毛毛熊,买了一枚十元的戒指,还买了一个日记本。
毛毛熊将箱子的空落填了个满,戒指戴在了手上,日记本塞进毛毛熊的肚子里。火车站临时打电话来通知程攸露有一张比预定时间提前了三天的票,程攸露思量了许久去拿了。没人知道她到底是几时走的,这样也好,她还真的不太习惯一大群人哭哭啼啼的场面呢!
六
到四川的第二年,老同学周笙捧着玫瑰花找到了窝在九曲十八弯里的程攸露,他说:你知道吗?辅导员小杨结婚了,二食堂又加高了一层,你们女生宿舍楼还上了百度视频头条,因为一个学土木建筑的男生给他女朋友写了一封大型的爱情保证书贴到了女生宿舍楼下面,惹得好多人围观啊。哎!你这地方怎么落后得连个手机都用不了。
程攸露笑笑,带着周笙绕学校周边来回转,其实她很想问有关杜玮珈和蒋夕希的事,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周笙絮絮叨叨了一个半小时后,终于提到了两人:“对了,蒋夕希把杜玮珈甩了,听说她嫌弃杜玮珈没考上研究生。”
程攸露微微一怔,默默地抚弄着手上那枚早已失去光泽的十元戒指说不出话。
戒指失了光泽,但是阳光下还是闪了周笙的眼,他滞住,干干地问:“你有男朋友了?大学你可没恋爱过。”
程攸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让周笙在村友家借住一晚便送他走了。那么多的问号和感叹号,对于一直是处于顿号的程攸露来说,得有个时间消化一下才好。
七
第三年,程攸露离开了四川,找到了周笙,周笙待她极好,毕竟大学四年他一直暗恋着程攸露。当年周笙走后,程攸露给杜玮珈寄去了那只已经有些脱毛的毛毛熊,毛毛熊肚子里放着程攸露这两年的日记,一天一页,总共五百二十页,扉页上写着:上帝会宽宥一个想做新娘的红娘么?玮珈,给我答案。
程攸露整整等了一年,没有回应。她知道自己该去找周笙了,毕竟,那枚十元钱的戒指也该退休了。
2010年新年,杜玮珈从纳米比亚归国,晒得一身健康的古铜色,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娘腔。买了许多的玩具娃娃给7岁的小外甥,小外甥独独对一只小熊感兴趣,兴奋地嚷着:“哦,金刚从大海中回来喽!外婆说错了,金刚可没有在大海里淹死。”
时光逆转,2006年,杜玮珈在考研的最后一门专业课考试中交了白卷,他已选择去非洲支教。在此之前,他给程攸露发过许多条相同的信息:你答应我的一件事——别走。
爱的代价
“宝贝,今天逛街不小心钱包掉了,你给打的钱都在里面呢。怎么办?这个月要怎么过下去?”佳宜借着长长的电话线跟远在山东的男友傅杰撒娇。
“知道了,我明天得空跟老板借钱给你打,以后要处处小心。不早了,先睡觉吧。”傅杰先佳宜挂了电话,这是他第一次先挂掉女朋友的电话。
傅杰累了,这么些年为爱情付出了太沉重的代价;但他不会放弃,因为他有艺术家固有的执着。
傅杰在摄影方面有超人的天赋,他用最普通的相机却能拍摄出最优质的照片。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时佳宜为他的无助划上了最美的休止符。
那天阳光明媚,傅杰平躺在市区中心公园的草坪上,却看不到阳光的明媚,眼前一片漆黑,像是他的未来,他的梦想,他的爱情。佳宜刚好从旁边经过,当她看到这个满脸坑坑洼洼、五官粗大、头发又长又乱、衣着褴褛的男孩,佳宜重重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傅杰歪过头,看到阳光下的那个漂亮女孩正用鄙视和有些惊吓的眼光看着他。傅杰用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相接做出相机的手势,把女孩框在眸子里。傅杰猛地起身,缓缓走到佳宜面前,细细地说:“你好美,比阳光都美,我好喜欢。”
佳宜冷静地看着傅杰,微微地笑着。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傅杰。小姐芳名呢?”
“陈佳宜。你好!”
“哦!你好!”傅杰用艺术家的手势挠了挠头,傻傻地说。
“你是做什么的?”佳宜甜甜地问道。
“我没有工作,不过也许将来会有。”艺术家就是这么现实,艺术的虚构都跑去哪里了。
“哦,这样啊!嗯,我要回家了。再见!”佳宜的脸稍微沉了一下。
“那我可以送你——送你回家吗?”傅杰真是比一般艺术家直接呀。
“对不起,我妈妈不让我和陌生人过多交谈。”佳宜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
“哦!那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吗?”
“除非你有工作!”佳宜优雅的一个转身,像是给傅杰下了迷药。
傅杰沿着柳泉路一路找,试图找一家影楼,试图让他的梦想有个地方放飞。
黑骑影楼干净的落地窗上张贴着招聘精英的广告,傅杰不自信地走进去,华丽的装潢,水晶一样的天花板和地板砖把傅杰的影子拉地长长的。老板是个很和善的中年人,他叫傅杰先拍一张照片试看看。傅杰很专业地举着相机,对着蓝幕前那个漂亮的模特定位。很久,久到模特的皮肤发飙。
他仔细捉摸着模特的体形特征,最后选定从侧面给光,让整个画面有立体感。
USB接口在电脑上显示出有新硬件的提示,那张捉摸了很久的照片立在屏幕上,鲜艳的色彩、模特模糊的笑容,身上的香气氤氲着周遭的空气,在照片上被光打地那么散,那么醉。
老板满意极了。当然傅杰被顺利录用。
傅杰每天很冷静的工作,为每个来影楼的顾客定格最美丽的一面,他从来都不笑,从来都在空挡去中心公园等佳宜的出现。
一个月了,傅杰领了第一份工资。他用一半的钱买了台相机,他决定相机里永远都只属于女孩。
今天依然阳光明媚,傅杰还是平躺着,他拿着相机假装拍天。忽然,一个美丽的面孔出现在镜头里,佳宜正弯着腰想跟男孩打招呼。
傅杰快速摁了拍摄键,那一刻,世界变的明亮起来。
女孩和男孩第一次牵手,第一次面对面的笑。
傅杰不断地拍下佳宜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神态。
两个月了,佳宜要离开了……
“我要到北京上大学了,你会想我吗?”佳宜拉着傅杰的手说。
“当然会,我会一直等你回来。”说罢,傅杰一把把佳宜拉到怀里。
影楼里的小黑每天都会跟女朋友煲电话粥,会给女朋友寄漂亮的首饰衣服或赏心悦目的礼物。傅杰眼看佳宜已经离开半个月了,自己却什么都没做,他决定像别人一样的方式谈恋爱。
傅杰用这个月剩余的零花买了部手机,办了移动号码,承诺每天都会给佳宜打电话,发信息,每天都会把自己每天藏在心里的想念用无绳电话传达给佳宜,他的女朋友,第一个女朋友。
有一天,傅杰问佳宜想要什么礼物。
佳宜在电话的那一端却委屈的哭了。
眼泪滴打到傅杰的心里,他着急的问佳宜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我父母离婚了,我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不想接他们的电话,不想花他们的钱。我该怎么办?”
“宝贝,我了解,你不想花他们的钱,可是你也得生活呀。我每个月会寄给你生活费,你把你的卡号发给我。对了,你平常的生活费是多少?”傅杰做了个最艰难的决定。
“谢谢你,傅杰,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我爱你!”佳宜挂了电话。
一分钟后,傅杰收到佳宜的信息,上面显示着佳宜的工行卡号和一串对于傅杰来说是多么可观的数字。
第二天,傅杰跟老板预支了下个月的薪水,全部打给佳宜。佳宜看到ATM机上显示的卡里的钱数——2000,笑地比阳光都灿烂。
傅杰只是个摄影师,尽管他的技术很好。
五个月,傅杰因为要把所有的工资打给佳宜,所以没有剩余的钱再寄回家里了。今天,傅杰请假回到了老家。
刚进门,有些弱智的大哥凑上来,斜视着傅杰,傅杰可亲地摸了下哥哥的头,向里屋走去。母亲两眼含着泪,傅杰叫妈妈喊哥哥弟弟们回来,他有事要说。
堂屋里简单的摆设,是傅杰最不愿看见的一幕,他爱这个家,却无力承受这爱,从现在开始。
大家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傅杰,傅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屋中间,狠狠地跪在地上。
那一刻,天震动了一下,整个世界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母亲上去扶傅杰起来,但傅杰执意跪着。
“各位兄弟,傅杰给你们跪下了。我没有本事,从今往后,我也许不会再有钱给家里寄了,希望兄弟们原谅我的无能,拜托大家好好照顾妈妈。”傅杰往地上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离开了家。
只听见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兄弟们的谩骂。
大哥跟着傅杰跑了很远,路边的泥吸引了大哥。
佳宜年假没有回来。傅杰也没有去看她。
在北京繁华的王府井大街上,有一对挽着胳膊亲密地逛街的情侣,那女孩和佳宜长得一模一样。
佳宜和男孩是同班同学,男孩长得很帅,佳宜醉心于他。男孩家里很穷,佳宜昂贵的礼物经常让男孩心动。就在傅杰第一次给佳宜打钱的那个晚上,佳宜着急地挂了傅杰的电话,和男孩在学校附近的旅店发生了关系。而佳宜的父母根本就没有离婚。
后来,傅杰想出去到处拍照,老板答应了,给了傅杰五百块,叫他多拍些好的照片拿回来。
火车站,傅杰看到即将进站的火车,他拿出照相机,咔嚓一声,火车就被装尽相机里了。傅杰说希望这列火车能从山东一路开到北京,开到她女朋友那里。傅杰给佳宜打电话说想去北京看她,佳宜找了借口拒绝了。
傅杰似乎有了背叛的感觉:佳宜都不怎么接傅杰的电话了,也从来不主动给他打电话,只有月底傅杰发工资的时候,佳宜才会开心地接起傅杰打来的电话。
傅杰去了甘肃,去了甘肃最穷的村庄,拍到了一滴水——浑浊到见不得天日,却是最贵的财富;拍到了孩子们连欲望和期待都没有了的眼神;拍到了沙漠边沿,拍到了被风吹起的沙子漫天飞舞。
在他去西藏的火车上,傅杰接到了佳宜的电话。佳宜跟傅杰要钱,说想学跳舞和健身了。傅杰口袋里却只剩一百块,傅杰对佳宜说让她再等两天,等她卖了相机就给她打钱。
在拉萨,傅杰很辛苦地找到一家也不是很正式的当铺,他毫不犹豫地当掉了相机,纠缠着跟老板要了最高的价钱——500块。
傅杰一路走着,用眼睛记录下所见的一切最美丽、最动人心弦的景。
当他站到布达拉宫底下,他好想拍下午时的宫殿,阳光明媚地那么不真实。现在傅杰只有一个念想:相比佳宜,他最爱相机。
傅杰要离开西藏,他想回影楼了,可是身上已经没钱了,他只能靠双腿继续走下去。
傅杰也会画画,他一路走一路画。在西藏还算繁华的一条街道上,傅杰画下最美丽的夕阳,一个商人走过,看到了傅杰的画,决定买下所有,叫傅杰随意开价。傅杰说你只需要给我一百块和一台数码相机。商人答应了。
傅杰拿着相机,去了可可西里,去了曾经影片里梦想的地方。
一只羚羊几乎要倒在傅杰的面前,它是准备逃跑的姿势,前腿上抬,两眼无望,后腿被猎人的子弹穿过,傅杰赶快拿相机拍下了这一幕。
傅杰走了,带着商人给的一百块,边走边坐车的回到了影楼。他把所有的相片冲洗出来,老板很满意地奖给他一个月的工资。
羚羊的照片也被拿去参加比赛,并拿得了最优奖。
日子还在人们的生命里那么规律地走,傅杰照常每个月给佳宜打去所有的工资,他依然落拓的着装和安静地拍照,佳宜还是很喜欢同班的那个男孩,还是假装很喜欢傅杰,叫傅杰宝贝。
我很丑,但我爱你
毫无预兆地,我竟然会生病,而且还病得不轻,要住院。
这可吓坏我爸妈,他们不断责怪他们自己,看到他们,我莫名觉得这病倒不是坏事。毕竟我得到家人的关怀。
没错,我是一个很孤单,很内向的女孩子,我长得称不上美,我有点胖,鼻子不够挺,双眼不够妩媚,有点像别人说的死鱼眼。可我最美的就是我的双唇,樱桃小嘴,厚薄均匀,可是没人会欣赏。我只好孤芳自赏罢了。我爸妈经常在外工作,我童年几乎是在黑暗中度过,是没有爸妈相伴的黑暗。
“我现在很忙,我女儿住院,公司的事情你先暂时代理一下吧!”爸爸对着电话焦急地说。
“我暂时没空,迟点再跟你联络”。妈妈也总是拿着电话说。
我的心有那么一刻感觉到不孤单了。
“我的病并不严重,只是阑尾炎,要动手术,并没什么风险。你们有事就先走吧。”
爸妈似乎也被忙的焦头烂额,彼此看看对方。
“我真的没事,你们去忙吧!”我不断挥着双手赶他们。
他们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我们迟点再来看你,你自己乖乖在医院,别乱走,好好休息。
周围又是莫名的宁静。
晨曦照进窗户,软软的,暖暖的,外面春意盎然!可我的心说不出的冰冷。等待是寂寞,又是填寂寞,寂寞套寂寞的,真是里里外外的寂寞!
我掀起被子,缓缓地从床上,试图排除内心的烦闷。
“啊,对不起!”我只顾着欣赏外面难得的风景,不料撞上别人,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方也不断道歉。
我看到了蒙上纱布的眼睛,一双修长的双手茫然地摸着什么,帅气的脸上满是歉意。
下一秒,我的心莫名地悸动着,为这个瞎了的人。
“真的很抱歉,你没事吧?”对方看到我那么久没反应,以为我受伤了,又焦急地问。
“我没事。”我掩饰自己的窘态,虽然知道他听不到。
“你好,我叫陈东,你呢?我想多认识人。”陈东很兴奋地说。
“我叫胡芸。我刚来医院不久。到处走走。”我不自觉地自报姓名,可能我内心也渴望找个朋友。
“你想去哪里?我领你去。”尽管对医院的路不大认识,我还是很乐意帮他。
“好啊,谢谢!我想过去那边晒晒太阳,虽然我看不见,可是我可以感觉那太阳好温暖。”陈东一脸笑意地说。
我扶着他慢慢地走过去了,不过我感觉他好像比我还熟悉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