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泪
她的名字叫做君愁。没有一个江湖人士敢跟她说一句话,甚至靠近她一步都不敢。因为,她是人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人人都知道,她出手毒辣,滥杀无辜,行踪不定。世上能跟她匹敌的,怕是只有少林寺的方丈空明大师、玄空门的掌门玄定师太、太极派的掌门人子元道人、性情古怪、隐居山林的高人黄君言和黯伤门掌门宁丹仪女侠。屈指算来,只有区区五人可与君愁有的一拼。或许各大门派高手联手可败君愁,可是这些人自种身份,不会群攻一个女子。
人人都知道,她是女魔头。可是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知道自己的苦衷。当她还是白素蓉的时候,从小跟师哥俞剑舟青梅竹马,与他一同习武,一同玩耍。哪知突然有一天,她在林子里遇到了俞剑舟,而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孩,是白素蓉的师妹,凌灵儿。这一个画面,给了白素蓉一个晴天霹雳。第二天,她叛逃师门,隐居山林,立誓要练成武功,杀了凌灵儿。也许是天公成全,她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籍,《玄阴心经》。天下最阴毒的武功莫过于此。想到这里,君愁又想起了自己的誓言,顿时,杀气从言中流露出来。那三个知道她苦衷的人,不,应该说是两个。因为,白素蓉已经死了,世上只有君愁。那两个人就是凌灵儿和俞剑舟。可是,真正明白她的体验的,只有她自己。
十年来,她变了一个人,那时的白素蓉温文尔雅、善解人意。而君愁,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自从她武功练成之后,她开始在武林中作乱。并且每次完事后,她总要留下君愁的名字。别人不知,但俞剑舟知道,君愁就是白素蓉。因为少时白素蓉常常作画,并且每次都留下君愁的名字。她深知俞剑舟侠骨丹心、锄强扶弱、正义凛然,知道这件事情后一定会来找她。但是,她错了。俞剑舟向师傅道明原因,隐居了起来,得知这些事情后仍然不露风声。
终于有一天,她得知俞剑舟隐居在莫愁谷中。
一得知这个消息,她即刻赶往莫愁谷。不消三天,便到达莫愁谷前。
君愁武功高强,将路上的谷中弟子纷纷点倒,并捉来一名为她引路。到达前堂之时蓉这号人物!“俞剑舟一摆手,示意凌灵儿不要冲动,一边温言道:“素蓉,其实当初……你听我解释……”话未说完,君愁便疾声厉色地道:“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解释?哼,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凌灵儿一抬头,道:“你做了这么多恶事,难道不愧于师祖吗?当年花落鸢和颜殉尘夫妇创建了黯伤门,好生辉煌,不想竟出了你这个不肖的败类!”君愁一笑,道:“你们夫妇俩为了躲避我隐居莫愁谷,难道就是英雄行径了?”俞剑舟道:“师妹,你又是何苦……”凌灵儿怒火冲天,大叫:“你管这贱人!“说罢抽出长剑,挺剑而上,直刺君愁小腹。君愁稍运掌力,以一只肉掌抵御长剑。凌灵儿的剑便再也无法挺进。凌灵儿又怒又惊,一时心神不定。君愁掌力稍吐,凌灵儿手中的长剑飞出她的手中,她自己也被逼得后退几步。这几招瞬间便过,俞剑舟刚欲阻止,凌灵儿已跌倒在地。俞剑舟急忙冲上去扶起,起头来,满脸都是愠怒之色,道:“白素蓉,你,你欺人太甚!休怪我无情!”
说罢,他抽出剑,挺剑上前刺君愁胸口。君愁不紧不慢地横剑格挡。俞剑舟上前一步,将君愁的剑向上挑,随即一转身,竖剑在胸。而君愁横剑抵挡。君愁猛一使力,俞剑舟抵挡不住,将剑向上一抛,人向后倒去。然后他双手撑地,随即向上一跃,接着轻轻立在地上。
这时候,他刚刚掷出的剑从空中落下,俞剑舟便伸手接住,顺势将剑在空中一划,剑尖点地。君愁赞道:“师哥,多年不见,功夫长进不少啊!”俞剑舟道:“师妹,你又何苦呢?为何要做个恶人?”君愁道:“我做恶人,跟你无干!”说罢,挺剑而上。凌灵儿见此,拾起长剑,疾步上前助战。凌灵儿忽然向上一跃,一个空翻,从上方挺剑佯攻君愁,实向后她身后跃去。君愁又是一声冷笑,道:“当年花落鸢自创的这一招‘彩云翻空’你倒使得有模有样。”凌灵儿不语。她刚一站稳,只见君愁挥挥衣袖,二人顿时一股寒冷的力道袭来。二人武功也并非平平,但这力道来的突然,二人不及防避,手中兵器纷纷被震断。二人足下不稳,双双跌倒在地。二人只觉喉头一甜,纷纷吐出一口淤血。
俞剑舟暗自思忖:这掌力寒冷刺骨,寒玉比之尚有不如。那寒玉乃是世间奇寒之物,这掌力……难道……至此,俞剑舟心下凛然,不禁脱口而出:“你……你已经……练成冰魄银寒掌?不,不……这是……”君愁道:“这是《玄阴心经》里最厉害的掌法,是吗?”凌灵儿一脸惊恐:“可是……《玄阴心经》失传已久,难道……”君愁仰天长笑:“哈哈哈……但是,我已经练成了!哈哈哈!”这一阵笑震得二人耳中尽是嗡嗡声,可见君愁内力之深厚。
忽然,君愁身形一晃,顺手提起凌灵儿,用剑横在她颈前。俞剑舟提起断剑,斯声道:“森然道:“凌灵儿,你可知道,那****见你与师哥在林子里散步,好不亲密,心头可是什么滋味儿?你可知道,我今日成魔,就是因为你?”接着,君愁朗声道:“今日我若将她杀了,还不够味儿。现你落在我手中,便要好好折磨一番。”俞剑舟一听,面色苍白,道:“师妹,我们好歹师兄妹一场,就看在师傅的分儿上,就放了她一马吧!”君愁笑道:“师哥说得有道理呀。我看在师傅的份儿上,就放了她。”俞剑舟一喜,颤抖地说道:“师妹……可,可说得是……真的?”君愁道:“自然不假。只是……师妹要问师哥一件事。师哥只要认真答,师妹便马上放人。”俞剑舟一凛,道:“什么?”君愁道:“师哥真的真心喜欢凌师妹而不喜欢我吗?”说到这里,声音都颤抖了。俞剑舟犹豫不以,半晌后,道:“是……我只当你是师妹般地呵护……”君愁的眼眶里顿时亮闪闪的,隐隐约约有几滴泪。她如此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然也会有泪。她顿了顿,轻轻地将凌灵儿推了出去。俞剑舟疾步冲了上去。君愁偏过身,闭上了眼。突然,她挥剑向前一刺。那凌灵儿顿时愣住了,腹部涌出了鲜红的血。她的腹前露出了一段剑。俞剑舟对这一变故,惊讶不已,顿时面无人色,他快步奔上去,叫道:“灵儿……”说罢紧紧地将凌灵儿抱住。那剑呵,刺进了俞剑舟的小腹。然后,他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霎时间,两颗晶莹的泪,从君愁的丹凤眼中流出来。那泪呵,那么透明,那么美丽……
局
题记:江湖很软,人很硬。
深秋,枫叶很红。却不喜庆,甚至有些凄凉。
我一个人站在枫叶林里,等一个人。我带来了两壶酒,想等她来了一起饮。我和她是朋友,以前是朋友,不过这酒喝完后,或许连朋友都不再是了。
我总是这样,年复一年。
去年,胡家庄灭门的案子,一直被人认可的是巫山门所为。两家是世仇,虽然近几代已经渐渐走在一起,但是有些东西已经深入骨,很难改变。胡家被灭的惨了些,但是几十代的仇恨也让人不能拿他们问罪。
三年前,一女子身穿白衣来到胡家庄。她是当时巫山门门主的孙女,叫小织。小织很美,她在到胡家庄之前只在江湖上走过三回,每回留下的名声大多是仙女之类的。说大多是因为我还是听到一些人说她很阴狠,我以为那只是嫉妒者的呼声。
两年前,小织突然与胡家公子结婚。这件事情让巫山门内很多人心里都不舒服,但是因为她是门主孙女最终也没闹出什么事。结婚风波后一个月,巫山门门主突然死了,小织外嫁,小织父母早在八年前就死了,小织的弟弟才十岁。门主落入当时的二师兄手里,巫山门由此开始一次内战。所谓内战,其实只是二师兄柏洋的一次内部清理。
又过三个月,柏洋对外宣称小织勾结胡家庄的人杀死老门主,小织被逐出门派。我是那时候认识的小织,当时江湖上许多门派都发生了争斗。
江湖,依然简单。
认识的她的那段时间,我正一个人在江湖上看戏,不管闲事。见到她的时候,我惊为天人,呆了许久。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也加入到了江湖上的演出,忘情表演。
小织在胡家的地位渐渐高了,因为很多人因她而来,为她而战。巫山门几次凶猛的攻击都被反扑,胡家庄损伤不大,却也未反攻,这还是因为小织。渐渐整个胡家的人都愿意听小织的命令,而忘记家主的存在。
在进攻中,巫山门的人流了不少鲜血,但是始终没有露出他们真正的实力。我隐约闻到丝阴谋的味道,不过无法查证。巫山门或许在清理着什么,但是这和我似乎也没有关系。
在那段时间里,我的剑渐渐锋利了起来,杀人的时候用的力气也越来越小。我很快便掌握了杀一个人只需要简单的割破喉咙的方法,但是同样很快的是我厌倦这种生活。
于是,我离开了。
六个月后,胡家庄满门被灭,江湖传言小织幸存,之后的半年,却没有任何人看见过小织。她完全消失了,巫山门试图寻找,没到六个月就放弃了。
六月后的一天,我提剑再行走江湖。听到这许多旧闻的时候,我很想喝酒。那些日子我便一直在巫山下,独自一个人饮着酒,经常喝的大醉不醒。当有一次我醉倒在小湖上的时候,我睁着眼睛看前面,我看到了小织。同时我看到了柏洋,看着他扶着她的腰。再后来,我眯上眼,睡了过去。
一切,如梦如醉。
醒来后,我浑然忘记了看到的一切。直到三个月后,小织突然出现,并且宣称不会对巫山门进行报复,说了些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江湖上更多的人是觉得小织因为本身出自巫山门,对其依然有感情所致。
但是我突然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关于小织恶毒的传言,关于那天晚上的所见。一切都指出另外一个事实,真相站在我面前,我伸出手抓住,却有些不敢相信。一切都是一个阴谋?如果真的是阴谋,那他们有必要为了灭胡家庄演出这么一场戏?甚至亲自去嫁给胡家公子?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我杀了几个月只是被人利用了?内心有些不甘。
我决定找她问个明白。
枫叶在风中摇晃着,终究会掉下来。我等的人,也终于来了。
当小织轻柔的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怀疑自己那天晚上只是眼花了。她依然是一身白衣,像一个仙子般站在我面前。我递过酒,她很自然的接过喝了,然后开口说道:“你真的看见了,不过没想到你等了这么久才找我。”
原来是真的,我的脑中只是闪过简单的五个字。我不能言语,是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
她一笑,依然美丽,说道:“我和柏洋早已经定了终生,可是爷爷不答应,说他狼子野心。我们怎么求也没有用,所以想了这么个计划。”
“你就这样嫁给了胡祥余?”
“那只是个不能房事的男人。”她依然笑着,甚至笑出了点泪。
酒喝完了,正当我原谅她的时候。突然发觉背部一阵疼痛,有种感觉告诉我,我被偷袭了。
我转过头,发现小织笑的异常美丽。我黯然,拔出了许久未用的剑。
“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我问道,声音有些冷,我知道自己已经愤怒了。
“真相就是你看到的太多,该死在这里了。”她出手了,动作很快。
我突然感觉到眼花,后背的伤口里有毒。我要速战速决,不然恐怕真的要死在这里。剑已经在手中,缺乏的只是我的力气。
毒很猛,但是我需要的还是等待。我只有一击的力气了,她依然在笑,很美丽的笑。
许久之后,这枫叶染上了鲜血,依然很红。
不喜庆,有些凄凉。
断愁剑
“芳草连天碧,绿水望江流。”
又一个春季来临,满目的生机惹起了他碧绿的情思,他的心像藤蔓一般,悠长悠长。
飘起的江风正绞动着他凌乱的长发,他的眼睛明亮,几缕发丝正拂动扑闪在他的眼前,就像几只甘做扑火的蚊虫。
他已有一年未动过酒,也有一年未动过这把剑。
“咕嘟”一声,一口烈酒下肚,酒壶却仍然倾斜着,泼在他的脸上,流下他的衣襟,他的手在颤抖。
酒壶滑出,落下,粉碎。
他抚摸着他的剑,就像抚摸着情人的背脊,温柔,又缠绵。
他开始拔剑。
一声龙吟,就像它禁不住见到主人时的欢悦,发出惨碧色的微笑,夕阳正映上剑锋,红得就像情人心窝里的鲜血。
一声长啸,人们还不及看清他的动作,他便已停止。
他的剑太快,划开的水面还来不及合上,他的剑已扬起。最后一滴水珠从剑尖落下,拍打在水面上,发出轻微的叹息。
多么美妙,多么令人消魂。
他的名字叫胡笑,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剑客,但他却有一把和他的名字很不相称的剑——断愁剑。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酒消愁愁更愁。
剑无情,人却多情。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给它取这么一个名字,她的心和她手中的丝带一样柔软,她也用不着用剑来断愁。
初春日,夕阳如火,他迎着阳光,身影被光线拖得寂寞地纤长。
他手里有壶,壶里有酒,酒里有他的忧愁。
他的身后插着一把剑,这把剑给他带来了无尽的荣耀,但却斩不断他的愁。
她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她抱着琵琶,在小亭中唱着忧伤的小调:
“世事最无常,红尘令人老,叹公子,不得欢言笑,江湖梦一场,孤独伴终老……”
他回头,看到她的眼波正和湖水一起荡漾,她粉面嫣红,迎在夕阳中,身上的羽衣就像夏夜扑蛾的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