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凡拉着我的手说错了错了,他跟白菁要的是我的手机号,可竟然变成夏桐的。当他在公园里看到夏桐接电话时他就意识到一切都错了。白菁告诉他电话号码的主人叫夏桐,而夏桐告诉他我叫苏林,他彻底被现实吓住了。
我看着季凡散发阳光味道的脸,心里反倒觉得一丝安慰,原来你是在对着我笑,对我讲笑话,对我道晚安,原来一切都与我有关。只是幸福的列车靠错了站,我守在原地只听得呜呜的汽笛却不能踏上它的征程。
季凡问白菁那天在复印部见到的穿白色T恤的女生是你朋友吗?白菁笑嘻嘻点头说,哦,你说夏桐啊,是啊。白菁是在复印部见到的季凡,而那时他身边的人是夏桐,白菁见到夏桐穿着白底的碎花T恤,而我裹着湿漉漉的纯白T恤套着季凡的宽大黑圆领衫听白菁的调侃。没有谁错没有谁对,只是在时间轴上我们截取了不同的画面,然后按照自己的思路拼接,结果却是大相径庭。那么,谁要对谁负责呢?
季凡的手机响起事,他看了屏幕毅然按下了挂断键,牵起我的手说我们走吧。我猛地抽回手,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尽管我多想和你一起走在街上挽着你的手听你平缓的呼吸,尽管我多想和你一起去田间悉数鳞次栉比的瓦砾屋顶,我却不能在此刻自私地牵起你的手,因为我知道打来电话的是快餐店里我最亲爱的夏桐。白菁横在沙发上看夏桐站在窗口猛一阵劈啪打出一条信息又仰头叹声气立刻删掉,咬牙播出一个号码,接通后又赶快哆嗦着挂掉,来来回回十几次后她终于忍不住,跑去书房把我手里的书夺走,抬腿坐在桌子上问我夏桐怎么魔怔成这样了。我拿回书,摇头说不知道。白菁立刻调高声音说你装什么啊!她自从上次约会回来就没正常过,问她什么都不说,就你一明白人了你还跟这装低调!
我抬头看着她,也许该丢给她“难道你看不出我也很难受吗?”这样的话语,让她们都知道我伪装得有多辛苦。
我合上书挪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明亮的眼眸,告诉她我和季凡去外面透气回来,三人就在附近随便逛了逛然后就散了。回来之后季凡一直没再主动跟夏桐联系,她就成了这幅模样。白菁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走出去,我听到她在客厅里和夏桐说着安慰一类的话,夏桐刚开始大喊大叫,最后渐渐减小为默默的抽泣声。我躲在书房里,握着屏幕漆黑的手机失神,心里委屈。夏桐没日没夜地给季凡发短信打电话,却只等来季凡的一句我在忙不好意思或最近都没时间再说吧之类的敷衍。而彼时我手机上早中晚三次的“记得吃早饭。”“今天正午晒,注意休息。”“晚上看星星。”的话语带着季凡的关切扰得我心神不宁。
我把自己缩在巨大的阴影下,关了手机,一面躲着他的温柔,一面编着好听的假话安慰夏桐几近游离的心神。
我干涩的眼眶浸满泪水时,白菁挽着夏桐走进来,大声喝我注意啦。她和夏桐两个咧着嘴向我宣布她们的恋爱复活计划,我听得云里雾里。撇去那些空洞的恋爱宣言只听得最主要的部分,那就是白菁去相约,季凡和我们仨一同去欢乐谷找寻失落的爱情。
Part4苏林,你是我的好姐妹
再次看到季凡时,我故意对他很冷淡。他站在欢乐谷门口跟白菁打哈哈,夏桐在一旁温柔地应和着,我默默躲在一边,尽力管住自己的眼睛不瞄向季凡的方向。白菁和夏桐按照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他们缠住季凡,让我得以躲在一旁装聋作哑,也免去和季凡对话的尴尬。
当我们在天地双雄下排队时,我拉过夏桐说我很怕坐这个,我去一旁歇歇了。夏桐忙问我是不是中暑了,我笑着摇摇头,白菁凑过来说放我去玩别的了,我感激地逃出队伍。夏桐还在身后叫着要陪我一起时,白菁使劲拧她一下,她好像她说了大不敬的话,然后摆出放心,必胜的口型叫我安心玩去。我找到树阴里的长椅坐下,看着嗖一声窜上天的双雄,心里估摸着有多长时间可以让我剥去伪装,坦然地和自己直白以对。这些日子我给这颗心套上了重重的枷锁,它现在已经萎缩在狭小的天地泣不成声。
突然在旁边的位置多出一个身影,我定睛看去,吓了一跳,是季凡。
我刚要开口,他突然说,他也很怕坐双雄,然后露出第一次见他时那样干净阳光的笑容。我们安静坐了几分钟,我意识到心里的防线在慢慢溃散,赶快收拾好心情假装对什么游戏感兴趣要独自离开,他上前拦住我说那一起去,我看着他决绝的眼神,又缩回长椅上。
季凡坐回我身边,慢慢开口说,他认识赵谦。
天,这个名字已经像载进史册一样,陌生却熟悉。
他和赵谦同班,早听说赵谦是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那次在快餐店他看到赵谦和一个美女在一起说说笑笑,而后看到他时,赵谦过来打招呼,却指着坐在快餐店角落的我说那是我女朋友。季凡笑笑说看到我独自在一旁眼神呆呆地望着玻璃窗时,差点扯过赵谦衣领揍他几拳,他也不知哪来的冲动。总之,那次之后再也没理睬过赵谦,直到前阵子听说我们分手,和那次巧合的偶遇,他突然发觉总是和他绝缘的缘分,这次悄悄降临了。
我看着季凡的眼睛,心里绽开一簇一簇的温暖,我不想再去伪装,我不要这样变异的暧昧,我只想为自己的幸福放纵一次,只是这一时,我想背叛和逃离。对不起。
我拉起季凡的手死命地向前跑,他在我身旁大口喘息,扯开嗓子大吼一声,惹得周围的人一番白眼。我把右手撑开弧度放在嘴边尖叫一声,然后突然定住,咧着嘴问他我们去哪?他拉着我的手说我恐高,我说我也是。他说我怕晕,我说我也是。他说我喜欢低刺激游戏,我说我也是。他突然把我抱紧然后举起右臂大吼一声,那我们去蚂蚁乐园!
我们在蚂蚁乐园里排在小朋友队伍中鹤立鸡群。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两个人在旋转蚂蚁上鬼吼鬼叫,在4D影院逼真的火箭冲天动画中和周围的小不点一起大喊巴斯光年一飞冲天!为了冷饮部最后一支可爱多和几个小学生争得面红耳赤。最后两个人捧着笑疼的肚子逃出蚂蚁乐园。
我指着前面城堡下穿着宫廷礼服拍照的游客说真好看,他说这种照相很无聊的,我撇他一眼说迂腐。然后他突然放开我的手跑到一旁的小树屋里,过了几分钟提了两套绝配的礼服,公主和王子。
拍照的大叔说这个角度好,来,女孩子再抬下头。我歪了歪脑袋,刚好碰到他的肩膀,他抿着嘴说你占我便宜,我得逞地哈哈笑时大叔按下了快门。季凡拿到立刻冲洗出的照片时笑得十分邪恶,我在一旁跺脚咬牙,抢他手里的照片,他则把手举过头顶,嗷嗷吼得十分嚣张。
突然,身后有人叫住我。
苏林,你们,在一起啊?
终于,终于不能再这样骗下去,终于不能再假装旁观地安慰你,当一切的快乐来临时,悲伤才刚刚开始。我回到公寓躲在书房里,抱着双膝不敢听周围的声响,我紧绷的弦只剩一丝牵连,吱呀的开门声都能让我瞬间崩溃。
入夜后,我借着窗口透进的光看到花园中手拉手的女伴前仰后合地笑着,眼角的泪一滴接一滴地淌下来,我知道,夏桐和我,就此再也回不去从前的天地了,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我还可以选择回头吗。对不起,求求你。白菁在书房门口故意大声讲着电话。“呵!我这也有个第三者哎!怪怪!看来这年头都流行不要脸!”夏桐走过来摆手赶走她,然后走进书房,走向蜷缩在椅子上的我。我的脸被泪痕束缚得干涩,扯动很久才摆出一个缓和的表情。
她逆着光的脸上看不清表情,眼神淹没在黑暗中,慢慢靠近的身体透出不温不冷的姿态,可我相信她此刻是笑着的,眼神里有炯炯的温和。她伸出手慢慢凑近我的脸,我心头抓紧,呼吸也凝滞了。我感觉到她的温度贴近时嘴角扯动出一个弧度,含笑的眼中却映衬出她凛冽的目光。她躲过我的脸,啪一声按开了我身后的台灯,然后绷着脸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快步走到门口。
我不相信地叫住她。她回头看看灯晕下的我,表情冰封得如同蜡像一般。然后在转头时露出厌恶的表情。摔上门的瞬间丢下一句。
“虚伪。”姑姑在院子里喊我关好门窗,然后栓好门口看守院落的黄狗,独自出门了。我是在黎明时躲开了那个是非之地,逃掉第二天的年度运动会,带着绵延的忏悔和晦涩的自私畏罪潜逃。
我听着乡间道路上熟识的人闲话家常,眼角坠落一滴泪,这些田间的纯朴是季凡所向往的,即使我独自来了,却还是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原来离得太远连心跳都拉慢节拍,每一下都迟缓拖沓。
我歪倒在床上慢慢呼吸均匀地入睡。正午的蝉鸣嗡嗡发作时,门口的大黄绷着锁链嗷嗷狂叫。我摸索着爬起来,昏沉地走到窗边,看到向来温顺的它此刻对着大门吠红了眼。我赶紧提上鞋冲出去。突然一个身影从门旁的墙头翻进来,正跳落到大黄身边,我尖叫了一声捂住眼,一片刺耳的犬吠和痛苦的哀嚎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我在诊室里眼睛红红地陪季凡打疫苗针时,他忍着疼笑笑说还好那只母狗垂涎他的美色,不然骨头都要被咬断了。护士走出去后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翻墙头这种行为他也想得出来。他挠挠头说谁叫我半天都不给他开门,他情急之下就翻进去喽。
他突然想起什么,声音提高一个八度吼我为什么偷偷逃走,我张着嘴愣了半天,哑口无言。他瘸着腿跳下床走到我身边,挤走我,霸占了白色的座椅,然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训斥我不该偷跑害得夏桐和白菁以为是他绑了我私奔,在运动会的观众席上吼的声音盖过了广播,那两位的凶残样简直要活吞了他,差点就扭送警察局了。
我怯怯地问夏桐还关心我吗?她真的这样担心我?
季凡瘸着走过来,按住我的肩膀,告诉我听好,这是夏桐让他转达的话。
“苏林你是我的好姐妹,如果你还当我是好姐妹就快回来。我要买一对情侣T恤送你们,你快回来挑样子哦!”“挑什么啊?我说买粉的啦,而且是很嫩很嫩那种,季凡你一定要穿!必须!”最后这句是白菁加的。
我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季凡会意地笑笑,然后他说,他已经把一切都跟夏桐解释清楚了,包括困扰着我们的那个误会。夏桐在白菁怀里哭了很久,她不知道我受了这么多委屈。她默默说了很久的对不起,直到嗓子都沙哑了。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哽咽出这些天的委屈和辛酸,心里的那个郁结终于慢慢松散。季凡慢慢抹掉我的泪,搓着我的掌心,木木地望着我不知所措。突然他一拍脑袋说夏桐和白菁还逼着他写了份恋爱保证书!
我立刻止了哭声,好奇地问他。
“保证书?你写些什么?”
“啊!这个,怎么好意思说啊!”
“瞎腼腆什么啊!快说!”
“不!”
“那好!你不说,我回去把它影印几千份贴满校园!”
“你敢!你别跑!你回来!你别以为我瘸了就追不上你!你等我抓到你,你就!哎呦,疼啊!”
悠悠的爱情三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