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工作并不像彭达利一样是自由的,厨房离不开他,而且快要到午餐点儿了,他得赶紧上去准备了。吞着愤恨的眼泪只能在这里退一步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被彭达利扶着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低着头努力平复着伤心从办公室消失了。
“这个老处女,看来艳福不浅啊。”
陈室长下班了,两位科长也出外勤了,那现在办公室就掌握在了崔思尼的手上了,被花卉界的帝王彭老师和料理界的王牌朴大厨同时爱着的陈宝拉室长,难免不引起她的嫉妒,同时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境遇如此凄惨。
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全部被花朵包围着,从钓到张常务的珍京开始,有着营养师女朋友的金昌浩,李俊熙的男朋友更是怕爱人累着而送了新车。但是为什么那些男人都看不到营养价值一百的自己呢?
“我们室长,看来是双手捧着花朵啊,明年就四十岁了还艳福不浅,看来整容是个好东西啊。”
“什么?我们室长她整形了吗?”
“双眼皮,还有鼻子稍微修了一下,你难道相信她那个脸蛋是自然产啊?”
崔思尼代理暴露了陈宝拉室长的机密,然后望向了书桌的方向,她看到了陈室长没有动过的米汤后就赶紧拿过来吃了起来,真是太寒酸了,胆子大的金昌浩嘲笑道。
“代理啊,你就真想吃那个东西吗?”
“粮食多珍贵啊,谁要是剩了粮食,非下地狱不可。”
“再怎么说也是,那个米汤也没什么味道,你吃了未免太寒酸了吧,我现在知道代理你为什么没有男朋友了,你看你天天看到吃的就撒不了手,就知道长一堆肥肉,哪个男的能看上你啊?”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了?”
崔代理的眼睛顿时变得跟眼镜蛇一样可怕,俊熙和珍京同时喊道。
“昌浩,赶紧跑啊!”
如果昌浩跑慢了一步,如果说崔思尼代理不是被椅子绊了一下,那今天这个办公室非出人命不可。
“你们都等着瞧,如果我不把那个家伙杀了,我就不姓崔。”
崔思尼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这个情况真让人哭笑不得,珍京和俊熙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
在忙着整理星期六周岁宴席的空间设计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你好?”
“是我,小姑子。”
听着话筒那边的声音珍京不敢相信着,她拿在手中的铅笔无力地掉了下来,滚到了一边。
“嫂子……?”
彩妍选的咖啡厅非常寂寥,跟这个代表着年轻的惠化洞街道格格不入,让人不禁感觉既忧郁又传统。
彩妍比珍京晚到了十分钟左右,她坐到座位上后从提包里拿出了香烟,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的呢,吐烟圈的样子看起来无比娴熟与自然,彩妍貌似读到了珍京惊慌的模样一般微笑道。
“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我记得你以前从来没有抽过的。”
“人没有必要跟自己以前的样子一模一样吧?随着岁月人也是可以改变的。”
她的回答充满着冷笑,珍京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眩晕,这也表示着她对彩妍的失望和绝望。
虽然彩妍说着岁月可以改变人这样荒唐的话语,但她所说的那个岁月实在是太短暂了,珍京认识她才不到两年的时间,厚京的葬礼结束到现在也不过是短短的十个月的时间,这个时间让一个人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未免也太短暂了。
彩妍抖了抖烟灰,看着珍京。而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里却什么东西都没有般空洞着。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真没想到你还好奇我的事情。”
“也是,我只是寒暄一下而已,即使我真的好奇又怎么样呢?而且也没有这种必要了吧,我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
既然是没有关系的人了那为什么来见我了呢?难道你是想要看看被你伤害过的人们是怎样生活的吗?珍京真的害怕自己会说出脏话,母亲的抑郁症,载京的愤怒,还有她对自己的背叛,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她而发生,她带给了原本平静的家一个无法割舍的漩涡,珍京努力咬着嘴唇。
彩妍笑得很飘渺,既然她带给了别人如此大的痛苦,为什么自己却笑得如此残花败柳呢?
“小姑子,你是不是也没有什么想问的东西?反正我的人性已经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你们了,我再辩解也是徒劳的。只是,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而已,因为小姑子你最像厚京了,厚京还活着的时候也是我们两个关系最好,珍京你很善良,起码感觉不会骂我,所以鼓起勇气想见你一面的。”
感觉心脏在喷火一样,她如此背叛了我的家庭,如此深深地伤害了厚京最爱的家人,但为什么还要做出想念厚京的表情,她想见到长得最像厚京的珍京。
珍京沉默了一会儿后抬起了头,看向彩妍淡淡地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跟你见面吗?”
“是呢,你不是来骂我的吗?善良的母亲死也不会说出来的脏话,仁慈的小叔子不会说出来的话,你难道不是想代替他们骂我而出来的吗?代表你们家向我这个坏女人讨要一个公道,不是吗?”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要知道,所以今天才出来了,我想亲眼见到你以后问这个问题来着。难道嫂子你一开始知道厚京哥哥的病……”
真要说出来是个不容易的事情,珍京突然觉得问这个问题的自己太过残忍了,她犹豫着,都已经去世的人了,再把他的过去拿出来又能怎么样呢?这样不是再次想起了那个人的死亡吗?
彩妍耸了耸肩膀,示意她继续发问,珍京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后鼓起勇气继续道。
“医生曾经说过的,病情发展到那个程度本人不可能没有知觉,这种情况下肯定是在一两年前就出现了一系列症状的,不可能一点预兆都没有,但是哥哥对于自己的病情始终没有对我们说过一句,嫂子你结婚前难道已经知道了吗?”
沉默代替了回答,珍京通过彩妍抖动的目光读到了她的回答。
“怎,怎么会……?”
“因为那个就是我们的结婚条件。”
“你说什么……?”
“厚京,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向我坦白了自己的病情,他跟我说过自己剩下的时间不足两年。”
“怎么会。”
直到最后一刻,厚京也对母亲说过他全然不知自己的病情,他只是一再强调因为学习的压力而平时感觉到头痛罢了。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那个人也有着愿望,他想要结婚,想要生一个自己的孩子,非常真切地期许着。他一边考虑着自己的身体还能撑多久,一边想看到自己的血脉。”
“你是说哥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时日不多了,那他怎么会要求别人当他的妻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死亡呢,给他生孩子那更是无稽之谈了,太残忍了,这简直不像是哥哥的作风,我无法相信。”
“即使这样他也想要活着。”
彩妍淡淡地回答到。
“他想要结婚生孩子……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想要过得跟别人一样,你也知道不是吗?厚京的性格,他怎么忍心丢下母亲和你,还有载京后一个人走呢?他跟我说过他绝对不能就这样死掉,他说一定要给母亲留下可以继承自己血脉的孩子以后才能安心瞑目。他以为母亲会看在孩子的面上迅速从悲伤中走出来,他到最后一刻还跟我这么说过,这就是他真正想要留给家里的。”
“那嫂子你呢?嫂子你的人生呢?你既然知道了这一切怎么可能会跟他结婚?难道你愿意嫁给一个活不到两年的人、生下他的孩子后过着寡妇的生活吗?我不知道哥哥竟然是个如此残忍的人。”
“不要怪罪你得哥哥,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彩妍又点了一支烟,她望着红色的烟头说着话,像是一个自暴自弃放弃一切生命的人一般。
“那个时候,我想要动用一切办法逃出家,除了结婚没有更好的办法,问题是那时候的我却没有一个可以结婚的男人,除了厚京以外。”
彩妍凝视着脸色暗黑的珍京,她的声音冰冷,却像是在忍着眼泪说话。
“你不知道吧?当然,你也不可能知道的,厚京他不可能会跟家人说这些话的,但这个就是真实的情况,我的的结婚是个协议。我成为他的妻子给他生孩子,而他死了以后就会获得他的遗产自由自在生活,反正如果有了孩子的话母亲会抚养的。当我见到母亲的时候我就确信了厚京的话是真的,所以才同意结婚的,你应该不难猜测,结婚的时候我丝毫没有爱过他。”
彩妍默默地笑着,这个事实对于珍京来说实在难以接受,在她面前突然展现了自己的哥哥不为人知的一面,彩妍看着被恐惧吓得脸色暗黑的珍京同情地说道。
“但是我却不知道那个傻瓜居然没有就这个事情而写过半句遗言,也没有对母亲透露半句。我结婚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钱,所以我才进行诉讼的,你不要太埋怨我无情。”
“如果嫂子你实话……实说的话……母亲肯定会理解而毫无怨言给你钱的。”
“我说了又能怎么样?难道我一定要向母亲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让她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吗?是吗?我不想做那种事情,我也不想被任何人同情,我只是想要原本属于我的那一部分而已,小姑子。”
“那现在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你舒心了吗?你满意了吗?”
“是啊,到底怎么样才算满足呢?小姑子,在我跟厚京生活的半年里,我忘记计算了一件事情,这就是我今天找你过来的真正原因。”
彩妍把带过来的纸袋子放在了餐桌上,然后推向了珍京的方向。
“这是什么东西?”
“是我跟你哥哥结婚时候收到的彩礼。”
“这个为什么要给我?”
“别的倒是没什么,但我感觉就这些应该还给你们,请你帮我转交给母亲吧。”
面对着一系列不可预知的事情,珍京感觉头都大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了。
“我收着已经结束的婚姻的礼钱有什么用呢?这只能让我疯狂地想念厚京,让我发疯而已,每当看到的时候,我就能想起厚京给我戴上这枚戒指时说过的话,真是让我透不过气来!但是,那个人……小姑子,我绝对忘不了那个人的,我会努力把他的痕迹抹掉,因为如果抹不掉的话我就会死,因为心痛而死。”
彩妍的脸色像白蜡一样惨白,她像是在宣誓一样说着这些话,她说要抹掉已经留下烙印的那个男人,她说着要亲自摧毁这些回忆,摧毁这些他们爱过的无数个回忆,因为不这样做她会因为深深的伤口而死亡。
“我不知道结婚以后会受到如此多的爱,除了厚京以外,从母亲,小姑子那里得到的爱远远多于厚京本身给我的爱……这样的真心,如果我早知道会接受如此真诚的爱打死也不会同意跟他结婚的,厚京,他真的好残忍,他明明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快要死了,为什么还要给我这样无限的爱呢,为什么让我爱上……”
她用手堵住了自己的嘴,貌似想要阻止某些东西从喉咙溢出来,久久地沉默了以后她吐露出了自己的怨恨。
“为什么……让我爱上了他呢?既然只是一个交易,那就按照交易一般平平淡淡地走不行吗,这样做就不会让我对他心感歉意了……不会让我像现在这样痛苦了。”
说着如此痛心的话,彩妍最终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但是珍京感觉到彩妍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哭泣,永远也不会停止。她努力控制着失恋,控制着疼痛……她要消除所有爱过的痕迹,消除所有对那个人的回忆。
彩妍用颤抖地手重新点亮了香烟。
“我,下个月就离开了,小姑子,我们估计以后再也不会相见,所以你让母亲放心吧,当然也绝对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了。”
“你要去哪里?”
“新西兰,是和这个国家完全反方向的国家,你也不要把今天的话告诉母亲和小叔子,我说过不想得到任何人的同情。珍京,有的时候怨恨才更加容易,背负着债反而会痛苦,关于厚京的事情你一定要保守秘密,这样的事实对于母亲来说太过残忍了,我们也要尊重想要隐瞒真相的你哥哥的心情。”
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的彩妍霍然站了起来。
“你要好好的,也不要好奇我过得怎么样,我不是一个值得你牵挂的人,你就想着我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就好,你要想着厚京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我只是一个坏女人,想要跟前夫的家庭撇得一干二净,你就当我是个负心人去外国移民了吧,这样想估计会好受一点,不是吗?”
“我听说你要跟别人一起去。”
“嗯,我一个人承受这个事情太痛苦了,就当是一种毒药吧,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坏蛋,是一个想要从我这里捞点钱的家伙,但这样也没关系,钱嘛,给他就是了,只要我手里还握着钱的前提下他会对我好的,而且这个人身体健康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自己死的,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她转过脸苦笑道。
“你千万不要祝我幸福,小姑子,我一定会过得无比不幸的,会让自己过得非常不幸,我倒要看看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要向丢下我死掉的那个人复仇,他怎么可以那么痛苦地死去的时候还祝我幸福呢?真是个傻瓜!”
珍京用颤抖地手指写着短信。
【亲爱的,我现在到了你公寓楼下,我可以上去吗?】
等了三分钟以后,没有回信,而电梯的门开了,贤国站到了倚在门前的柱子上的珍京面前,歪着身子看向了她的脸。
“我的公主,你今天怎么看起来如此悲伤啊。”
珍京抬头看着贤国担心的脸,她把伤心的事情努力埋进了心灵深处后,安静地回答道。
“嗯,今天发生了一个伤心的事情。”
“来,我把胸膛借给你用用。”
她安静的靠在那个人的胸怀里,她听着什么也不问的那个人的心跳声,这个声音带给她无限的安慰,一种邪恶的东西沉淀了下来。
沉默中,找回了平静。
在爱情中,沉淀了悲伤。
在这个男人的怀中,所有的眼泪,所有的伤口都在愈合着。
珍京把头埋在贤国的怀里低声地问道。
“人啊。”
“嗯。”
“你说人一辈子会有几个面孔呢?”
珍京抬起头望着她日夜想念的人,对眼前的人自己又了解多少呢?他了解自己吗?我们向对方展现了几种面孔呢?
“我觉得不管一起生活了多长的时间,也看不到对方拥有的所有面孔的,即使是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人也是一样的。”
“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如此吧。”
贤国亲了一下珍京的额头,用双手抱紧了自己深爱着的女人,然后吐露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有很多我们看不见的房间,珍京。”
“嗯。”
“有的房间是打开着的,而有的房间是锁着的,有的房间只为一个人打开,而有的房间是为所有的人打开。还有一些房间是一辈子也不知道它存在着,也有些房间是因为自己的恐惧而拒绝打开的,最终我们所看到的只是那些对方想要对我们展示的房间,这就是人类。不管是家人、朋友还是恋人都是如此。”
“那如果我不小心看到了对方不想展示的房间该怎么办呢?我看到了对方绝对不想让人看到的秘密房间,那该怎么办呢?”
“如果是对方故意锁起来的房间,那你要假装没有看见过,连窥探也是不允许的,你只要看到对方自发向你展示的房间就行,这才是尊重对方的行为,这就是礼仪。因为那个人也许只想向你展示美好的房间而已,这也许就是他爱你的方式。”
珍京点了点头。